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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序章

      “惟玄枵之岁,血月凌虚。剜心为醴,刳骨作础。九千又九十牲,祀于万灵木下。是木也,根噬黄泉,枝蔽魆霄。树瞳泣血,叶落腐鳞。然牲影渐薄,终化无皦之民。形存而魄蚀,昼伏如槁尸。大祝怒曰:“牲力不继,天眷将绝!”遂伐罪者为石囚,灌以金液,咒以瘗文。石囚睁目之日,雾冥永夜。”

      ———— 守木人泣血勒石

      午后的阳光白得刺眼。

      一阵凄厉到变调的哀嚎刺穿空气:“痛啊!别剪!别用剪刀铰我!” 声音尖利得如同金属刮擦玻璃,直直扎进姜秋的耳膜。他猛地顿住脚步,循声望去。

      路边,一位环卫大爷正全神贯注地修剪着冬青丛,锋利的枝剪开合间,绿屑纷飞。他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学生面色惨白地僵在原地,直勾勾盯着那片刚被修剪的灌木,不禁奇怪地停下动作:“同学?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那声音骤然拔高,充满了怨毒的诅咒:“疼死了!我要杀了你!用藤条缠紧……勒断你的脖子!”尖啸声灌入姜秋的颅腔,几乎要撕裂耳膜。面对大爷关切的眼神,姜秋勉强扯了下嘴角:“没事,低血糖。”

      刚摆脱冬青丛的嘶嚎,几步之外,月季丛里又飘来一个清亮如女童的声音:“妈妈,他长得真好看,他死了能给我当肥料吗?”

      一个成熟女声幽幽回应:“傻孩子,会烧苗的。”

      “好吧……”女童的声音里满是遗憾。

      姜秋对“烧苗”的园艺难题毫无兴趣,那月季小童充满遗憾的叹息,又没完没了地在他耳畔清晰地响起。

      姜秋深吸一口气,这一天天的真是烦透顶了,姜秋停下脚步,随即改变了方向。他走到那片月季前,仿佛不经意地蹲下系鞋带。目光精准锁定了声音的源头,一朵开得正艳的月季。他伸出手指,带着冰冷的威胁意味,轻轻捻住了那娇嫩的花瓣:“我还没有吃过鲜花饼呢”

      没有风,但整丛月季仿佛瞬间瑟缩了一下,细微地颤抖着。那清亮的声音戛然而止,再未响起。

      “再吵我就把你叶子薅光”留下冰冷威胁后姜秋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

      课堂上,姜秋盯着手机上的黑白拓印照片不住发散思维,“雾冥”、“万灵木”、“石囚”。他摘掉眼镜,额角血管嗡鸣突跳姜秋有些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

      “姜秋同学” 讲台上突然响起秦岳声音,“对于刚才课堂上提到的问题,你有什么高见?”

      全班目光利箭般钉来。他撑桌起身,有些结巴地答道:

      “我认为……活祭是原始文明的认知局限……是……”周围响起压抑的窃笑,邻座小声提醒:“那是上节课的。” 姜秋默默低下头,不再言语。

      对于他的回答秦岳没有点评,指尖轻敲讲台留下“下课留步”几个字就继续开始讲课。

      熬到下课铃响起,姜秋收拾起自己的书包站到秦岳面前。

      “别紧张,坐下吧”秦岳温声开口,“这段时间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姜秋勉强挤出笑容,“身体好多了,没有什么大碍。那个墓葬群……”·

      “好了,你身体没有大碍就好,其他事情不是你一个学生应该担心的”姜秋的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秦岳看着沉默的姜秋开口:“姜秋,你是我看重的学生,……”秦岳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我认识一个心理学的专家,对创伤应激比较有研究。”

      姜秋没有伸手接名片,沉默几秒后他终于开口“阿蘅怎么样了”

      “唉”秦岳双手按在姜秋的肩膀上,随后轻轻叹了口气,“我把她接到这边医院了”,随后将心理医生的名片塞到姜秋的衬衣口袋。“回去好好休息吧,我线上给你批一周的假”

      姜秋在学校附近租一间20平的小屋作为自己的家,平时他住在学校里,在假期就蜗居在出租屋边打工赚钱边学习,平时忙的脚不沾地,这次因祸得福有了一周假期,姜秋打算回家住。A大的研究生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设施完备,这是姜秋上研究生后唯一觉得慰藉的一点。文献、实习报告、教科书、电脑,他从桌面上挑挑拣拣,虽然秦岳给他批了假,但姜秋明白,自己要是敢真的回去躺一周等到收假回去就可以联系殡仪馆了。

      “下午没课,你要出门吗?”宿舍门口传来疑问,两个舍友拎着外卖袋子进来了,开口的叫李叶子,旁边还有个叫孙辛。姜秋平时和舍友关系不算亲近,他自认为大家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嗯,请了一周假,打算回家住。”

