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觅舟

76、逃离

　　「第一个阶段的治疗结束之后，我打算去宛城疗养院待一段时间，听说那边的耳鼻喉科全国第一，我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但在我走之前你能不能先别给其他人说？我担心她们不小心让林老师知道了，我不想这个状态面对她。」

　　“不是你都这样了还在乎自己的形象呢？！”鄢溪西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眼前这个有偶像包袱的人。

　　「不是，我怕她觉得这个问题是她造成的，等我好了之后再说吧。」

　　“本来就是她造成的！她不刺激你，你屁事没有！”

　　「不是！哎呀算了，我不跟你争，反正你先不要跟她们讲。」

　　“知道了！那你每天去医院需不需要帮吗？后面去宛城要不要请一个护工？”

　　「不用了，我过两天问一下我妈，她退休了有大把的时间，顺带也可以去宛城旅游。」

　　鄢溪西见沈靖妤虽然脸色不太好，但精神状态还算稳定，加之对方也有自己的打算，她自然也没想着插手，既然沈靖妤要搞纯爱那一套，那她自然也尊重。

　　就是吧...沈靖妤这一走估计就是几个月，也不知道等她到时候回来，蜀城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了。

　　在沈靖妤的刻意掩饰之下，医院分别之后，林故确实没有再见到过她一次。

　　若一个人想要制造偶遇，那再大的城市都会遇见；若一个人想要避开相遇，那再小的小区都不会相见。

　　因为知道林故的作息，再加上沈靖妤的阳台可以看见林故那栋楼的出入口，所以她每天都是等林故离开之后再出门，又掐着时间，赶在林故回来之前回家。

　　一周的时间说长也不长，可林故的生活里再也找不到沈靖妤，要不是家里那些熟悉的东西，她或许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在沈靖妤“消失”的第十天早上，林故站在楼下的出入口向上伸了伸脖子，之后顿在原处...

　　她才发现，原来以前每一次和沈靖妤在小区门口的偶遇，都是沈靖妤的的刻意为之，她今天才发现，原来沈靖妤家的阳台可以看到她现在站的这个位置。

　　所以...沈靖妤每天都会早早起床，等看见自己出门以后飞奔下楼，再装出一副偶遇的样子，笑着跟自己说早安或者上午好。

　　可问题就在于，她并不是每天都走这个出口，若是要开车的时候，她会直接去地下停车场，自然也就没办法在小区门口碰上沈靖妤。

　　林故仔细回想了一下就感觉到全身酥麻，她意识到只要她不开车的时候，她都会在小区门口“偶遇”沈靖妤，她以前一直觉得是两人出门的时间差不多，又或者将这些偶遇归结为缘分，却没想过，这些偶遇是沈靖妤的刻意为之。

　　林故很快回过神来，她慢慢往小区门口走，可今天跟之前不一样，直到她坐上出租车都没有再“偶遇”沈靖妤。

　　所以她自嘲地笑笑，她或许不知道沈靖妤之前制造“偶遇”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如今，沈靖妤不再这样爱她罢了。

　　这一整天的时间，林故都有些静不下心来，她开始怀疑沈靖妤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结合之前两人在医院吵架时对方的奇怪表现，再加上后来代禺知的试探，林故的怀疑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加深，她想：或许沈靖妤真的有难言之隐？

　　最后，林故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她扪心自问，自己或许真的有些过分，她也不想像之前一样遇到事情就想着自己解决，最重要的是她舍不得沈靖妤。

　　*

　　这时沈靖妤才刚从医院回到家不久，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可手腕上的手环却突然震动起来，她抬手看了一眼，上面提醒她家门口有人来了。

　　鄢溪西走后的第二天沈靖妤就给自己的门锁升了级，只要有人站在自家门口而她又在家的话，手环就会发出震动提醒她，以防止她听不见别人的敲门声。

　　只是这个时间点来找她的人...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的，但以防万一，沈靖妤还是从沙发上起身，踱步往门口走。

　　玄关处的可视窗口被沈靖妤点开，林故的身体出现在屏幕上，她的心在此刻...漏跳了一拍。

　　沈靖妤有些着急，林故是有她家密码和指纹的，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没有锁门，林故如果想进来的话，基本上没有什么困难的，可若是林故进来的话...那她的“谋划和隐藏”不就全泡汤了吗！

　　“怎么办！”沈靖妤在门口急得团团转，一刻也不敢挪开自己的视线，脑子现在就跟浆糊一样，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

　　好在...林故似乎有些迟疑，她长久地站在沈靖妤的门口，却迟迟没有抬手解锁，更没有敲门。

　　十分钟后，林故转身离开，沈靖妤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就站在门口目送林故离开，随后的半个小时里，沈靖妤都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手环再次震动起来，提醒她该吃药了。

　　近乎无声的世界里，震动带来的感觉变得更加突兀，正站在门口出神的沈靖妤被吓了一大跳，随后连忙关掉手环的闹钟，摸出手机发出去一条消息。

　　收信人是胡月。

　　沈靖妤：妈妈我先现在去宛城治疗耳朵，你明天过来可以吗？

　　胡月很快回复：这么快？不是说第一阶段的治疗还有一周吗？

　　沈靖妤：于医生不是说宛城治疗效果更好吗？我想早一点过去。

　　胡月：行，那我今天收拾行李，你的行李打包好了吗？要不要妈妈来帮忙？

　　沈靖妤：不用，我已经收拾好了，我马上给你发航班信息。

　　林故今天来她家门口站了十分钟这件事，沈靖妤嗅到了一点不一般的味道，她猜林故也许会再来，下次...就不会只站在门口了，而她很怕林故在看到她目前的情况之后自责；所以她逃了，是她不敢面对。

