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幻境 ...
-
等玉珠恢复意识，从一片混沌的模糊中醒来，她只觉得疼。
那伽吃人，最喜欢内脏，鲜甜，口感也好。
她虽是死灵，这副身体却仍旧保持着人类的特征，心脏会跳动，呼吸的时候肺也会收缩。
但是总归是和真正的人类不一样，那伽咬开她的肚子，尝了一口，发现不好吃，也就没再吃她。
玉珠强忍着痛，先把流血的部位合上止血，然后挣扎着用散落在地上的纱幔包扎伤口，做完这一切，她就静静地躺在地上，看着从窗外漏进来的阳光映着芭蕉树叶的影子。
树影摇摇晃晃，玉珠痛晕过去，又醒来，血已经止住，为了不再失去意识，玉珠慢慢翻起塔兰西的记忆，一点一点地看着，看她错过的时间里，阿苏丽一家是如何生活。
少女时期的阿雅十分有个性，她不能说话，打着手势表达自己的不满，有时还会偷偷骂人。
玉珠能看懂，因为这就是当初南清秋教给玉珠的那套自创的手语，词汇量很少，骂人的话居多。
玉珠看着看着笑出了声，扯得嘴角又裂开，于是不再看了。
玉珠躺了三天，第四天她才能拖着破烂的身体站起来，朝着水池走去。
幸好水池里的水温热，玉珠在大理石板上躺了这么久，连骨头都是冷的。
帕陀走进房间的时候，只看见一个背影，黑色长发披散，背后是密密麻麻的齿痕。
有的咬破了皮肤，伤口已结痂了，有的只留个浅浅的痕，两颗明显的尖牙咬得更深些，透出皮肤下血管的红。
见惯了风风雨雨的帕陀依然面无表情，她走到玉珠身后，放下手中的衣服，说：“你穿这个。”
“多谢。”玉珠看着水面帕陀的倒影，声音因为疼痛而沙哑。
“神主说，你只能在这附近活动，不能去别的地方。”
“我知道了。”玉珠猜测，应当是因为那位清凝姑娘的缘故。
哪也去不了，玉珠索性就这么住下了。
这是一个独立的小偏殿，不大，种了些树在院子里，其中有几株芭蕉，叶片宽大，还挂着一两串青色的小芭蕉。
庭院里还有一种玉珠从未见过的高大树木，枝干无叶，只有顶端生着巨大的似针尖的叶片，三个圆滚滚的果子挂在顶端。
很久之后玉珠才知道这是椰子树。
但是当时的玉珠只感到好奇，她脱了鞋，光脚踩着树干就要爬上去把那果子摘下来。
爬到一半，一阵风吹来，树干晃得厉害，玉珠紧紧抱住枝干不让自己掉下去。
那伽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到玉珠挂在半空中随风飘摇。
他眼角有些抽搐：“我们北域怎么来了这么个有碍观瞻的家伙？”
玉珠瞥见那伽站在树的阴影里仰头看她，太远，看不到他脸上嫌弃的表情。
凡事坚持到底是玉珠的原则，她继续往上爬着，伸手去够那串绿色的椰子。
只是下一秒椰子微微晃动，竟直直往下掉，玉珠伸手，却晚了一步，只能眼看着心心念念的椰子飞走。
树下传来那伽毫不掩饰的笑声，玉珠面无表情地往下爬，这是把她当猴耍呢。
椰子里面是清甜可口的椰汁，这也是玉珠之后才知道的，因为这几个椰子她一口也没喝到。
在那伽面前，玉珠鲜少有能自主行动的权力，现在也是如此，玉珠非自愿地走到他面前，听他说接下来的安排。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那伽懒得花精力想，干脆就把玉珠扔进珀拉的幻境里面去，日日千刀万剐，上刀山下火海，都来一遍，多省事。
玉珠平淡地听完，抬头望向那伽：“如果我能出来，能不能让帕陀帮我修炼。”
那伽：“……哈？”
玉珠以为他没听清，又复述一遍。殊不知那伽只是对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
他掐着玉珠的脖子拉到自己眼前：“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在我手底下挣扎求生，为了你那所谓的正义……”
玉珠垂着眼睫，说的话带着些挑衅：“你不敢和我赌。”
激将法，很老土的一种套路了，但正因为对那伽这种自视甚高的家伙颇有效果，才经久不衰。
那伽不由得笑出声，笑得肚子都痛，才松开了手，让玉珠得以呼吸。
那伽抹了抹笑出来的生理泪水：“好啊，那我就让你试试看吧。”
那伽眼神在笑，心底却是不屑：“反正你们人类，不过鼠辈之徒，脆弱至极。”
“我做死灵的日子已经比人类长了。”玉珠看着那伽，“而且，你也根本不了解人类。”
隔近了看，那伽才发觉玉珠的瞳孔不是黑色，而是深棕色，像森林里潮湿的树木。他想起过往那些神子的眼睛，有的深，有的浅，深深浅浅，现在一想，好像都不太一样。
那伽想：她凭什么说我不了解？他养北域这些人类已经几千年，没有妖能比他更懂。
珀拉是很愿意接这活的，当初看玉珠竟敢忤逆要挟神主，她就觉得十分不爽，如今神主亲自给她机会，自然十分乐意效劳。
临走前，玉珠还煞有介事地问那伽，需不需要准备什么。
去凌迟还要准备什么，拿个盆接流出来的血吗？
那伽觉得自己再和玉珠多说一句话就会被此人传染一身的傻气。
但其实连盆都不用拿，玉珠只是睡过去，遭受折磨的只是她的精神而已。
痛吗？答案是肯定的。
千刀万剐，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用刀细细割她的肉，剐她的骨。
疼也只能忍着，晕过去属于作弊，玉珠清醒地感受自己身上的每一处痛感，到最后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珀拉看着幻境里的一切，眼底的残酷和冷漠化作更为激烈的折磨。
这就是惹恼神主的后果。
第一个月，玉珠无数次想过要是死掉就好了，但她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坚决不松口。
第二个月，玉珠的精神濒临崩溃，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第三个月，玉珠从脑海里唤醒塔兰西的记忆，她看见阿苏丽和阿雅，在午后恬静的阳光中低头织着什么东西。
玉珠记得，那是送给她的围巾。
阿苏丽说沙漠夜里很冷，不要着凉了。
帕陀端着一盘水果，经过镂空的户外连廊时，瞧见珀拉翘着腿，把手交叉在胸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帕陀把盘子放在石桌上，珀拉伸手，不客气地摘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
“你说，死灵是更接近于妖精还是人类啊？”
“妖精吧。”帕陀认真地回答。
珀拉也立马点头：“我就说嘛，人类怎么可能能在我的幻境里面待这么久还不求饶！”
帕陀稍微睁大了眼睛：“你是说……”
珀拉有些沮丧：“是不是我变弱了？帕陀，你说我是不是也得努努力，再往里面加上些别的？我听说有那种直接砍人脑袋的……”
“神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放她出来？”帕陀没有回答珀拉的问题，又问起玉珠。
“没有啊。”珀拉摇摇头。
见帕陀还盯着自己，她吐吐舌头：“嘿嘿，其实有啦。神主说我什么时候玩高兴了，就放她出来。”
珀拉伸出手，朝着幻境里头看了一眼：“你看她好好的坐那里呢，真无聊，要不……诶？”
珀拉诡异地沉默了，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身影，嘴里念念有词：“疯子，她是不是疯了……”
帕陀问：“怎么了？”
珀拉用一副难以置信，仿佛看见鬼的表情说：“这个疯女人，她在我的幻境里面……修炼！”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幻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