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觅舟

15、梦话

　　林故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快十分钟，这才将刚刚会议室的不欢而散消化完毕，正巧碰上小李进来给她送喝的。

　　“林老师，我给您和沈老师都点了一杯咖啡，您的是冰美式不加奶不加糖，沈老师的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点了一杯拿铁。”

　　“嗯，谢谢你，给我吧。”林故接过小李手里的袋子，笑着跟对方道谢。

　　“林老师您别太生气，其他老师们说那些话也不是故意针对您，她们都在气头上，刚刚还在外面后悔，说自己刚刚在会上说了气话。”

　　其他人不好意思刚刚才红了脸，不到半小时又出现在林故面前，于是撺掇着和事佬小李进来帮他们找补两句，毕竟林故平时虽然在专业上比较严肃，但绝对没有亏待过他们。

　　林故淡笑着摇头，“没事，不用放在心上，你跟他们说一声，没事的话就先下班吧，我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才刚过四点...”

　　“嗯下班吧，今天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你也一起下班吧小李，待会儿你走之前我还没走的话，麻烦你帮我留一盏灯。”

　　今天大家四舍五入也开了一天的会，特别是最后还不是很愉快，不如提前放大家回去休息，不然待会儿她带着沈靖妤出来，发现大家都愁眉苦脸的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出会议室后，林故跟小李在转角处分开，小李去通知大家下班，她则是继续往前走。

　　站在休息室门口，林故整理了一下心情，她不想用糟糕的状态面对一无所知的沈靖妤，调整好自己后她抬手敲门，按照国际惯例，在敲了三声之后她推门走进去，发现沈靖妤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林故反手关好门，站在门口细细打量了一下沈靖妤的睡姿。

　　对方半坐在沙发上，上半身窝在沙发里，身体微微向右侧倾斜，一双大长腿踩在地面，因为身高的原因，弯曲的膝盖依旧超过了她的小腹，林故一直都没跟其他人说过，沈靖妤这身材，倒也是个跳古典舞的好苗子。

　　继续往上看，沈靖妤怀里还抱着一包没有吃完的薯片，手中快要脱落却被大腿接住的手机里还播放着什么电视，林故凑近看了一眼，《蜡笔小新》...

　　沈靖妤都多大的人了，没事的时候居然还喜欢看点儿童动画片...

　　“怪不得平时这么幼稚，人也比实际年纪看着小很多。”林故偷偷在心里想。

　　看沈靖妤睡得熟，林故慢慢坐到双人沙发的另外一边，她轻手轻脚地从沈靖妤的手里拿走正在播放的手机，锁屏之后把手机放在扶手上，原本她还想着把薯片也一并拿走，但想着拿走时袋子发出的声音大概会打扰到沈靖妤睡觉，于是作罢。

　　没了手机播放电视的声音，休息室变得安静下来。

　　静谧的环境会催生人们的自我检讨心理，林故想起下午的会议，说完全不放在心上一定是骗人的，她虽是认为自己是对的，但其他人的态度和反应还是令她有些在意。

　　于是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对待感情太过消极，才导致她变成如今这样？是不是真的像王礼说的那样，她缺少爱所以不懂爱、她没得到过爱所以不相信爱。

　　“你他娘的少给我放屁！”

　　林故的自省被沈靖妤突如其来的话给打断，她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沈靖妤，原以为对方已经醒了，在回复自己的问题。

　　但沈靖妤紧闭的双眼证明她依旧还在睡梦之中，这时林故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全程都是在脑子里回想，并没有说出口，沈靖妤怎么可能听见她的心声。

　　林故低头笑了一声，她真是开会开昏了头。

　　“你哪有错！你没错，错的是他们！”

　　沈靖妤的声音有点低沉，但言语清晰十分便于身边的人辨认，她边说还边皱着眉头，看起来十分不满意的样子。

　　“这难道是在...说梦话？？”林故盯着沈靖妤的眼睛，再次确认对方没有清醒的痕迹，只能猜测对方是在做梦，不过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有人说梦话，还这么清楚有逻辑。

　　“老婆你就听自己的，他们懂个鸡毛啊！”

　　“你这个四眼怪，你眼睛不是嘴巴，鼻子不是耳朵的，你凭啥说我老婆不懂音乐，你个臭狗屎！你才不懂咧！”

　　“那是我老婆！要你来说！你是哪块小饼干？！来人！给我把他拱出去！”

　　“财神爷！人妻！花花！咱们四个一起上，这些说我老婆的妖怪今天就要被我枪决！”

　　“嘣～嘣～嘣～”

　　林故弯起眼睛看沈靖妤表演，她是真的没想到，沈靖妤的梦话居然还有配音环节，还是一环扣着一环，甚至没有逻辑漏洞，她不禁有些好奇，对方口中的老婆到底是何许人也，尽惹得她如此兴师动众，身边的朋友也一个都没落下。

　　一直期待接下来剧情的林故没有再等到沈靖妤的表演，三声枪响之后沈靖妤就笑着闭了嘴，看起来心情十分美好。

　　没有表演可以看，林故又收回了视线，她觉得沈靖妤有些好玩的同时，不禁羡慕起了对方的睡眠质量，这种说睡就睡的睡眠模式她已经很久没有触发过了。

　　这会儿她学着沈靖妤的样子半躺在沙发里，很神奇的是，她居然有了睡意，要知道她作为长期失眠的人，晚上不喝点酒都不一定能睡着。

　　脑子里还在思考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有了睡意，眼睛却早已经支撑不住彻底闭上，刚刚思考的问题还没有结果，林故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三月的夜风还有些凉，吹在脸上的感觉不太舒服，林故在一阵冷风拂面之后哆嗦了一下，正是因为这一哆嗦，她直接醒了过来。

　　眼眸半张，她找到了打扰她睡觉的罪魁祸首——对面的窗户没有关紧，林故看了一眼时间，她居然睡了五十分钟...

