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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警示之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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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府,翠竹楼。
暮色渐沉,天边的云霞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紫红色,楼外悬挂的一排红灯笼在微凉的晚风中轻轻摇曳,灯笼纸面上绘制的金色花纹在昏黄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那柔和的光芒透过薄薄的灯笼纸洒落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为这渐暗的夜色增添了几分温暖而朦胧的韵味。
灯笼随着微风有节奏地摆动,光影也随之在地面上流淌变幻,仿佛在演奏一曲静谧的黄昏乐章。
唐书华独自坐在窗前,手中握着一本翻开的书卷,却久久没有翻动一页。
原本应该下午返回的书韵迟迟未见踪影,这让唐书华心中的疑虑更甚。
她不时望向窗外,心中暗自揣测着各种可能。难道那丫鬟真的发现了什么,故意躲避跟踪?又或者,她遇到了什么意外?
“小姐,该用膳了。”墨青推开屋门,端着精致的食盘走了进来,将几样清淡可口的菜肴摆放在桌上,抬眼却见自家小姐神情有些恍惚,不由担忧道,“小姐今日似乎心神不宁,可是为了书韵之事?”
唐书华轻轻合上书卷,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书韵身上谜团太多,我总觉得她并非表面那般简单。今日赵三跟丢了人,更让我确定她定有秘密。”
“况且,此刻还未归,我心中有些担心,不知她到底遇上了何事。”
墨青将食盘放在桌上,轻声劝道:“小姐莫要太过忧虑,这几日相处下来,我发觉书韵聪慧机敏,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碍。或许只是路上耽搁了些时间。”
唐书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微微皱眉:“但愿如此吧。”
暮色渐沉,城门的守卫已经开始准备关闭城门,莫轻寒气喘吁吁地赶在最后一刻冲进了城内。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心中暗自庆幸总算没有错过入城的时间。
今日突破之后,自己速度似乎也快了不少,这就是修仙的好处啊!
望着天边渐渐暗淡的晚霞,她不由得蹙起眉头:若是此刻直接回府,以小姐的聪慧,定会起疑心追问她这一整日的去向。
莫轻寒站在街角踌躇片刻,忽然眼前一亮,计上心来。她轻轻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转身朝着城东繁华的街市走去。那里商铺林立,各色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正是购置些精巧物事的好去处。
又过了半个时辰。
“小姐,书韵回来了,正在门外候着。”画黛低声禀报。
唐书华放下手中的书卷,眸光微敛:“让她进来。”
莫轻寒低着头走进房间,福了一礼:“小姐。”
“今日归来颇为晚矣。”唐书华的声音平静如水,不带一丝情绪地叙述道,“静心庵虽香火鼎盛,但按理不应耗时如此之长。不知途中可有何事耽搁?”
莫轻寒微微垂首,用一种带着些许歉意的语气回道:“回小姐,是奴婢的不是。庵中今日听经的信女众多,奴婢为表诚心,排队多添了几次香油,又为夫人和小姐求了开光的平安符,故而耽搁了些时辰。”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之前偶然求得的两枚绣工精致的平安符,双手奉上。
唐书华目光扫过那平安符,并未去接,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房间内一时静默,唯有那敲击声,一下下,仿佛敲在莫轻寒的心上。
“是么?”良久,唐书华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我听闻,今日静心庵因后院整修,并未开放偏殿听经。且为女眷开放的时辰,至申时初便结束了。如今已是酉时末……书韵,你这香油,添得未免太久了些。”
莫轻寒心中一紧,她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唐书华竟对庵堂日程如此了解!
“奴婢……奴婢……”她脑中急转,正欲再寻借口。
“书韵,”唐书华打断了她,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疏离与警示,“唐府虽非龙潭虎穴,却也讲究一个规矩分明、身家清白。收留你,本是念你孤苦,予你一份安稳。但若这份安稳背后,藏着些不清不楚、可能为唐府招致祸患的由头……”
她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莫轻寒身上,缓缓道:“那唐府这座小庙,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你,可明白?”
