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觅舟

65、心愿

　　最近的沈靖妤春风得意，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活如此多娇，以至于她快要忘记，自己身后还有一双没有解决掉的、将她视为猎物一般的眼睛。

　　时隔半月，沈靖妤按照惯例去了趟公司，正巧碰上等了她很久的曾筠。

　　沈靖妤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拧紧了眉，她防备地看向曾筠的脸，依旧是如往常般的苍白，只是眼神似乎比之前柔和了许多，看起来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你又要干嘛？”沈靖妤的语气不善，表情也失去了管理，任谁来看都是充满厌恶的一张脸，臭得很。

　　不同往日，曾筠这次上门拜访，姿态放得非常低，她开口跟沈靖妤道歉，甚至用上了祈求。

　　“靖妤，我能跟你去会议室里坐着说吗？”曾筠的虚弱不像是演的，相比上一次见她的满身尖刺，这一次她看起来...风一吹就能倒。

　　出于人道主义，沈靖妤还是带着去了会议室。

　　“说吧，你到底什么事。”沈靖妤坐在曾筠对面，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显得越来越不耐烦。

　　“医生说，我还有半年。”曾筠牵起一抹笑，态度不可谓不诚恳，“靖妤，以前的事是我不好，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给你道歉的。”

　　说着曾筠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一份病历，推到沈靖妤面前，她好像真的很虚弱了，就连做出一个推动的动作，她都要缓很久才能缓过来。

　　沈靖妤没拿但是瞥了一眼，不得不说曾筠就算病了都很会算计她，那半年期限被专门放在了第一页最显眼的位置，只要沈靖妤忍不住看一眼，她都能看见那触目惊心的生命倒计时。

　　“你能不能圆我最后一个心愿？”

　　曾筠适时开口，她知道沈靖妤不可能会答应自己太过分的要求，所以她不等沈靖妤拒绝，把自己的心愿说了出来，“你能陪我去一次游乐园吗？小时候心脏有问题，爸爸妈妈从来不允许我去，我一直很想吃一次游乐园里的棉花糖，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吃到过。”

　　沈靖妤沉默着，这近乎道德绑架的要求她却无法说服自己拒绝，仅仅是去一次游乐园而已...可是曾筠为什么非要自己跟她去呢？

　　她不理解...她太想拒绝对方了，但每当她抬头看见曾筠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时，她又迟疑了...

　　对着那张脸她说不出拒绝的话，但她又不想再跟对方扯上什么瓜葛；若是不答应，曾筠或许会跟之前一样，从烦她变成烦她身边的人，可若是答应，万一别人又误会什么...

　　就在沈靖妤纠结的时候，曾筠体贴的开口了，她说：“你放心吧靖妤，去了游乐园之后，我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你确定？”沈靖妤动摇了，这是一个很具有诱惑性的结局。

　　曾筠点头，“我确定。”

　　沈靖妤立刻起身，她催促道：“那赶紧吧，速战速决。”

　　曾筠眼神暗了暗，“就这么想摆脱我吗？”

　　“是的。”沈靖妤也不想再顾念什么同学情谊了，以免对方又燃起什么奇怪的心思。

　　曾筠有自己的司机，沈靖妤也懒得自己开车，为了能避开与曾筠的接触，她选择坐在副驾驶，曾筠见状也没说什么。

　　沈靖妤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她就是一个专业的陪玩，必要的情绪价值她是不可能提供的，单纯把跟着曾筠来游乐园这件事当作上班，上班嘛，哪有开心的？所以她的脸一直臭臭的；但上班嘛，也不能过分拒绝老板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她也能做。

　　比如帮曾筠提一下包，帮忙丢掉对方只咬了一口的撒尿牛丸。

　　“我想坐摩天轮。”曾筠坐在椅子上，憧憬地看着整个游乐园的最高点。

　　“你坐不了。”沈靖妤随口一说，她记得摩天轮好像不允许有心脏病的人上去，而且就算曾筠能上去，她也不愿意陪她，开什么玩笑，她跟林故还没坐过摩天轮呢，怎么可能跟曾筠坐！

　　这句没说完的话在曾筠听来甜甜的，沈靖妤是在担心她的身体对吗？

　　可惜了...她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不然她怎么可能会愿意放手，沈靖妤这样好的人...曾筠看向沈靖妤的眼神里充满了眷恋，她好像有些害怕死亡了。

　　更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把沈靖妤让给其他人。

　　可是，令她眷恋的那张脸，却总是说出让她讨厌的话。

　　“游乐园也来了，棉花糖也吃了，是不是该回去了？”沈靖妤看了眼手机，这会儿都下午四点了，回到家估计都得五六点了，运气不好碰上晚高峰的话，那就太难受了。

　　“可是我想看四点半的喷泉表演。”曾筠恳求道：“靖妤，就剩半个小时了，再等等好吗？”

　　想着大老远的都来游乐园了，再等半小时也没什么问题，沈靖妤就这么呆在原地愣神，一会儿想想林故、一会儿想想项目；曾筠就坐在沈靖妤身边，享受着这偷来的小半天时间，她已经好久没能和对方安静地坐在一起了。

