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觅舟

59、见面

　　早上九点多的时候，沈靖妤被电话铃声响起，她烦躁的从柜子上摸过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接了起来。

　　一个巨大的女声从听筒里面传来，有点外放的效果。

　　“沈靖妤！你上哪里鬼混去了！”

　　沈靖妤看了一眼身旁，林故今天早上有会，这会儿应该走了；说到鬼混还真是污蔑她了，昨天晚上她家电脑坏了，她来林故家完全是来蹭电脑加班的，她睡的时候林故早八百年就已经睡着了，她醒的时候，林故也早走了。

　　昨天晚上，她绝对跟鬼混沾不了边。

　　于是她为自己申诉，道：“没鬼混。”

　　“没鬼混大早上不在家？你给我立刻回家，我就在你家等你！给你三十分钟，不回来就把你的腿给你打断！”

　　沈靖妤有些无奈地挂断胡月的电话，她妈总是这样爱瞎想，她虽然处在可以鬼混的场所，但绝对没有行鬼混之事！这一次，胡月又污蔑她了。

　　也就过了十分钟不到沈靖妤就回了自己家，就连胡月都十分震惊，她当时说的三十分钟也只是让沈靖妤有一点紧迫感而已，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家女儿上哪儿鬼混去了，所以当沈靖妤真的在规定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胡月才发现更不对劲的地方。

　　沈靖妤睡觉的地方，离她家不远，这样短的时间就能回来的话，大概率还在同一个小区，而沈靖妤这个小区的业主...

　　“你不会被谁包养了吧？”胡月看了眼沈靖妤的打扮，好像是有点当小白脸的气质。

　　“包你个头！”沈靖妤瘫倒在沙发上，随口问道：“你正式退休啦？今天不是周二吗？”

　　胡月朝着沈靖妤的屁股就是一巴掌，“你妈什么时候退休你都不关心！老娘上周就退休了，我之前不是说了要来找你吗？”

　　“这些都不重要，你跟妈老实交代，如果不是被包养的话，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你咋看出来的？”

　　“你别管我咋看出来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妈！你怎么会这么问！”

　　“那你跟我老实交代！那女人是干嘛的？多少岁了？家里什么情况？”

　　沈靖妤从沙发上坐起来，打断了她妈越来越离谱的问题，“首先，请你打消我被包养的念头，我们是正常恋爱；其次，我只能简单告诉你她的情况。”毕竟...林故很多事情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你快说！你妈没聋！”

　　“她比我大五岁...差不多五岁吧，我过了生日她还没有，她是跳舞的，有自己的工作室。”

　　“就是你也认...”认识这几个字沈靖妤还没说出口，就被胡月打断了。

　　“这么大年纪了？她是不是骗小孩儿的？跳舞的啊...等一下！”胡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问道：“你上次在家里研究什么减脂餐就是帮她做饭？！”

　　“对啊，而且她年纪哪里大了！你别带有色眼镜看别人。”

　　“哟哟哟，这就护上了？她还要让你给她做饭？你都没给老娘做过饭你凭什么给她做！真是娇气得很！不行，我不同意这件事，她比你大这么多还要让你来照顾她，一看就不对劲儿，你绝对就是被人家骗了，我之前就提醒过你要多看看再决定，你一天没心没肺的迟早要被别人骗财骗色！”

　　“什么骗财骗色！人家比我有钱还比我好看，再怎么看，都不是我吃亏。”

　　“你又年轻、又多才多艺、还能自己买车买房，而且你的脸完完全全遗传了你妈我的美貌，你从小到大谁见了你不夸一句可爱好看？”胡月见不得自家孩子这么贬低自己，更不喜欢那个女人了，“你是不是被人洗脑了？就是你们年轻人经常说的，什么...PUA？”

　　“喔唷，你还知道PUA呢，平时没少上网看帅哥吧？”

　　沈靖妤和胡月的相处方式一直都很轻松愉快，母女俩也不太注重辈分，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原本两人还要继续掰扯几句，结果沈靖妤的手机响了。

　　林故发了条信息过来，问她有没有起床。

　　“谁！是不是那个跳舞的？”胡月那叫一个草木皆兵，怀疑一切联系沈靖妤的人。

　　“对，她问我中午要不要出去吃饭。”沈靖妤也很坦诚，道：“我跟她说你来了，我中午跟你吃。”

