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无边》秋窗

11、第十章

　　修默没想到，冷瞳这一去皇子殿，竟去了好几日。原来，天尧而后几晚依然夜夜腹痛，要冷瞳亲自按揉方能好。他原本就对冷瞳着迷着到骨子里，这回更要好好抓住犯病机会和她相处。天胄本不愿意两人再多相处，无奈这最爱的儿子若不依他就滴水不进，粒米不食地抗议。冷瞳只得在天尧众妻妾的嫉恨下夜夜服侍，身子虚弱不堪，加上前几日得知了修默患毒蛊的真相，更是五脏俱痛，毫无心思，犹如行尸走肉。

　　且说祭师殿里，修默见冷瞳连日不回，担心得寝食难安。典伊则好不容易盼到冷瞳不在，想法与修默亲近，不料他整日忧思不断，心全挂在冷瞳身上。典伊抑郁之下，将天尧和修默犯毒蛊的事前前后后联起来细想一通，又忆起上回冷瞳生重病时修默几日未发作，便聪明地发现所有的谜团竟全应归到冷瞳头上。于是她暗中将所有存下的梯己钱全贿赂了预言师，终于得知了冷瞳能致人毒蛊，并天胄对修默相瞒的秘密。

　　“大人！”典伊如获至宝似地奔回殿，跑得两手捧心直喘，“大人，典伊有要事相报！”

　　修默在修炼室里摆弄着一堆暗物质，背对她头也不回道，“怎么了？”

　　“我……我得知一个惊天秘密，不知该不该说。”

　　修默仍旧淡淡的，“你跑得那么急，难道还打算不说？”典伊跪在那里尴尬得无法接话。修默突然想到是不是她打听到了冷瞳在皇子殿内的事，当下回过身来，“快说吧！”

　　“是！”典伊又朝他磕了个头，又兴奋又紧张，心突突直跳，“回大人，下官刚从预言师那里知道，大人和天尧殿下的毒蛊，都是冷瞳引起的，她是本朝的封印者，任何与她亲近的男人都……”

　　修默眉头一皱打断她，“你如何知道这些？”

　　“回大人，典伊见您日夜痛苦实在不忍，前日自己捋出线索，觉得冷瞳很可疑，就悄悄奉上所有的梯己给预言师，这才得知的。”典伊埋着头，声音透出兴奋，心想修默定会感叹于自己的良苦用心。

　　不料修默深叹一口气，心里隐隐窜出怒火，冷冷说道，“原来你整日就在思量这些事？”

　　典伊心下一惊，不知修默何意，刚欲开口，只听殿外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小瞳回来了！”修默绕过跪着的典伊直奔殿门口。传令官见了他立刻俯身行礼，“小的将冷瞳公主送回来了，十七皇子殿下病已痊愈，望大人放心。”

　　冷瞳在皇子殿逗留的这几日身心俱疲，已憔悴到几近脱形。一见到修默，心中又愧又痛，所有硬是支撑着身子的力量瞬间崩溃，脚一软一头昏倒在修默怀中。

　　修默忙将她抱进自己的寝殿内室，命侍女为她更衣换洗好了，自己方来到榻前，怜惜地用手抚着她苍白的脸颊和额头。冷瞳躺了一会儿渐渐清醒，看到床畔的修默，不由悲从中来，话还来不及说先流下两行清泪。

　　修默的睿智，让他心下立刻明白得□□不离。他并不急着安慰冷瞳，而是唤来典伊，让她往外室几案上添些新墨和宣纸。典伊心里正七上八下不知修默先头是什么意思，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快快添好墨纸躲在内室门外，仔细听起来。

　　冷瞳挣扎着下床，“扑通”一声跪倒在修默脚边，流着泪颤声哀求，“求大人逐了我吧。让我早日回父王身边……”

　　修默装作不知地扶她起来，耐心问她缘由。冷瞳从小心思单纯明澈，要她继续瞒着修默绝做不到，当下将自己能致毒蛊的前因后果全倒了出来，说完已哭成个泪人。

　　原来她也知道了？典伊的心复又揪了起来，伸脖听得更为仔细。

　　修默微笑地看着冷瞳，用手抹去她小脸上的泪花，“这些我早就知道。”

　　什么？殿内殿外的两个女孩俱为大惊，冷瞳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怎么可能？天胄说他没告诉你……”

　　“我原本是不知道，后来你3岁时犯了一场大病，差点丢了性命，我却好久没犯腹痛，这才有点怀疑。后来我又去狱中探望了上一朝被监禁起来的封印者，问了他以后才最终确定的。”

　　冷瞳更讶异了，眼泪也不觉收干，“那既然你早知道，为什么还要收养我？”

　　修默温柔地笑了，“小瞳，你想想，若有朝一日你做了母亲，将你的孩子养到三岁，正是最可爱的时候，有一日却发现他笨手笨脚，老摔碎你的花瓶，你会抛弃他吗？”

　　“不会……”冷瞳嚅嗫着，“可是，你不是我父亲啊……”

　　“有什么区别呢？”修默用手帮她整理着有些散乱的头发，“你抱到我这里时还不如个枕头大，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何以说我不是你父亲？”

　　冷瞳听了又泪水又泛上来，“可是……可是，我带给你那么多的痛苦，你竟拿小孩打碎母亲的花瓶来比？怎么能及的上呢……”

　　“没错，这种痛苦对我来说，就像小孩打碎母亲花瓶，只有那样而已。”

　　冷瞳再也忍不住，扑到修默怀中哭到声噎气绝。修默轻轻抚着她瀑布般的黑发，在她耳边轻轻说，“为什么只看到这些微不足道的痛苦，为什么忘记你带给我多少快乐？”他随即捧起冷瞳小脸，轻轻抚着她哭肿的眼睛和红红的鼻子，“以后可不许再这样哭了，你的眼睛有灵力，眼泪流多了，灵力就没有了。知道吗？”

　　冷瞳抽搭着猛点头，一边泪水还在不受控制地向外涌。修默抱着她轻轻摇晃，边回过头去，仿佛知道有人站在门外偷听似的。

　　典伊果然倚在门栏上，只觉浑身力气尽被抽空，不由自主地往下挫，心中寒气彻骨。也许和冷瞳的战争根本不用开始，自己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