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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水月洞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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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雨夜中行了两个时辰,天快亮时,停在了一个小镇外。
“溪口镇。”慕容掀开车帘,“往南三十里就是水月庵,陈明远的夫人每月都会去那里上香。”
小镇在晨雾中刚刚苏醒,青石板路上泛着水光。几间早铺开了门,蒸笼冒着白汽。沈昭扶着谢临下了车,两人衣裳还湿着,贴在身上有些凉。
“先找地方落脚。”萧澈环顾四周,“这镇子不大,生面孔容易惹眼。”
他们在镇东找了间不起眼的客栈,要了两间房。掌柜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瘦削男人,拨算盘时眼皮都不抬:“热水一个时辰后送,早饭在前堂。”
进了房间,谢临立刻打开药箱。沈昭背上的淤伤比昨夜看起来更严重些,青紫连成一片。
“坐下。”谢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沈昭乖乖趴在床边,感觉冰凉的药膏涂在伤处。谢临的手指很有力,推散淤血时带着恰到好处的疼痛。
“那个铃铛,”沈昭忽然开口,“你注意到了吗?”
“内侧确实有字。”谢临手上动作不停,“但不是‘苏’字。”
沈昭转过头:“是什么?”
“一个陈字。”谢临放下药膏,“刻得很小,藏在花纹里。”
窗外传来早市的喧闹声,卖豆腐的吆喝,孩童的奔跑,寻常得让人几乎忘了昨夜的危险。沈昭坐起身,穿好衣裳:“陈明远把自己女儿的铃铛刻上自家姓,却把苏姑娘的铃铛放在女儿床头...”
“他在混淆视听。”谢临收拾药箱,“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他女儿。”
早饭时,苏清言带来了新消息:“陈夫人三日后会去水月庵,这是我们的机会。”
慕容雪补充道:“水月庵的住持是陈夫人的表姐,庵里常年收留一些‘生病’的女子。”
柳知微轻轻咳嗽:“那些女子...”
“多半是被拐卖,或是不肯顺从的女子。”苏清言神色沉重,“水月庵是陈家用来藏人的地方。”
饭后,沈昭说要去镇上逛逛。谢临本想同去,却被他按回座位:“你腿伤还没好,歇着。”
小镇不大,一条主街,几条小巷。沈昭在街上慢慢走,像是随意看看。他在一个卖竹编的摊子前停下,挑了个小篮子。
“客官好眼光,”摊主是个老婆婆,“这篮子编得密,装药材最合适。”
沈昭笑了:“您怎么知道我要装药材?”
“闻出来的,”老婆婆眯着眼,“你身上有药味,但不是病人那种苦味,是配药人的味道。”
沈昭付了钱,拎着篮子继续走。经过一间药铺时,他停下脚步。铺子不大,柜台上摆着铜秤,墙上是一排排小抽屉。一个伙计正在碾药,见有人进来,抬起头。
“客官抓药?”
“看看。”沈昭在铺子里转了一圈,“有金银花吗?”
伙计从抽屉里抓出一把:“这是今年新晒的。”
沈昭接过闻了闻,确实不错。他又问了几个药材,伙计都对答如流。铺子看起来寻常,没什么特别。
正要离开时,里间帘子掀开,一个老者走了出来。老者约莫六十岁,穿着灰色长衫,手里拿着本账册。看见沈昭,他目光停顿了一下。
“这位客官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路过。”沈昭笑道,“听说溪口镇药材好,来看看。”
老者点点头,没再多问。沈昭买了些金银花和甘草,用新买的篮子装着出了门。
走出药铺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老者还站在门口,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
回到客栈,谢临正在窗前看书。沈昭把篮子放在桌上:“给你买的。”
谢临看了眼篮子,又看了眼沈昭:“你去药铺了?”
“路过。”沈昭倒了杯茶,“那家药铺的掌柜有点意思。”
“怎么说?”
“他左手虎口有茧,是常年握刀才会留下的。”沈昭喝了口茶,“但一个药铺掌柜,为什么要握刀?”
傍晚时分,慕容雪带来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陈夫人提前去了水月庵,今天一早就出发了。”
苏清言立即起身:“我们也走。”
“现在?”柳知微蹙眉,“天快黑了。”
“夜路安全。”萧澈已经收拾好东西,“趁他们想不到。”
马车再次出发,这次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来到山脚下。水月庵在半山腰,一条石阶蜿蜒向上,两旁是茂密的竹林。
庵门紧闭,门檐下挂着两盏灯笼,在暮色中发出昏黄的光。慕容上前叩门,许久,才有个小尼姑来应。
“施主何事?”
“我家夫人今日来上香,遣我来送件东西。”慕容递过一个锦盒。
小尼姑犹豫了一下,接过盒子:“施主稍等。”
门又关上了。众人隐在竹林里等待,山风穿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沈昭站在谢临身侧,低声说:“这庵里有古怪。”
“你也感觉到了?”
“太安静了。”沈昭看向庵墙,“这么大的庵堂,不该这么安静。”
约莫一炷香后,庵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不是小尼姑,而是一个中年尼姑,面容严肃。
“施主说的夫人,可是姓陈?”
慕容点头:“正是。”
“陈夫人今日身体不适,早早歇下了。”尼姑合掌,“东西贫尼会转交,施主请回吧。”
话音未落,庵内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声音很短促,很快被什么捂住了。
尼姑脸色微变:“庵内有些弟子犯了癔症,惊扰施主了。”
沈昭忽然上前一步:“师太,我略懂医术,或许可以帮忙看看。”
尼姑盯着他,眼神锐利:“施主好意,心领了。庵内自有医者。”
就在这时,墙头突然翻出一个人影,是个年轻女子,衣衫不整,赤着脚。她看见门外有人,愣了一下,然后疯狂地朝山下跑去。
“抓住她!”尼姑厉声喝道。
庵内冲出几个粗壮的仆妇,朝女子追去。女子跑得不快,眼看就要被抓住。沈昭身形一闪,拦在了仆妇面前。
“让开!”为首的仆妇伸手来推。
沈昭侧身避开,那仆妇用力过猛,摔倒在地。其他几人见状,一起围了上来。
谢临指尖银光一闪,三个仆妇同时软倒在地。尼姑脸色大变,正要呼喊,萧澈的剑已经抵在她喉间。
“安静点。”
跑出去的女子瘫坐在地,浑身发抖。谢临上前查看,她手腕脚腕都有被捆绑的痕迹,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铃铛...铃铛响了...”
沈昭蹲下身:“什么铃铛?”
女子却突然抱住头,尖叫起来:“不要!不要把我关进去!”
庵内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惊动了更多人。苏清言当机立断:“先带她走。”
众人迅速退入竹林,往山下撤去。那女子被慕容雪搀扶着,脚步踉跄,却还在不停说着:“...水月...水月下面...都是铃铛...”
回到马车,女子蜷缩在角落,渐渐安静下来。谢临为她施了针,她才沉沉睡去。
“水月下面是什么意思?”柳知微轻声问。
苏清言看向昏迷的女子:“水月庵有地下密室。”
马车在夜色中驶离山脚,溪口镇的灯火在远处若隐若现。沈昭看向窗外,忽然说:“那个药铺掌柜,也许知道些什么。”
谢临正在整理银针:“明天去问问。”
“我一个人去。”
谢临抬眼看他。
“你腿伤没好,”沈昭转回头,“而且两个人去太显眼。”
谢临没说话,继续整理药箱。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过了许久,谢临才低声说:“小心些。”
沈昭笑了:“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