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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意外 ...

  •   谢盈盈理了理衣袖,这一月以来,自那夜之后,那人便如同人间蒸发,再未现身。连那每夜准时出现在窗台的汤药,也在十日前彻底断了踪迹,仿佛一切只是她病中一场光怪陆离的幻梦。

      初闻萧如池竟向父亲提亲时,她确实惶恐不安了几日。那般声名狼藉的纨绔子弟,怎会是良配?但很快她便冷静下来。事已至此,惶惧无用,唯有设法应对。然而外界传闻大多只知其行事乖张荒唐,于其真实品性、心计深浅,却如雾里看花,难以捉摸。

      正巧,前几日永嘉公主府递来了马球会的请帖,帖子上竟特意写明了邀请谢家三姑娘。不仅如此,公主还遣人送来了好几套时新精致的头面首饰,其偏爱之意显而易见,生生惹得谢瑜砸了一套茶具,大发雷霆。不过那些东西,谢盈盈一样都没敢佩戴,太扎眼了。

      她打听到,这次马球会规模盛大,不仅圣上会亲临观看,那位刚刚与她定下婚约的萧世子萧如池,也定然会出席。

      这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谢盈盈暗下决心,定要借此机会,好好试探一番这位未来的夫君。

      若他并非传闻中那般不堪,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公子哥,但至少通晓情理,那她也乐得安分守己,替他执掌中馈,相安无事地过日子。若他真是个昏聩暴戾、无可救药的草包,那她便需早做打算。或许……去父留子,为自己谋一个侯府女主人的实权,日后徐徐图谋,也未必不可行。

      毕竟,平南侯府地位尊崇,萧如池又是圣上格外怜惜的后辈。只要有了子嗣,除非是皇室下手,否则谁又能轻易动摇她的地位?

      思及此处,谢盈盈心神忽然微微一晃。

      那日赏花宴,她是跟着九皇子离席的方向去的,而后便撞破了那桩秘密。那位贵人难道是九皇子?还有这突如其来的婚事……

      一个模糊而惊人的念头骤然划过脑海,拉拢?还是……

      “小姐?小姐!夫人那边又遣人来催了,车马已备好了!”小眉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打断了谢盈盈骤然翻涌的思绪。

      她猛地回神,将那个令人心悸的猜测暂时压下。无论真相如何,眼下都不是深究的时候。

      她抬眸浅笑:“知道了。”

      事已至此,无论那贵人究竟是谁,她都要想办法为自己争出一条活路。

      她收敛心神,挺直脊背,步履从容地向外走去。

      马车内,谢瑜近来只觉得诸事不顺,看一眼闭目养神的母亲,又睨一眼托腮沉思的谢盈盈,心头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烧得她寝食难安。自打那日的永嘉公主赏花宴后,所有的事情都仿佛脱了轨。

      最让她咽不下这口气的,便是那个她素来看不起的庶妹谢盈盈。不过是在公主府病怏怏地走了个过场,竟莫名其妙得了永嘉公主的青眼。不仅特意下帖邀请她参加即将举行的马球会,好像她都是沾了谢盈盈的光,还赏下了那么多连她这个嫡女都未曾见过的时新首饰头面。

      虽然谢盈盈识趣地没敢佩戴,但这份殊荣本身,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谢瑜的脸上。如今府中下人私下议论,都在说三小姐怕是真要飞上枝头了,连带着对听雨轩的态度都恭敬了几分。

      凭什么?一个卑贱庶女,一个病痨鬼,也配抢她的风头?

      而更让谢瑜气闷的是,母亲陈知沁近日似乎也心事重重,对她不如往日那般有求必应,甚至偶尔还会流露出几分烦躁,训诫她要稳重些,莫要再惹事端。这种无形的约束让习惯了众星捧月的谢瑜倍感压抑。

      与她同样不好过的,还有表小姐陈思娴。

      陈思娴敏锐地察觉到,自赏花宴后,尤其是永嘉公主送来请帖之后,姨母陈知沁看她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以往那份带着期许和满意的温和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慎的打量和隐隐的疏离。

      她知道,这定然与永嘉公主有关。虽然公主并未明说,但姨母是何等精明的人,想必已经疑心她在赏花宴上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让公主发觉,连累了谢家声誉,若不是她小心侍奉,外加谢瑜信任她,只怕这次马球会,姨母也不会再让她参与。

      更让她心焦如焚的是表哥谢瑾的态度。自打萧如池向谢盈盈提亲的消息传来,谢瑾整日满面春风,长安的贵女也多有注意他,现在偶尔遇见她,谢瑾虽依旧温和守礼,但那目光中已再无从前那般似有若无的情愫流转。

      原来谢府在长安根基不稳,现在攀上这样一桩姻亲,有了更好的选择,谁还在意她!若不是姨母压着婚事,总说晚几年,她早就!

      陈思娴的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她被家人从江南送到长安,寄居在谢家,明为陪伴姨母,实则是双方心照不宣——她是要嫁给谢瑾,亲上加亲,将来做这谢府的当家主母的。她苦心经营多年,在姨母面前扮乖卖巧,哄着谢瑜做知心姐妹,又对谢瑾扮的温婉解语,眼看就要水到渠成,就要因为一个谢盈盈让她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了?

