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帕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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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伽很郁闷，这还是这二十多年以来，他最郁闷的时候。
都是那个死灵……
他左手撑着脑袋，右手食指规律地敲着木桌，静静地盯着不远处，毫无形象可言地跪在地上挖坑的玉珠。
空岛常年沐浴阳光，今天也是个好天气。
玉珠直起身，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接着把苹果树的树苗按在坑里，又把周围的土埋进去，轻轻压得紧实一些，最后再浇上一些水，今天的种植园艺活动就此告一段落。
“你还真有闲情逸致。”那伽在阴影里开口，他嫌阳光太热，觉得玉珠和那日头一样刺眼。
玉珠说：“我也没别的事可做。”
她一一指过那些焉巴巴的小树苗：“这是苹果，这是葡萄，那棵大点的是桃子，还有香蕉……”玉珠有些可惜，“我还想栽一棵桂花树的，可惜你们北域好像没有，可香了。”
那伽眉头跳了又跳：“谁问你了？暂且不说你是从哪里搞到的，你一个死灵，你还吃水果？”
玉珠提起空的水桶，很自然地说：“没人问我，我说话都不行吗？而且死灵也能吃水果。”
“到时候会结很多果子呢。”
玉珠突然想到些什么，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了那伽一眼：“你想吃也可以吃。”
“谁想吃啊？！”那伽夸张地扶着额头，“懒得管你，和树比谁命长，比得过吗你……”
玉珠走到小水池边，俯身洗手：“比不过啊，有的树比你还活得久呢，我哪比得上。”
“又讽刺我。”
玉珠只是陈述事实，她轻笑着甩干手上的水，从阳光下进入凉亭下的阴凉中。
连廊下，帕陀的身影由远而近，高大的身形投下的影子越过一道道岩柱，停在玉珠面前。
玉珠点头：“今天也麻烦你了。”
帕陀颔首，偏过身和那伽示意。
那伽眼不见心不烦，挥挥手让她们二人赶紧走。
不仅伤了珀拉，还让帕陀和她陪练，这就是那伽烦闷的原因。
他觉得玉珠是早有预谋，从她来北域起的那一刻她就算好了要坑他一把。
不，或许来北域也是她早就算计好的。
那伽越想越觉得这整件事颇为诡异，索性把玉珠定义成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其背后的主谋一定是阎明或者老君，他们之前就不守信用过一次，还怕来第二次吗。
阴谋，这是个阴谋。
那伽冷眼瞧着那些新鲜的，潮湿的泥土上耷拉着的小树苗，心中升腾一股无名火，她怎么还笑得出来？珀拉的幻境没让她吃够苦头吗？
没有，倒不如说，她出来之后倒更加从容，更加冷静。
那伽不会懂，所有的苦难都只是玉珠踩着向上爬的垫脚石，杀不死她的，只会让她更加强大。
一阵风吹过，带来森林的气味，那伽作为蛇类，能闻到树木和泥土的潮湿气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花香，很淡。
桂花那种气味浓烈的香味，那伽可不喜欢，多俗气，闻上一口都要呛鼻子，他自顾自在心里将玉珠定义为一个品味俗气的死灵。
玉珠哪管他，她很忙，忙着修炼，变强。
这八十年的时间是她最后的希望，玉珠要在这期间想出逃离北域的方法。
那伽限制了她的灵力释放，这条路已经封死，还有哪条路可行？
想想，玉珠，动动脑子。
帕陀拳风破空而至，玉珠被砸飞出去，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不要分心。”帕陀冷淡的声音响起。
玉珠咳出一口血，迅速站起来，帕陀的实力强悍无比，不是下界斗武场的那些人能比的，她也没法靠灵力的差距占便宜。
但是实力差距也太大了，帕陀游刃有余，玉珠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我有一个问题。”帕陀一只手背在背后，这场战斗对她来说只是过家家，她甚至可以一边聊天一边摁住玉珠。
“为什么是我？”
玉珠挣扎了一番，发现没用，只好对上帕陀的眼神，说：“只有你……对我没有敌意。”
帕陀闻言松开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盘腿坐在地上：“为什么这么想？”
“我感觉到的。”玉珠活动了一下筋骨，没断，好样的。
帕陀皱眉，她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我不喜欢你。”
玉珠有些莫名：“谁在说这个？那伽都快恨死我了，你讨厌我也很正常。”
“那你……”
玉珠想了想，说：“其他人是见面五秒就会掐死我，你的话，时间会长一点。”
“……”帕陀沉默了，为这神奇的比喻。
但是帕陀不能否认，她确实没有那么强烈的愿望想要玉珠去死，至于原因，帕陀将其归结于她的性格本身不属于暴戾凶横的那一类。
而且既然当初神主没杀玉珠，帕陀没有理由越过那伽。
