《见秋天》枝雪晚眠

16、Chapter16

　　文化节汇演当晚，学校大礼堂座无虚席。后台弥漫着化妆品、汗水和紧张混合的气息。向渝站在幕布后，悄悄望向观众席，心跳如鼓。

　　周婷婷帮她整理着玫瑰造型的裙摆，小声惊叹：“哇，宋槐安穿上小王子的服装简直像从书里走出来的！”

　　向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宋槐安已经换好服装，正独自站在角落默戏。米色的围巾，金色的假发，以及那套标志性的绿色套装，确实完美还原了书中小王子的形象。但更吸引向渝的是他专注的神情——那种将全部心神投入到角色中的状态，让他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紧张吗？”不知何时，宋槐安走到了她身边。

　　向渝老实点头：“有一点。你呢？”

　　宋槐安的嘴角微微上扬：“奇怪的是，并不紧张。”他顿了顿，声音轻柔，“可能是因为你在台上。”

　　这句话让向渝的心跳漏了一拍。还没等她回应，工作人员已经示意他们准备上场。

　　舞台灯光暗下又亮起，演出正式开始。前几个场景进行得很顺利，观众沉浸在小王子的奇幻世界中。当轮到向渝和宋槐安的对手戏时，她感到自己的手心微微出汗。

　　“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虚的。”宋槐安对着扮演玫瑰的向渝说出台词，眼神中流露出的不仅是小王子的困惑，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情感，“没有人会为你们去死。”

　　向渝按照剧本回应：“我是唯一的玫瑰，宇宙中独一无二的玫瑰。”但在说出这句台词时，她感到某种真实的情感在胸腔中涌动。

　　演出进入高潮部分——小王子与玫瑰的分别。当宋槐安说出“我要对你负责”时，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的光芒超越了表演的范畴。

　　“我当时太年轻，还不懂得如何爱她。”这句台词他说得极其轻柔，却重重地落在向渝心上。在那一瞬间，她分明看到宋槐安眼中有什么东西破碎又重组。

　　最后一场戏，小王子即将离开星球。按照剧本，宋槐安应该轻轻拥抱玫瑰然后分开。但当那一刻到来时，他的拥抱比排练时更加用力，停留的时间也更长。向渝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透过戏服传来，快速而有力。

　　幕布缓缓落下，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在幕布完全合上的那一刻，宋槐安仍然没有松开拥抱。

　　“谢谢你。”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声音沙哑，“为了一切。”

　　幕布再次升起，演员们手牵手鞠躬谢幕。当宋槐安和向渝一起向前一步时，掌声变得更加热烈。向渝注意到台下有几个老师在擦眼泪，连一向严肃的班主任李老师也在用力鼓掌。

　　回到后台，同学们兴奋地互相祝贺。周婷婷冲过来抱住向渝：“太成功了！你们俩的对手戏简直绝了！我看台下好多人都哭了！”

　　向渝笑着接受祝贺，目光却不自觉地寻找宋槐安。他已经被几个老师围住，正在认真地听着什么。但当他的目光与向渝相遇时，嘴角浮现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卸妆时，李薇和几个女生走进化妆间。“演得不错嘛。”李薇的语气听不出是赞美还是讽刺，“特别是最后那个拥抱，超时了吧？是不是假戏真做了？”

　　向渝正要回应，化妆间的门被推开，宋槐安站在那里，已经换回校服，表情冷静：“演出效果需要而已。比起这个，李同学是不是该准备自己的节目了？听说你们的舞蹈排在下一场。”

　　李薇哼了一声，带着那几个女生离开了。宋槐安走到向渝身边，轻声说：“别在意她的话。”

　　“我没在意。”向渝摇摇头，小心地卸下头上的玫瑰装饰，“倒是你，刚才在台上...”

