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少主不是人》莫桑黎

22、麻绳专捡细处断

　　医院的消毒水味刺激着许南栀的鼻腔，她轻手轻脚地推开病房门，手里提着保温桶。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病床上，勾勒出肖楠侧脸的轮廓。他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因为失血而显得格外淡。
　　许南栀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他的休息。三天前那个夜晚的画面，仍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肖楠为了救她，硬是喝下了那两瓶足以让酒精过敏的他致命的酒。她记得他倒下时，脸色惨白如纸，鲜血喷的地上，衣服上，记得在出租车上他气若游丝，记得自己在手术室外崩溃的哭泣。
　　"看够了吗？"肖楠突然开口，眼睛依然闭着，声音因为胃部不适而略显沙哑。
　　许南栀吓了一跳，差点打翻手中的保温桶。"你……你醒了？"她结结巴巴地说，脸颊因为偷看被抓现行而微微发热。
　　肖楠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黑眸此刻因为病痛而显得有些疲惫。他的目光落在许南栀手中的保温桶上，眉头微蹙："又带什么来了？"
　　"山药排骨汤，"许南栀快步走到床边，熟练地调整病床高度，"我查过了，这个对胃黏膜修复特别好。我打听来的老中医的方子，加了点特殊药材..."
　　肖楠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个白天在校园里，青春洋溢，自信满满，却为了生计在酒吧里穿着暴露的制服穿梭忙碌的女孩，此刻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素颜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他知道她辞去了酒吧的工作，向学校请了长假，就为了每天来医院照顾他。
　　"你不用这样。"肖楠接过她递来的汤碗，指尖不小心相触，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迅速分开。
　　许南栀假装整理床头柜上的物品，掩饰自己的慌乱："哪样？"
　　"每天跑来跑去。"肖楠低头喝了一口汤，意外的鲜美让他挑了挑眉，"我只是酒精过敏引起的胃出血，死不了。"
　　"你差点就死了！"许南栀的声音突然提高，又迅速压低，"医生说再晚十分钟送医院，你可能就……"她的声音哽住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肖楠放下汤碗，难得地没有反驳。他记得那个晚上，看见三个醉汉围着许南栀动手动脚时，自己血液上涌的感觉。他本可以报警，可以叫保安，却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接受对方的挑衅，喝下那瓶酒。
　　"味道不错。"半晌，肖楠打破沉默，又喝了一口汤。
　　许南栀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入其中："真的？那明天我再做！我还学会了做药膳粥，对胃特别好..."
　　"许南栀。"肖楠打断她，"你没必要这样补偿我。那天换作是谁，我都会……”
　　"但是你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吗？"许南栀直视着他的眼睛，"而且，我不是在补偿你。"
　　肖楠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总是笑嘻嘻的女孩会有如此坚定的眼神，“所以不生气了？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许南栀愣了一下，想起昨天听到肖楠和陆毓川之间的对话，想起陆毓川和她表白后，两个人的不欢而散，“你不必急着我把我推出去，我就照顾到你恢复健康，不会打扰你的生活，还有，你的女朋友，怎么没见她来看你？......”
　　“是谁在说我啊？”一个清脆的声音，由门外传来，林小曼踏着午后的微光走了进来，她身着一袭Dior高定系列的浅灰色羊毛大衣，剪裁利落而线条流畅，领口处别着一枚梵克雅宝的蝴蝶胸针，铂金与钻石交织的蝶翼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内搭一件柔滑的白色真丝衬衫，还有一些许南栀都叫不出品牌的穿搭，手里抱着一大束鲜花，和一个大果篮，“呦，楠哥哥，生病了都不跟我说一声，我安排人来照顾你啊，这样多耽误南栀学习啊？”
　　“林小曼！”肖楠不怒而威的声音，让林小曼当时闭了嘴，病房里又陷入了寂静，只能听见三个人呼吸的声音，“来看病号就好好看，我胃疼，别找麻烦。要是没事，东西放这，就回去吧。”
　　“南栀，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林小曼没理肖楠，看向许南栀，把许南栀置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我做了山药排骨汤，你要不要喝一点？”许南栀磕磕巴巴的说。
　　“好啊！谢谢南栀。”许南栀盛了一碗汤，递给林小曼，林小曼优雅的接过去，尝了一口，“好喝的，还有什么是我们南栀不会的吗，会学习就算了，还会做饭，对了，还会角色扮演。”她的笑容就像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散发着纯净的光芒，又露出那两个好看的梨窝
　　“你们聊，我去洗饭盒。”许南栀觉得胸口发闷，借口去洗保温桶匆匆走出病房，来到公共浴洗间，水管打开，水流哗哗的响，这阵子忙着照顾肖楠，只想着怎样偿还“血债”，把肖楠正牌女友的事情给忘在脑后了，这会儿，人家摆明了正牌女友找上门来了，怎么办？
　　“小许又来这洗碗？”身旁的女声，打断许南栀的思绪，是旁边病房的护工大姐，偶尔会一起聊聊病人的病情，很喜欢许南栀。
　　“啊，对，张阿姨，你也来洗碗？”许南栀看着胖女人手里的餐具，多余的问了一句。
　　“对，我那个老板在谈事情，我看你那个病房里，来了个大美女，看那一身不便宜哦。”胖女人神秘兮兮的凑近。
　　“啊，对，是老板的女朋友。”许南栀努力挤出一抹笑意，好像是出于礼貌，又似乎是在嘲笑自己。
　　“女朋友？不好……”女人撇撇嘴，摇头，“我过来的时候，好像听到他们在吵架，说的什么，我没好意思听，我一会回去的时候再帮你打探打探。”
　　“张阿姨，不用了，谢谢你。”许南栀突然被胖女人可爱的样子逗笑了，一下子忘记了忧愁。
　　“没事的，没事的，我先回去。”