　　“吃！去吃！我也要去！”胡月不是一个专制的母亲，她几乎从不干涉沈靖妤的任何选择，但对于感情这件事来说，她还是想帮女儿把把关，毕竟沈靖妤这种母胎单身狗，真的很容易被外面的女人骗。

　　胡月没好意思明说，她是打心里觉得沈靖妤这人，就长着一张容易被骗的脸。

　　沈靖妤确认道：“真的假的？”

　　“真的。”

　　“那我得先问问她。”

　　三分钟后，沈靖妤严肃地看着胡月，她说：“她答应了，但是我需要给你提几点要求；一，虽然这种概率很小，但如果你对她有意见的话，请你先憋在心里；二，不准乱说胡话；三，不要问她的家庭情况。”

　　“她家怎么了？要你这样单独提出来？”

　　“具体的我也还不太清楚。”沈靖妤不跟她妈废话，追问道：“答不答应，你要是不答应咱们就不去了。”

　　“答应答应！”胡月哼了一声，念说：“还没怎么样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吃饭的地方是林故选的，选在了离小区不远的一家私房菜馆。

　　胡月一路上都在听沈靖妤的念叨，两人明明就只走了五分钟，她感觉沈靖妤已经叽里呱啦在自己耳边说了一整天了，原本就对那个女人又有意见，现在好了，还没见到人呢，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当一个恶婆婆，原地拆散两人了。

　　“你有完没完？你妈我都五十了，我还能当面骂她不成？你要是再继续说，我不能保证我待会儿会干出什么事来。”胡月站在私房菜馆的门口，一脸恶狠的样子。

　　沈靖妤哑了声，跟前来迎客的服务员报了林故的名字。

　　林故还在路上，包间里只有沈靖妤和胡月两个人，原本胡月还在纳闷为什么不用点菜，结果服务员说菜已经提前点好了。

　　“你坐对面干什么？过来！挨着我坐。”胡月不满地招招手，示意沈靖妤换位置。

　　“不换，我要挨着她，万一你待会儿发疯，我好护着。”

　　胡月白眼一翻，“你可真是你妈的好大儿！”

　　林故敲门进来的时候，发现沈靖妤和她妈妈一人坐在一边，她妈妈好像还有点不开心的样子，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这还是头一回见家长，虽说沈靖妤一直告诉她不用担心，一切有她来处理，但...心理情绪上的压力却没法儿让别人来解决。

　　好在作为年长的那个，林故看起来倒也挺平常，看不出她如今内心的澎湃。

　　“阿姨。”林故友好开口，自认为拿出了最和善、得体的微笑。

　　只不过她全然没想到，胡月在听见她的招呼之后，采取了一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方式。

　　胡月从自己的座位上直接弹了起来，没错，是弹。那动作快到沈靖妤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妈要冲出去打林故，她也跟着胡月立刻站起身，想要拦在林故和胡月中间。

　　她妈不是已经答应她要好好沟通好好交流的吗？怎么说话不算话，这一见着人就开始不按套路出牌，眼见着胡月的手马上就要伸上去打人，沈靖妤连忙用自己的手臂挡下了她妈的动作，结果啪地一声，胡月一巴掌呼到了沈靖妤的小臂上。

　　沈靖妤本来皮肤就比较敏感，又怕疼，她妈打她这一下是完全没有收力的，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被打的地方立刻红肿起来，甚至还隐隐约约能看见胡月的手指印。

　　胡月皱着眉淬道：“你给我滚远点儿。”

　　林故站在原地看了这么一出之后，突然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可能比她提前预想的还要糟糕，但她总能不能让沈靖妤一直挡在自己面前，就算是冒着挨打的风险，她还是该说那么一两句话，就算胡月不喜欢她，她礼貌地打完招呼以后自己离开就是。

　　虽说胡月现在的形象跟她平时听说的不太一样，但...对方今天这么暴躁，大概率也是因为自己造成的，所以她萌生了退意，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顿饭估计是吃不了了。

　　“阿姨好，我要不是还是...”林故稳住自己的情绪，也稳住自己想要后退一步的身体，她硬着头皮，打算跟对方和平一点相处。

　　胡月收回刚刚对待沈靖妤时的不满情绪，看向林故的时候脸上突然堆满了笑容，她握住林故的手，有些激动地问道：“你是不是小樱儿？”