　　“太投入了？”宋槐安接过她的话，眼神有些复杂，“可能是因为那些台词太贴近真实了。”

　　两人一时无言，只有卸妆棉擦拭皮肤的细微声响。外面的礼堂传来下一个节目的音乐声，更显得化妆间里安静得微妙。

　　“待会儿结束后，”宋槐安突然开口，“能留下来一会儿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向渝的心跳突然加速，她点点头：“好。”

　　文化节正式落下帷幕已是晚上九点多。同学们陆续离开，兴奋地讨论着今晚的演出和接下来的假期。向渝以收拾道具为由留了下来，宋槐安也在帮忙整理。

　　当最后一个人离开后，礼堂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舞台上只留下一盏照明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宋槐安走到舞台中央，坐在边缘，双腿悬空轻轻晃动着。向渝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今天是我母亲去世后，我第一次在公共场合表演。”宋槐安望着空荡荡的观众席，轻声说，“以前总觉得，没有她在台下，表演就失去了意义。”

　　向渝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但今天不一样。”他转过头，看向向渝，“当你站在台上，当我对着你说出那些台词时，我感觉到了某种...释放。”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就像终于能够面对一些一直逃避的情感。”

　　夜风从没关严的窗户吹进来，带着秋夜的凉意。向渝不自觉地抱了抱手臂。

　　“冷吗？”宋槐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自然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气息。

　　“谢谢。”向渝轻声说，感觉脸颊微微发烫。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充满了某种默契和理解。

　　“向渝，”宋槐安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柔和，“这些日子以来，我想了很多。关于我父亲，关于未来，也关于...你。”

　　向渝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我曾经觉得，像我这样背负着这么多的人，不配拥有任何美好的东西。”宋槐安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所有人的靠近，因为害怕再次失去。”

　　他转过头，目光直视向渝：“但你不一样。你一点点地走进我的世界，不强行改变什么，只是安静地在那里，像...”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像那颗小行星上的玫瑰，独特而坚韧。”

　　向渝感到自己的眼睛微微湿润：“宋槐安...”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父亲的态度，经济的压力，学业的重担...这些都还在。”宋槐安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但我知道的是，当我想到未来时，希望那个未来里有你在。”

　　他轻轻握住向渝的手：“我不要求你现在就回应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舞台的灯光映照在宋槐安眼中，像是落入了星辰。向渝看着这个向她敞开心扉的少年，看着他那双总是藏着太多情绪的眼睛此刻清澈见底，心中涌起一股温暖而坚定的情感。

　　她反握住他的手，轻声说：“你知道吗？小王子最后回到了他的玫瑰身边。”

　　宋槐安的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你...”

　　“我也希望我的未来里有你在。”向渝微笑着，眼泪却不自觉地滑落，“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这么希望了。”

　　夜风再次吹进礼堂，但两人都不觉得冷了。他们坐在舞台边缘，手牵着手，望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

　　“这可能不会很容易。”宋槐安轻声说，拇指轻轻摩挲着向渝的手背。

　　“我知道。”向渝点点头，“但值得。”

　　远处传来保安巡查的脚步声，两人相视一笑，知道该离开了。宋槐安先跳下舞台，然后转身伸出双手。向渝自然地向前倾身，让他扶着自己跳下来。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宋槐安的手仍然扶着向渝的腰，没有立即松开。

　　“可以向我的玫瑰索取一个晚安吻吗？”他轻声问，眼中带着小王子般的纯粹和期待。

　　向渝没有回答，只是微微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迅速退开，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宋槐安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真正开心的笑容，那是向渝从未见过的、毫无保留的笑容。

　　走在回家的路上，夜空格外清澈，星星仿佛比往常更加明亮。两人并肩而行，手自然地牵在一起，不需要多余的语言。

　　送到向渝家小区门口时，宋槐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纸星星，放在向渝手心：“今晚的纪念。”

　　向渝小心地握紧那颗纸星星，微笑着说：“文化节快乐。”

　　“快乐。”宋槐安的眼神温柔，“明天见。”

　　“明天见。”

　　看着宋槐安远去的背影，向渝感到心中充满了某种轻盈而温暖的情感。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星星，发现上面细心地写着一行小字：“你是我的玫瑰。”

　　夜空中的星星闪烁着，仿佛在为这个美好的夜晚做见证。而向渝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的开始，更是两个灵魂真正相遇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