      李叶子立刻关切地凑上来:“是生病了吗?”,旁边传来一声冷嗤,“你就多余问,人家和我们可不一样,一周的假想请就能请。”

      孙辛向来和姜秋不对付。姜秋成绩压他一头,更得导师秦岳的偏爱,连班上不少女生都对姜秋青眼有加。上个假期,他满怀希望提交了去市级项目实习的申请,却被秦岳以“专业基础尚需夯实”为由驳回。转头,秦岳就把这个宝贵的机会推荐给了姜秋。

      这一周的假期,更是让孙辛心里的怨气和不平疯长,语气越发刻薄:“你一天天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你看他正眼瞧过你吗?……年年奖学金都落他口袋,市级的项目想去就去,哼,谁知道背地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眼见他越说越过分,李叶子也有些生气:“孙辛你有完没完,你就算再嫉妒别人也不要乱造谣好吗?”

      “我嫉妒他?!”孙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伸出手指,直直戳向姜秋,“他一个孤儿!从小没人要的野种!听说跟他一起实习的那个女生,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呢!就他一个人活蹦乱跳地回来了!我看啊,就是被他给克——啊——!!!”

      他伸出的食指骤然被姜秋死死攥住!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传来,孙辛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惨叫:“放手!你他妈放开我!” 他拼命挣扎,脸都憋红了,却怎么也挣不脱姜秋那看似瘦弱却异常有力的手。痛感越来越强烈,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快被掰折了。

      姜秋露出淡淡的微笑,眼神却是冰冷的,手上持续加力,正将孙辛的食指狠狠向外掰去。“你的嘴,太臭了。”

      “姜秋!快松手!都是同学!”李叶子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试图拉开两人。

      姜秋非但没松,反而又加了一分力,盯着孙辛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再管不住这张臭嘴,我不介意亲自帮你洗洗。” 说完才猛地松开了手。

      手指终于脱困,孙辛捧着红肿剧痛的手指,冷汗都下来了。他想骂,但看着姜秋冰冷的眼神,涌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恶狠狠地瞪了姜秋一眼。眼看姜秋提着东西下楼后,李叶子才给孙辛拿了一支药膏,“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惹他,这次吃亏了吧”

      回出租屋。陈旧纸张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书桌早已被淹没——成堆的考古报告、泛黄的线装古籍、散乱的拓片摹本,如同废墟般占据了每一寸空间。桌子正中央放着一个木盒,木盒里放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椭圆形焦木,他反手锁上门陷入回忆。

      三个月前,得益于导师秦岳的推荐,姜秋加入了滇西省桧溪市一所编号为705墓葬群的收尾实习。那墓群规模不大,前期的主墓室清理、器物提取和初步断代工作已告完成,专家组也将其定论为普通级别。不过是一次常规的田野作业。与姜秋同行的还有秦岳的女儿——秦蘅。她在滇西当地一所大学读考古学大四,秦岳当初特意安排女儿也在这个项目,推荐姜秋前来,一是为得意门生增加实地经验,二也是存了让两人互相照应的私心。

      收尾工作琐碎而按部就班:清理墓道残留的浮土,复核数据,为墓室结构拍摄最后的存档照片。大部分时间,姜秋和秦蘅都各自忙碌。秦蘅性格爽朗,一点也没有继承她父亲严肃古板的性格,更多时候喜欢拉着大家去山里找菌子,姜秋本以为实习会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中结束,却不想意外来的如此快。

      变故发生在实习快结束的时候。他们在清理主墓室后一条狭窄甬道尽头的淤土时,姜秋手中的探铲无意中敲击到一块异常松动的石壁。拨开厚厚的泥垢,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被刻意用碎石封堵的裂口。前期测绘图上对此处并无详细标注,只简单记作“小型塌陷区,结构不稳”。秦蘅的好奇心被彻底点燃。

      “收尾工作也包括‘查缺补漏’嘛”秦蘅有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探险热情。姜秋拗不过她,也存着几分发现新线索的期待,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清理掉部分碎石,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陈腐泥土腥气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午后的燥热。头灯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洞内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与其说是侧室,不如说更像一个被遗忘的石匣。四壁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陪葬品,唯独正对着入口的那面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诡异符号。那些符号线条扭曲盘绕,在灯光下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秦蘅倒吸一口冷气,随即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天哪……这风格……完全没见过!快,拓下来!”她立刻拿出工具。姜秋则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石壁上的纹路让他头皮发麻。
      姜秋的目光凝固在其中几个反复出现的、形态扭曲的字符上,空气中的腥气浓稠得如同实质,死死堵住他的口鼻,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啊!”

      秦蘅的尖叫并非来自恐惧,而是脚下骤然塌陷的失重感。毫无预兆,支撑着他们站立的地面瞬间崩解。

      天旋地转间姜秋只觉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拽下,冰冷的石壁、刺目的头灯光晕、秦蘅惊骇的面容在眼前疯狂旋转、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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