　　“张阿姨，真的......不用。”许南栀话还没说完，胖女人已经小跑了出去，后面“不用”二字，张阿姨都没来得及听，许南栀一遍一遍的冲洗着餐具，猜想着，是该直接离开，还是再回病房，林小曼说要找人来照顾肖楠，连隔壁的护工阿姨都能看出来，她一身的奢侈品，找个专业的陪护当然是很容易的事，那就不需要她了，那她是不是就得赔钱了，可是她没有钱啊，刚赚了两个月的工资，好像都不够肖楠的住院费，怎么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端着洗好的保温桶，水珠顺着边缘滑落，滴在她的白色帆布鞋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这个时候怎么回去，那病房里面剑拔弩张的，林大小姐，没过来揪她兴师问罪，已经不错了，她可不敢回去。还好有热心肠的张阿姨。
　　“小许，那个美女走了，气呼呼的走的。”张阿姨特意跑回来，告诉她这个消息，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知道了，谢谢张阿姨。”许南栀再次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她不知道，该感谢这位阿姨的通风报信，还是该感谢她提醒自己那个叫林小曼的富家女来过的事实。张阿姨告诉她这个消息之后又跑了回去。好像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烦恼。
　　她慢慢走回到病房门口，推开门，肖楠正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经济学案例》，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漏进来，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我以为你走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像是压抑着什么。
　　许南栀把餐具放在床头柜上，塑料盒与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去洗碗了，”她简短的回答，然后犹豫了一下，“林小曼怎么走了？”
　　肖楠合上书，修长的手指在书脊上轻轻敲击，“看完就走了呗。”
　　“林小曼是你女朋友？”许南栀怯生生的试探的问。
　　“不是女朋友，是个......”肖楠稍作思考，“细作。”
　　“细作？”许南栀看着肖楠，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调皮，这还是她认识的肖楠吗。
　　“你工作丢了，怎么办？”肖楠没有继续之前的问题，转移话题。
　　“丢了，再找呗。”她故作轻松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服的边缘。
　　“好找吗？”肖楠目光定定的看着许南栀。
　　“不好找，好找，谁会去酒吧那种地方。”许南栀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肖楠突然笑了，那种足以让许南栀心跳漏一拍的笑容，“那就别找了，继续照顾我吧。”
　　“可是，林小曼不是说要给你找专业的营养师吗？专业的营养师不是更好吗？”
　　“这难道不是你欠我的吗？”肖楠沉默了片刻，阳光在他深邃的眼窝投下阴影。
　　没错，是她欠他的，许南栀低下头，攥紧了自己放在兜子里的手机，那里面的余额不多了。
　　肖楠沉默了片刻，阳光在他深邃的眼窝投下睫毛的阴影，“我社恐，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而且你煮的粥，很好喝。”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叶子飘落在窗台上，许南栀盯着那片枯黄的叶子，思绪万千，她知道，接受这份工作意味着什么——每天要面对这个与她生活在完全不同世界的男人，还有可能再次遭遇像林小曼那样的人的敌意
　　许南栀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她知道这只是客套话，但心里还是涌起一股暖流，“钱就算了，本来也是我闯的祸，那林小曼再来怎么办？”
　　“不用理她，”肖楠习惯性的打开书，目光回到书上，这些日子虽然两人天天在一起，但大多时间，废话并不多，他一直默默看书，她一直默默做事，仿佛两人之间莫名达成了某种默契，半晌都没听到许南栀的声音，肖楠抬头，看她错愕的瞪的溜圆的眼睛，又补了一句，“没有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不是第三者？”许南栀低下头，在心里默默想着，不是第三者，难掩嘴边的笑意，等一下她立马提醒自己，到底在窃喜些什么？
　　肖楠唇边也扯出让人难以察觉的弧度。
　　林小曼再次出现在病房是在一周之后，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声响，她今天穿着一身香奶奶套装，栗色的长发精心打理成大波浪，手腕上卡地亚手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肖楠，你竟然拒绝了我请的营养师？”
　　许南栀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但肖楠的手一把拉住想要逃离现场的她，这一动作牵扯到伤口，肖楠眉头紧锁，发出嘶声。
　　“林小曼，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不要无理取闹，这事不用再讨论了。”他按住伤口，语气听上去都疼。
　　“许南栀，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义，你想都别想，肖楠他......”林小曼几步来到许南栀面前，目光像刀子一样盯着许南栀。
　　“你还有完没完，林小曼？”肖楠一下子声音冷的仿佛能凝结成冰，一双冰冷的眼眸盯着林小曼，“再继续下去，你我都不好看，现在，立刻，马上，离开！”
　　下一秒，林小曼，张了张嘴，最终在肖楠冰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她狠狠的瞪了许南栀一眼，转身离开，香水味，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害怕了？”过了很久，肖楠才开口打破沉寂。
　　“怕？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又没有做她说的事，我问心无愧，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你和林小曼解释清楚，我对你可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许南栀信誓旦旦。
　　肖楠看看她“要不请您帮我找一下医生呢，伤口好像是有点开了。”
　　啊！许南栀落荒而逃的跑去医生办公室，不一会儿悻悻的独自回来。
　　“医生说，都一周多了，伤口不会崩开了，说你在捉弄我？”
　　肖楠拿书的手缓缓抬起，挡住脸，他是在偷偷的嘲笑她吗？许南栀摩拳擦掌，肖楠，等你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