      若这桩婚事不成,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大好年华,白白耗费了这许多心机?回到江南,她又能找到比谢瑾更好、更知根知底的夫婿吗?绝不可能。

      不甘、怨恨、恐惧……种种情绪上涌,陈思娴将这一切不幸的根源,都归咎于谢盈盈。

      若不是她突然得了公主青眼,怎会引得萧世子注意?若不是她要高嫁侯府,表哥又怎么会待她疏离,从前她总觉得她与表哥一荣俱荣,可现下已经看到,若是谢家真攀上这门姻亲,只怕就要将她弃之如敝屣了,即便是留在了谢府,也再会是主母。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最好连谢盈盈她那桩碍眼的婚事也一并搅黄。若是不成,她也只有拼死一搏。

      待下了马车,自有下人来迎走了谢盈盈,全然没管陈知沁这一干人等。

      陈知沁面色如常,带着几个女儿与夫人攀谈起来,言语中对谢盈盈这桩婚事都甚是满意,那些世家夫人自然也捡好听的话说,谢瑜气不过说要出去透透气,扯着陈思娴便走了。

      谢瑜扯着漫出围墙的杂草,陈思娴挥退了战战兢兢的丫鬟,柔声细语地前去安慰。

      “瑜妹妹,何必如此动气?”陈思娴拿出绣帕体贴地为她擦拭手上枝叶揉碎后留下的汁水。

      谢瑜气得眼圈发红,“自打她从公主府回来,家里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如今倒好,她倒成了香饽饽,连母亲都让我避着她些。她算个什么东西!”

      陈思娴心中冷笑,面上却满是同情与愤慨:“妹妹快别这么说,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唉,说起来,我也替妹妹不平。盈盈妹妹此番……确实是运气太好了些。只是……”

      她欲言又止,成功勾起了谢瑜的好奇心。

      “只是什么?表姐你快说啊!”

      陈思娴压低声音,凑近谢瑜,语气充满了担忧:“只是妹妹你想,永嘉公主是何等尊贵人物,为何偏偏对盈盈妹妹另眼相看?那日赏花宴,她独自离席许久,回来便那般模样……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谢瑜一愣:“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陈思娴连忙摆手,眼神却闪烁不定,“只是觉得蹊跷罢了。而且,妹妹不觉得那萧世子提亲也提得太过突然了吗?他那样的人物,想要什么样的贵女没有,为何偏偏指名道姓要娶一个素未谋面、且体弱多病的庶女?这背后若说没有缘故,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对啊!”谢瑜猛地醒神,“我就说她不是个安分的!定是那日她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攀上了永嘉公主,或是干脆连那萧世子也……”她越想越觉得可能,脸上露出恶毒的神色,“对!定是如此!否则她怎会有今天!”

      陈思娴见谢瑜已完全被引上了道,心中得意,面上却故作忧虑地叹息:“若真如此,那盈盈妹妹也太胆大妄为了些。这不仅关乎她自己的名节,若是传扬出去,我们谢家所有女眷的清誉都要跟着受损啊!到时候,妹妹你的婚事恐怕也要被带累了……”

      这话彻底戳中了谢瑜的痛处。

      “不行!绝不能让她毁了谢家的名声,毁了我的前程!”谢瑜咬牙切齿,一把抓住陈思娴的手,“表姐,你一向最有主意,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们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陈思娴要的就是这句话。她反握住谢瑜的手,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妹妹别急,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需要妹妹狠得下心,且要做得天衣无缝才行。”

      “什么办法?”

      陈思娴凑到谢瑜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细细低语起来。

      谢瑜听着,眼睛越来越亮,仿佛已经看到了谢盈盈凄惨落魄的下场。她脸上浮现出兴奋而扭曲的笑容:“好!好计策!就这么办,表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陈思娴微微一笑,笑容温婉依旧,眼底却冰冷一片。

      这边谢盈盈正由一名侍女引着,穿过熙攘的马球场边,欲往永嘉公主所在的主看台方向行去。沿途皆是锦衣华服的勋贵子弟与珠围翠绕的女眷,笑语喧哗,马蹄踏踏声不绝于耳。

      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帐幔转角,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却忽地拦住了去路。那人身着皇子常服,气质温润中透着尊贵。

      谢盈盈脚步一顿,抬眼望去,心中微惊,连忙敛衽深深一福:“臣女谢氏,问九皇子安,九皇子万福。”

      李哲唇角含着一抹温和浅淡的笑意,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谢盈盈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浓浓的好奇。

      他自然知晓,今日这场声势浩大的马球会,不过是萧如池假公济私,想要名正言顺地亲眼瞧一瞧这位未来的世子夫人罢了。他实在是好奇,究竟是何等殊色佳人,或是怎样特别的性子,竟能让他那位眼高于顶、看似对男女之情毫无兴趣的表兄萧如池动了凡心。

      “免礼。”李哲的声音清朗温和,他随意摆了摆手,目光转向一旁垂手侍立的侍女,语气自然又带着威仪,“你先退下吧。稍后本王自会引谢三姑娘去皇姐处。”

      那侍女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九皇子,又迅速低下头去,不敢有丝毫异议,恭顺地应了声“是,奴婢告退”,便脚步轻悄地转身退开了,留下谢盈盈独自面对这位突如其来的天潢贵胄。

      谢盈盈心中霎时警铃微作。她垂眸立在那里,姿态依旧恭敬,袖中的指尖悄然蜷缩。阳光透过帐幔的缝隙,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扇般的阴影,掩去了眸中飞速闪过的疑虑与戒备。

      九皇子李哲并未立刻开口,只是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谢三姑娘。见她虽依礼垂首,却并无寻常闺秀见到皇子时的惊慌失措或刻意讨好,那份沉静气度,倒与萧如池描述中那般“有趣”隐隐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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