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觅舟

67、拒绝

　　“小沈，筠筠今天见了你之后昏倒送急救了，现在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我不是要怪你的意思，是医生说希望能见一下你，看能不能沟通一下筠筠今天的身体状况，毕竟你今天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最久，想麻烦你过来一趟，拜托你了小沈。”

　　“电话沟通可以吗。”沈靖妤闭上眼，她真的快被这一家人逼疯了，她又不是专业的医生，为什么非得她去医院？
　　而且...上来就是病危告知书...

　　熟悉的道德绑架又来了...

　　“小沈你来一趟医院可以吗？就算是阿姨求你了。”曾筠妈妈哽咽的声音一点点传来，“医生刚刚让护士出来问情况，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求助你了，你来一趟可以吗？阿姨让司机去接你好不好？”

　　“小沈，就看在你们同学一场的份上，你救救筠筠吧！求你了！”

　　“在哪个医院？”沈靖妤擦干脸上的水。

　　关乎人命..她最终还是只有妥协。

　　“蜀城第二人民医院，7楼3号急诊手术室。”

　　沈靖妤在家里磨蹭了一会儿，期间曾筠的妈妈打来了三个电话，无一不是提醒和催促，她最后换下已经湿透了的衣服和裤子，随手拿了把伞出门了。

　　打车来到第二人民医院，这时候医院门诊处已经没有人了，只有急诊那边还灯火通明，沈靖妤不喜欢来医院，这里总有离别和眼泪。

　　打着伞站在雨里，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

　　“小沈你到了吗？我们在急诊的7楼，找不到的话我让司机下去接你。”

　　沈靖妤已经记不清这是对方第几次提醒了，她压住自己烦躁的心情，道：“阿姨我在楼下，马上就上来。”

　　急诊的七楼很大，沈靖妤找了快五分钟才找到3号手术室，手术室外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看样子应该是曾筠的父母。

　　曾筠妈妈第一个看见沈靖妤，她很快认出对方的身份，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是小沈么？”

　　“阿姨。”沈靖妤点头答应，她奇怪地看了一眼周围，一个医护人员都没有，哪有曾筠她妈说得那样着急？况且她来就是为了跟医生交流曾筠病情的，所以她问道：“医生呢？什么时候可以沟通？”

　　“小沈你先坐。”曾筠妈妈上前一步，扯出一抹苦笑，这或许是她能表现出来最和善的表情了，她说：“麻烦你稍等一会儿，护士才刚刚进去，或许很快就会再出来。”

　　急救室外的等待是度日如年的，曾筠父母是因为担心，沈靖妤则是因为疲惫，今天她的情绪就像是坐了一整天的过山车，再加上晚上又淋了雨，她现在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坐在急诊室外一会儿醒一会儿睡的，身体变得更加难受。

　　她坐在离手术室最远的椅子上，过堂风也在她的身体上蹚过，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远处是正在担心自己孩子的父母，没人有时间管她。

　　等她再次回过神，是因为林故打来的电话。

　　二十分钟前，准备出门的林故怕沈靖妤不敢来她家里拿包，又担心对方包里有重要的工作资料，于是她出于“好心”，主动把对方的包送了回去。

　　敲门没人应，林故以为那只小哭包是因为昨天睡太晚以至于到现在还没起，结果输入指纹开锁之后，她才发现沈靖妤没在家里。

　　卫生间里的衣服裤子还湿着，电话，也是在这个时候打出去的。

　　“你在哪？”林故问道。

　　沈靖妤被电话铃声吵醒，脑袋感觉要炸了一样疼，开口已是沙哑的嗓音，“我在医院。”

　　林故一听沈靖妤的声音就感觉到了不对，她连忙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

　　“没有，曾筠还在抢救，她妈妈让我过来跟主治医师沟通一下情况，昨天晚上太晚了我就没跟你说，结果我刚刚睡着了...对不起...”

　　“哦这样啊，你的包昨天落在我家里了，我看里面有项目资料就给你送过来了。”

　　林故松了口气，语气又冷了下来，之后她又听见沈靖妤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好像在说...人救回来了...不能受刺激...

　　那边有人在叫沈靖妤的名字，林故皱着眉关上沈靖妤家里的门，她说：“你去忙。”随后挂断了电话。

　　“最后一个跟病人接触的人到了吗？”主治医师正在询问曾筠的父母。

　　“小沈，来一下。”曾筠妈妈立刻向沈靖妤招手，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

　　沈靖妤摇摇晃晃起身，尽管脑袋还在嗡嗡地叫嚣，她还是走了过去。

　　“你是病人的朋友？是这样的，她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加速她走向死亡。”

　　医生看了一眼沈靖妤，“她最后是跟你去了一趟游乐园？你是跟她说了什么话吗？之前她一直都比较平稳的...”