　　这让她想起了她们的学生时代，跟以前相比，沈靖妤其实没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是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冷淡。
　　明明是她自己不愿意当朋友的，现在这样她又觉得委屈，她找不到可以怪的人，只能怪沈靖妤这么多年了，还是如当年那般美好。

　　二十分钟的喷泉表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或许要等晚上打开灯光之后才会惊艳许多，只是沈靖妤却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喷泉表演结束的同时，她立刻起身，言语之间是不再容忍对方拒绝，“该回去了。”

　　曾筠没再提出新的要求，起身跟着沈靖妤往停车场走。

　　“就在这里再见吧，我自己打车回去。”沈靖妤平淡开口，跟对方道了再见。

　　“可是这会儿正是出园的高峰期，你应该不太好打车吧？”曾筠看了一眼周围，大部分人都是等看了喷泉表演之后决定离开的。

　　沈靖妤无语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打车软件，显示排队人数为144人，预计等待时间为45分钟。

　　“我送你回去吧，不然你再等下去，可能会遇到晚高峰。”

　　最终沈靖妤还是妥协了，回去的时候她依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没有跟曾筠搭话。

　　五十分钟后，车停在了水天涧的门口，沈靖妤拉开车门下车，原本想要打个招呼就回家的，结果曾筠也拉开车门打了车。

　　“靖妤，走之前你能给我最后一个拥抱吗？”曾筠站在原地，笑着望向沈靖妤。

　　沈靖妤蹙着眉，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对方这个无理的要求：“不能，曾筠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去完游乐园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小妤...”曾筠近乎哀求着。

　　“别这么叫我，我们只是同学不是吗？”沈靖妤挪开视线，不想看曾筠面色苍白的样子。

　　原还在苦苦哀求的曾筠似乎看到了什么，她很快就转变了自己的态度，沈靖妤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对方居然踮起脚准备亲自己，她连忙退后一步并侧过头，但还是被蹭到了脸。

　　“曾筠！你到底要干什么！”沈靖妤用手擦着自己的脸，厌恶地看着曾筠。

　　“哼...沈靖妤...”曾筠情绪转变实在是太快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她的语气突然变冷，激动地质问道：“不是跟我说挚爱人妻吗？之前不是说自己喜欢鄢溪西吗？！你为什么要变！”

　　“你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凭什么要她不要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曾筠指着沈靖妤的身后，她这时才后知后觉地转身看了一眼，站在自己三步远的那个人...不是林故又是谁？所以刚刚曾筠突然的举动都是因为看见了林故？那林故...也看见了这一切吧？

　　沈靖妤眉心拧成了一个死结，事情怎么能发展成现在这个地步？关键是曾筠还在说，她说沈靖妤以前喜欢鄢溪西，还曾告诉自己只喜欢结了婚的女人。

　　她还说...说林故是在犯贱。

　　“曾筠！”沈靖妤制止道：“别再说了。”

　　只是曾筠根本就没有理她，继续对着林故骂道：“林故你不该跟我抢她的，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靖妤跟你在一起不过是贪图一时的新鲜，你根本就不懂得如何体贴人，你没有家人陪伴，所以你不知道如何爱人，你的生活也很无趣，你知道她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吗？”

　　“你除了脸你还有什么？你只会跳舞罢了，等再过几年你跳不动了...她一定会厌烦你、一定会...”

　　“够了曾筠，我说够了！”沈靖妤打断曾筠越来越莫名其妙的抨击，她不懂对方为什么要对林故带有这么大的恶意，仅仅是因为她吗？那真的太荒谬了。

　　沈靖妤咬着牙关，对着曾筠再没有一点笑脸，“首先，林故没有跟你抢人，我也不是你的所有物；其次，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满嘴都是屁话，简直就是毫无底线，你的教养被狗吃了吗？最后，我真没您说的那么好，我求您大发慈悲饶过我可以吗？”

　　“林故！你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药？她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我！”曾筠听不得一点沈靖妤维护林故的话，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之中，在她眼里，这一切都是林故造成的。

　　林故站在原地冷眼看完了这一场闹剧，她讥讽道：“我看你是又欠打了，上次没被打够？”

　　“不过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在阴暗角落里臆想、享受自己的颅内高潮，我没有想跟你抢，不过你得清楚，你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就算没有我，她就能喜欢你了吗？就算你再多活二十年，或许也能够得偿所愿，只是...你能么？”

　　林故对曾筠没什么情谊可言，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逊，她早就不想忍了，更别说她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她现在没出手打人，还要算她林故有点良心，不愿意打病人。

　　林故看了一眼沈靖妤，然后踩着高跟鞋转身要走，而刚刚那一眼意味明显，沈靖妤看出林故是在叫自己一起走，曾筠自然也看出来了，所以她连忙拉住沈靖妤的手臂，用尽自己的力气想要留住沈靖妤。

　　“靖妤，你别走好不好？”曾筠死死拉住沈靖妤不让她走。

　　林故则是兀地顿在原地，在最后看了一眼两人正在接触的皮肤后扬长而去，再也没有停留。

　　沈靖妤看着林故的背影，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