莫轻寒心头一凛,她明白唐书华这是在敲打自己,若是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自己在唐府的日子就到头了,而自己现在刚突破炼气期,正需要安稳的环境来巩固修为,绝对不能就这么被赶出去。
她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剧烈的挣扎在心中翻涌。说,还是不说?说多少?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抬起头时,眼中已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与恳切:“小姐恕罪!奴婢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难以启齿!”
她咬了咬唇,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真实的虚弱与后怕:“奴婢今日确是先去了静心庵,但早早便出来了。之所以晚归,是因为奴婢旧伤复发,疼痛难忍,不得已才转道去了城外山林,想寻几味草药暂时压制……”
“旧伤?”唐书华眸光微凝。
“是……”莫轻寒眼中适时地涌上水汽,声音哽咽,“是当初逃出山贼寨子时留下的暗伤。在山林中躲藏时摔下了山坡,撞伤了肺腑,当时侥幸未死,却落下了病根,山贼也不会给奴婢草药,对奴婢看管得更严,所以只能这样硬挺着。现在时常咳喘,阴雨天更是疼痛钻心。今日天气骤变,奴婢在庵中便觉不适,这才……”她说着,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肋下,眉头因“疼痛”而微微蹙起,表情痛苦而隐忍。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干净软布小心翼翼包裹的小包。她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一株叶片肥厚、隐有流光、香气奇异的紫褐色灵芝和几根灵气盎然的草叶。
“小姐请看,这便是奴婢今日侥幸寻到的药材,对治疗内伤有奇效。”她将药材向前呈上,语气无比恳切,“奴婢深知此等山野之物入不了小姐的眼,但此物确能强身健体、滋养气血。小姐近日为府中事务劳心劳力,脸色稍欠红润,若小姐不弃,可将此物交由府医查验后,适量入膳,或能有些微助益。此乃奴婢一点心意,万望小姐成全,莫要赶奴婢走!奴婢对天发誓,对小姐、对唐府绝无二心,只求一隅之地安身,绝不敢行差踏错,连累府上!”
她言辞恳切,神情惶恐而不安,将一位因旧伤所困、害怕被驱逐而不得不吐露部分实情的丫鬟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那株血灵芝和伴生的灵草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散发着不凡的气息。
唐书华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苍白的脸色、泛红的眼眶以及那株一看便知并非凡品的药材上来回移动。
山贼旧伤……这个说法,倒是与她最初入府时的说辞对得上。这药材也非寻常之物,若非真需疗伤,何须冒险去山林寻觅?她眼中的恐惧与哀求,不似全然作伪。
画黛在一旁静静看着,眼神锐利,却并未出声。
许久,唐书华面上的冰霜似乎稍稍融化了些许,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罢了。既有旧疾在身,便该早言明,府中岂会缺你几副药材?何须自行冒险入山?”
她示意画黛将药材接过,却并未立刻说是否服用,只是道:“你的心意,我知晓了。既如此,便暂且留下安心养伤吧。”
话锋一转,她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然而,我的话语你须铭记于心:唐府为你提供庇护,你则必须遵守唐府的规矩。要安分守己,言行谨慎。你个人的过往恩怨,概与唐府无关,若因之而有丝毫牵连……”她未尽之语,带着冰冷的警告。
“奴婢明白!谢小姐!奴婢定当时刻谨记,绝不敢忘!”莫轻寒连忙躬身应下,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下去吧。”唐书华挥了挥手。
待莫轻寒退下后,唐书华对画黛道:“将此物拿去给陈大夫瞧瞧,看是何物,有何效用。”
“是。”画黛应道,顿了顿,又问,“小姐,她所言……”
“半真半假。”唐书华淡淡道,“旧伤或许有之,但那惊惶之下,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非同寻常的镇定,绝非寻常农家女或伤患该有。她入府,所求绝非仅仅是安身那般简单。”
她沉吟片刻,指尖拂过书页:“然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确实没有对唐府做出任何不利的行为,反而似乎有所顾忌,并且似乎……还颇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用途。暂且将她留下吧。”
“画黛,日后多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外出之时。若有任何异常,即刻报我。”
“明白。”画黛郑重点头,身影悄然退入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