　　小樱是林故在《墨色》中饰演的角色，当年的家喻户晓似乎真的不是吹嘘，其实林故跟十几年前相比，还是有些变化的，但胡月一眼就认出自己的话，说明她至少在后面的好几年里，都在持续关注自己。

　　“你就是小樱儿吧！”胡月笑得有些开心，她拉着林故的手，眼神中全是期待，期待林故的承认。

　　在胡月的期待中，林故也点点头，说：“是的阿姨，小时候有幸出演过小樱。”

　　“真的是你！我没认错！”胡月牵起林故的手，拉着她挨着自己坐下，那慈爱的样子，跟刚刚让沈靖妤滚远点的时候天壤之别，“你快坐下，哎呀阿姨跟你说，我真的好喜欢你哟，你之前那个什么《秋》？阿姨都特地来蜀城看过你的！”

　　“阿姨身边的那些朋友也特喜欢你，都说你这孩子跳舞的时候特水灵儿，小时候那个小樱儿啊，真的太惊艳了！现在也好，从外面回家了还能拉动咱蜀城的消费，真好！真是好！”

　　胡月对林故的喜欢不似演的，连说好几个好字，就连眼睛都没挪开过一点。

　　事情的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沈靖妤很快就接受了，她妈本来就是一个很跳脱的人，刚刚不满的打自己，也是因为嫌弃自己挡着她追星了...

　　说实话，沈靖妤根本没想到，今天这顿饭她居然要自己一个人坐在一边，像一个局外人。但好在...她也不用担心胡月不喜欢林故了，她现在该担心的，是胡月不喜欢她。

　　很明显的，沈靖妤的担心并不无道理。

　　“你怎么看上她了？”胡月严肃且震惊，她是真不理解林故是为什么会看上沈靖妤这孩子，她掰着手指，说：“长得没你好看、身高没你高、一天跟个二货一样，多的我就不想说了，毕竟也是我生的。”

　　“妈妈？再爱我一次可以吗？”沈靖妤为了不打扰她妈追星，已经很安静的在吃饭了，但是她妈是怎么对她的？当着自己的女朋友说自己坏话？

　　“你别讲话，不然你就端着碗出去吃。”胡月的厌烦不像是装的，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沈靖妤，她的表情还维持着和善，一脸慈爱地看着林故。

　　“小妤很好，很会做饭、也很有才华。”林故有点害羞，没说太多。

　　“她给你做饭？怪不得她之前偷偷摸摸在家里学做减脂餐呢，原来是给你做的！”胡月后知后觉道：“她手艺还行，就是平时很懒不愿意动弹，好在还是明白一点点浅显的恋爱技巧。”

　　“妈！”沈靖妤感觉胡月马上要说奇怪的话题了，连忙出声阻止，顺带还因为自己偷偷学减脂餐的事情，羞红了脸。

　　胡月看了一眼沈靖妤，然后转头提醒林故，“我跟你说，你别看她老红脸、不好意思什么，她其实就是装的，这孩子打小在演技这一块儿就没输过，以后要是碰上她'犯病'的话，你想都不用想，绝对就是在演戏，你晾她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林故全程微笑应对胡月的喜爱，除了一开始有点不适应以外，短短一顿饭的时间相处下来，她才直观的感受到，为什么沈靖妤的性格可以这么招人喜爱。因为家人很好，所以她也成为了一个很好的人。

　　胡月虽然是长辈，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拿出长辈的架子，她就像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朋友，跟她们打闹在一起。
　　包括对方故意跟沈靖妤的那些互动，在林故看来都是为了怕她感觉到怠慢，胡月喜欢自己或许不假，但无论如何都及不上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

　　对沈靖妤的那些“嫌弃”，其实是胡月高情商的体现。

　　吃完饭后，林故要准备回剧院去，胡月则是让沈靖妤出去付钱。

　　等沈靖妤一走，胡月这才小声提醒林故，“小故我跟你说，靖妤这人从小就讨女孩子的喜欢，小时候就很喜欢跟邻居家的姐姐玩，你可要好好注意一下，万一有那种不长眼的女孩子过来找她，你答应阿姨，一定要好好跟靖妤沟通，她这人对待感情有点迟钝，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就让人产生了误会。”

　　“你放心，阿姨肯定也会帮你的，你是阿姨认定的唯一女媳！”

　　林故笑着答应下来。

　　跟胡月回家的路上，沈靖妤收到了林故发来的信息。

　　林故：听说你有很多好姐姐？

　　林故：甜甜姐姐好看，还是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