对玉珠来说，这种安分和遵从意味着安全、可利用。
帕陀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之前见过你，在空岛的森林里。”
“你比那时要强很多。”
玉珠抱着膝盖，入夜了，空气变得有些凉，她吸了吸鼻子：“那真是谢谢你那时没有杀我。”
帕陀的眼睛看着前方，声音透着冷冽和某种情绪：“我应该感到后悔，如果那时杀了你，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
玉珠笑出声，有些沙哑：“那你为什么不呢？”
“……”帕陀缄默了一瞬，她想起那天森林的灵因为玉珠而翻涌，潮起潮落，平静，但又饱含力量，像是生命起源之地的那片海。
而她叫做——“玉珠”，帕陀听到时不可遏制地想：那片海确实是因她而生，又将她打磨。
帕陀注视着天空，说：“因为我欣赏你。”
多奇怪啊，讨厌和欣赏的情绪竟然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但帕陀对自己很诚实，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玉珠怔忡：“谢谢……”
看着帕陀的侧脸，她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另一个模糊的身影，青松般的长发，平静如水的面容，同样的正直和不加修饰的质朴。
“你倒和我一个朋友挺像的。”玉珠说，带着怀念的微笑，“他叫无限，那伽应该和你们提起过。”
可玉珠只能在回忆里见到过去的人了。
只是往事不可追，玉珠回到居住的地方，收拾好突如其来的情绪就开始打坐修炼。
“这位小友，气息不稳呐。”
黑暗中，那伽的嗓音掺着些气声，还带着些轻笑：“想到故人了？”
玉珠睁开眼：“嗯。”
“可惜，没机会再见面了。”那伽摩挲着手边北域针织绣毯，“这不都是你自找的吗？”
“你要是没碰黑无常那一下，现在也不会在这。”
玉珠对这种说法感到一种熟悉，她扯了扯嘴角：“那也是拜你所赐。”
那伽依然用一种固定的频率敲打地面，这一般表示他心情不佳：“我觉得你现在是不是有些不客气了。”
那伽伸手轻轻一勾，玉珠站起身，直直朝着黑暗里那伽的方向走去。
走近了，玉珠终于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清了那伽的脸庞，他卸下了繁杂的首饰，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胸前，没了那些珠宝，他的眼睛闪耀着比平时更加夺目的光泽。
只是那双眼里只有非人的冷酷和漠然。
“我可以让你忘了过去所有的一切，这样你就不会痛苦，事情也会变得简单一些。”那伽让玉珠跪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等时间到了，你就安然地去死，不也很好吗？”
“你知不知道，我本来已经可以享受我所得到的一切，就因为你，我还得忍耐。”那伽的语气没有波澜，像是讲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玉珠不擅长面对冷血动物的喜怒无常，但此时脑内高鸣的警报提醒她，现在很危险。
玉珠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直直地看着那伽，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该吃人，我帮你一把而已。”
这就是她能活到现在的根本原因，那伽就像是一个瘾君子，要根治，须得先戒，玉珠给了他一个机会，现在这种局面，也算是半推半就。
等到清凝成仙，治疗趋于稳定，他不会放弃吃人。
“而且，如果你那样做，你会很孤单的。”
那伽歪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玉珠察觉到自己重获身体的控制权，抬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这里，有你所有的记忆。”
玉珠感到自己在玩一种很危险的赌博游戏，赌注一如既往玩得很大。
但她没法从场上下来。
于是她继续说道：“我现在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这还挺有意思的，是吧？”
那伽又笑了，起先是轻笑，直到他微微把身体往后仰，抑制不住从胸腔传来的震动，才放声大笑。
他掐住玉珠的后脖颈，把她压到自己面前，那双棕褐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这让那伽想起从前他见过的羔羊。
“你还真是自大狂妄到可笑的地步。”
那伽如此说道：“但是这点像我。”
话音落罢，他低下头，咬上玉珠的颈。
黑色柔软的发丝从玉珠的眼前扫过，落在她的颈窝，引起一片密密麻麻的痒。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帕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