　　作为医生，也不太好对病人的隐私了解太细，只是提醒道：“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最好尽可能满足她，顺着她的情绪来的话，她会好受很多，还有就是...她如果还有什么愿望或者放不下什么的话...要抓紧时间了。”

　　医生说完之后没多久曾筠就被推了出来，她满身插满了各种仪器，毫无血色的脸和紧闭的双眼都预示着她即将消散的生命。

　　她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所有人都跟着推着曾筠的病床往前走，沈靖妤也昏昏沉沉的跟在后面，她现在迫切的想要回家，可良好的教养并不允许她不发一言的离开，想着等曾筠到病房了，她再道别也来得及。

　　等沈靖妤终于等到了一个方便说话的机会，却是被其他人打断了，打断她讲话的也不是别人，是曾筠的父母。

　　当着昏迷不醒的曾筠的面，她的父母朝着沈靖妤跪了下来，场面极其诡异，沈靖妤不禁后退一步，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她不知道。

　　好在曾筠妈妈率先开了口：“小沈，就当叔叔阿姨求你，就当我们家欠了你的好不好？筠筠这最后的日子，能不能请你陪陪她。”

　　“小沈，叔叔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你尽管提，只要叔叔能办到，叔叔绝对不会拒绝。”

　　曾筠的爸爸大概也就50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却比沈桦一老了不止十岁，想来是这个女儿让他操碎了心，眼看着女儿要走了，他也不得不拉下老脸去求一个小辈，仅仅是为了让女儿能走得不留遗憾罢了。

　　曾筠和沈靖妤的事情家里人一直都知道，毕竟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当父母的原本是不想插手孩子的感情生活，况且学生时代的感情在他们看来也做不得数，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女儿到了生命的尽头，独独放不下这个学生时代的意难平。

　　“叔叔阿姨...”

　　“不行！我不同意！”

　　沈靖妤正要讲话，只是她虚弱的声音被另一道嘹亮的声音盖住，她转头看向病房门口，那个大踏步走进来的女人，不是鄢溪西又是谁？

　　“我说你们一家人不要太过分，你们是吸血鬼还是寄生虫？蹬鼻子上脸就是说的你们这种人，我看你们不仅仅是得寸进尺了，完全是贪得无厌！就因为沈靖妤善良，你们一家人就要一直像鬼一样缠着她不放？”

　　“我说曾筠怎么从小就像个神经病一样到处发疯，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你们这么教育孩子的吗？哦，就因为她活不了了，你们就要逼活着的人去死吗？”

　　“我们没有逼小沈去死，只是让她多陪陪筠筠而已。”曾筠的妈妈忍不住的落泪，要不是没有办法，他们又如何低声下气地求小辈？

　　曾父则是把头侧开，不愿意听鄢溪西讲话。

　　“这还不叫逼她去死呢？从高中到现在，你们知道你们的亲亲宝贝做了多少疯事吗？要不是因为这货心大！早他妈自杀了！”

　　鄢溪西指着沈靖妤，她这会儿才发现沈靖妤的脸色不好，一看到这个她就更来气了，淬了一句脏话之后接着道：“你们说的什么陪不陪的，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绝对不可能！要陪你们自己去陪，沈靖妤有自己的生活要去过，她从来都不欠你们家什么！更不欠曾筠什么！”

　　鄢溪西说完之后转身拉着正在出神的沈靖妤走了，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越走越快根本没注意到沈靖妤的状态，终于在沈靖妤差点摔倒之后她才停下来，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对方之后，放慢了自己的速度。

　　等坐进鄢溪西的车里，沈靖妤才缓过气来。

　　依旧是有些虚弱的声音，她问：“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要答应那两个泼皮无赖了？我说你这人不要总是被人利用你的善良好不好！这些年吃的亏怎么还没让你长记性！”

　　鄢溪西见沈靖妤有气无力的样子，又说不出什么重话了，她索性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林故跟我说的，她说你在医院但是自己走不开，拜托我来接你一下。”

　　“我说她怎么不叫禺知呢，原来是要过来吵架...”林故有些好奇地问道：“不过...你跟她说了这两口子求你的事情吗？”

　　沈靖妤摇摇头，“没有。”

　　“那她怎么知道他们想要为难你...”林故细思极恐，林故的心思得细到什么地步才能想到这个问题...对了，她还非常了解沈靖妤，不然也不会找鄢溪西帮忙。

　　“她为什么不来？是不是不要我了？”沈靖妤脑袋昏得很，听了下一句就忘了上一句她这么一问，鄢溪西这个人精连忙反应过来是两人吵架了，多半，还是因为曾筠的事。

　　“你们吵架了？因为曾筠？”

　　“嗯，昨天曾筠找到我，说自己活不久了，让我陪她最后去一次游乐园，我去了但没跟林老师报备...”

　　“那你确实该！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好好哄一哄应该就好了，你们家林老师也不是那种小气吧啦的人，而且你这事出有因，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太生气的。”

　　“后来在小区门口，她看见曾筠亲我，曾筠还骂了她...”

　　“天菩萨！当林故的面亲你？！！你怎么没被林故打死？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要我是林故的话，我指定要跟你分手，哪儿还会找朋友来搭救你...”

　　鄢溪西翻了个白眼，“不是...以你的身手和曾筠那副病秧子身体，你不能躲开？还是你...不是吧沈靖妤？你玩劈腿？备胎？”

　　“没有...”沈靖妤挣扎起来，解释道：“我不小心，闪开了但是被蹭到了一点...”

　　啊啾～沈靖妤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同时还吸了吸鼻子。

　　“感冒了？我刚刚看你的脸色就很不好，该不会是在发烧吧...”鄢溪西把手掌贴到沈靖妤的额头上试了试，“你这么烫肯定发烧了！走走走，我们正好在医院，我带你去挂个水。”

　　“不去。”沈靖妤拉住鄢溪西的手，道：“回家吧，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见沈靖妤不愿意去医院鄢溪西也没强求，看对方可怜兮兮的样子，她还是把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全都说了出来，“其实我也说不好林故是什么意思，她给我发了消息之后我立刻回复了她，她在收到我要来医院的消息之后...就没再回我了。”

　　“但是我觉得吧，应该不至于要跟你闹到分开的地步，我总感觉她生气的点不在于这么表面的事情上，你还是得好好想想是不是哪里触犯到人家的底线了？”

　　“我知道了，你先送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