　　很显然，沈靖妤对林故还算了解，第二天一早，林故又来了。

　　跟沈靖妤想的一样，林故先是敲了敲门，在无人回应她之后，她抬手解开指纹锁推门进去。

　　可刚一进门，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在林故的视角下，昨天晚上沈靖妤肯定是在家的，至于原因...则是门口还放着的、没有及时拿进门的便利店外卖口袋，那里面是沈靖妤平时爱吃的早餐三明治，她昨天还特意数了，至少是沈靖妤未来一周的量。

　　但昨天她是在冲动之下决定来的，站在门口的那十分钟里，她想了很久应该如何跟沈靖妤沟通，是该探讨两人之间的矛盾？还是该告诉沈靖妤她内心深处的想法？可想到最后她依旧没有想清楚，所以只能先回家。

　　经过一夜的考虑，林故再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昨天的迟疑，可等待她的，确是如此的结局。

　　沈靖妤走了，门口没有装进行李箱却被她拿出来的鞋可以证明，紧闭的阳台落地窗可以证明，被关上的水阀、气阀可以证明，被套上防尘罩的沙发可以证明，只有一点...她昨天购买的早餐被她遗忘在了餐桌上。

　　所以沈靖妤昨天知道自己来了对吗？所以她为了不再看见自己选择连夜收拾行李走了，什么时候才会用上防尘罩？她大概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吧。

　　林故看了眼手机，上午七点二十二分。

　　这是她判断沈靖妤连夜离开的关键因素，从她昨夜离开再到今早过来，也就几个小时的时间，沈靖妤干了这么多事情，不就是笃定了她会再次“不请自来吗？”

　　所以沈靖妤最后还是选择丢下她了对吗？她不禁自嘲，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愿意带自己走，爸爸妈妈是，沈靖妤也是。

　　沈靖妤给她的答案她已经收到了，她环顾四周，将沈靖妤遗落在餐桌上的早餐顺手放进了冰箱里，最后她关上门，回到了自己的生活里。

　　人一旦忙起来的时候，就没有时间和精力想其他不太重要的事情，所以林故选择用工作麻痹自己，并拒绝了一切社交活动，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她暂时推掉了跟代禺知的聚会，跟代禺知倒没什么关系，她主要是怕对方不经意地谈到关于沈靖妤的事情，她...不想听。

　　代禺知似乎也理解她，在她第一次拒绝对方之后，就再也没主动约过自己，两人做着同城的网友，不见面但也会偶尔在线上联系一下感情。

　　好在《婉儿》被剧院的管理层提上了日程，在经过了第一次汇报之后，林故收到了很多方面的建议，尽管音乐部分没了沈靖妤的帮忙，但好在音乐方面的建议也不算多，剧院的音乐负责人也能搞定。

　　林故则是一头扎进了编舞的工作里，不停的开会讨论再到落地执行，编、跳、改...她每天都窝在训练室做这三件事情。

　　她依旧不太能睡着，但大多数时候只要睡前喝一杯酒，搭配上她疲惫不堪的身体，熬不了多久自然也就睡着了。

　　只是家里到处都有沈靖妤生活过的痕迹，可她现在没有精力再买一套房搬出去了，于是她将落地灯收进柜子里，把沈靖妤用过的一切东西都打包扔掉，除了那套洗干净之后，主人还没穿过的蜡笔小新睡衣，被林故遗忘在衣柜里。

　　物件确实很容易解决，可记忆难以被覆盖。

　　这个房子里被沈靖妤遗留下的东西太多太多，林故不得不承认，大都是能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只不过她最近完全没有那个心思，就算是不小心想起，也能很快逼自己忘记。

　　林故最近的工作状态非常积极，积极到卫筝单独找过她一次。

　　礼貌地敲了三次门，林故听见卫筝叫她进去的声音之后才推开门，“老师？您找我？”

　　“嗯，快进来坐。”卫筝很热情地招呼林故，时不时还会看一眼她的脸。

　　卫筝笑着问道：“怎么最近不见小沈？是不是因为你排练太忙了没时间陪她，所以吵架了？”

　　林故微微皱了一下眉，不太愿意多说什么，只是解释自己最近想要把心思放在《婉儿》这里。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嘛！”卫筝确定这两人多半是吵架了，她还劝道：“你不能因为工作原因就忽视小沈，这孩子瞧着心大，但你也不能总让别人迁就你呀。”

　　“而且下面的人可都跟我告状来了，说你最近特别严格，也不爱笑。”

　　“李小歆吗？”林故问：“那我待会儿再去练练她。”

　　“诶！别！我就是提醒一下你而已，你最近工作状态对剧院来说自然是乐于见到的，但作为你的老师，我还是希望你在舞蹈之余有自己的休息时间和生活，不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艺术这个东西，越松弛反而效果越好。”

　　“嗯，我知道了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