　　对此她感到十分惊讶，毕竟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几乎没有睡过午觉，除非是因为头一天通宵练舞，第二天实在撑不住才会眯一会儿。

　　紧接着又是一阵凉风吹来，这次连带着沈靖妤都抖了一下，但或许是因为睡眠质量太好，身体这么一哆嗦她都没有醒。

　　最后林故怕沈靖妤吹了凉风感冒，主动叫醒了她。

　　“嗯？林老师？你开完会了？”沈靖妤揉着眼睛，双腿用了点力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对，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

　　“啊？那会不会耽误你事儿了？你该早点叫醒我的，我这人一睡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没事，现在也才六点钟。”林故问道：“醒醒神，我们出去吃饭？”

　　“现在就可以走。”沈靖妤双手按住膝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腕。

　　“那走吧。”林故也跟着起身，顺手把沈靖妤的手机递过去，然后拎着包带着沈靖妤往外走。

　　“想吃什么？”林故边走边问道。

　　“火锅你能吃吗？”沈靖妤已经好久没吃火锅了，雷绵、鄢溪西忙工作，杨洡忙着跟代禺知二人世界，她自己又不愿意一个人去吃，实在是馋了，正好林故也在征求她的意见。

　　“能吃，工作室附近有一家还不错的店，咱们走路过去吧。”

　　“好啊好啊！”沈靖妤咧着嘴笑起来，然后乐极生悲，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绊倒。

　　“小心一点！”林故拉着沈靖妤的手臂，刚刚那一瞬间，沈靖妤差点栽到地上去。

　　“没事儿，就是鞋带散了，这鞋每次都这样。”沈靖妤半蹲下去，一边系鞋带还一边吐槽：“下次我一定要买一双没有鞋带的马丁靴！”

　　火锅店确实如林故说的那样，就在工作室的附近，走路五分钟就到了。林故晚上吃得少，她把菜单交给沈靖妤。

　　“二位可以先把锅底点好，我们后厨可以提前准备着。”服务员友好地提醒着。

　　“鸳鸯锅吧，林老师，你是吃番茄锅还是菌汤锅？”沈靖妤从菜单中抬头看向林故。

　　“菌汤吧，谢谢。”林故跟服务员确认道。很少有蜀城人吃火锅会点鸳鸯锅，沈靖妤很明显就是提前做过功课，知道她们舞者平时都吃得清淡。

　　林故没吃几口就放了筷子，她看沈靖妤吃得异常满足的样子就有点想笑，总感觉对方下一秒就要因为好吃的食物而哼唧出声，额...大概就是最近互联网上常说的，狗塑？

　　“靖妤，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泥嗦。”沈靖妤嘴里包着一颗虾滑，腮帮子鼓鼓的抬头看向林故。

　　“你对感情最后的结果有什么看法？你喜欢he还是be？又或者更喜欢oe？”

　　沈靖妤反问道：“如果结局是注定失去，你会不会选择开始？”

　　林故咬着唇，她思考了很久，久到服务员过来添了两次茶水。

　　良久，她启唇开口，

　　“或许不会。”

　　“我也不会。”沈靖妤答得干脆，像是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虽然看着比较不着调，但其实对待感情非常谨慎，所以我觉得自己大概率不会谈到be的感情，而且我一直坚信我的感情不会分手，只有丧偶！”

　　“这么自信？”林故倒不是怀疑别的，就是她觉得沈靖妤的想法有点太理想主义，怎么会有人自信的认为自己的感情一定不会be？
　　毕竟在林故看来，两个人的变数太大，自己也无法左右另一半的想法，要想找到完全同频的两个人，太难了。

　　“如果走每一步之前都考虑好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沈靖妤叹了口气，有些老成地说道：“其实很多结局不太好的情侣，大多都是因为一开始没有考虑好，随意的在一起又随意的分开，又给后来者平添许多烦恼。”

　　“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林故开始怀疑是不是代禺知给了她假消息，沈靖妤能讲出如此高深的道理，很难不让人怀疑她之前谈过十个八个的。

　　“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呗～”沈靖妤夹住一片刚刚烫好的毛肚，“我们双子座是这样的，一直热衷于复盘各种情感问题，虽然咱们风评不算太好，但其实个个都是情圣！”

　　“你对星座还有研究？那你说说我们天蝎座是怎么样的？”林故好奇地问道。

　　“天蝎啊...天蝎惹不得，我不说。”沈靖妤摇摇头。

　　“为什么这么说？”

　　“天蝎记仇，我怕说出什么得罪你，然后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你就会把我做掉。”

　　沈靖妤龇着牙，抬起手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林故也不强求，后来也没再问别的问题，以免耽误沈靖妤大快朵颐。

　　第二天一早，小李去会议室整理资料的时候才发现，会议室门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了一个鞋印，清洁阿姨每天中午会过来打扫卫生，据小李分析应该是昨天下午留下的。

　　但这脚印看着像是靴子留下的，她回想了一下昨天下班，那会儿因为提前下班的原因，工作室的所有人都坐的同一班电梯，印象中，似乎没有人穿靴子...

　　难道是她记错了？？

　　不过不重要，小李拿出手机给清洁阿姨发了条信息，提醒对方今天中午打扫卫生的时候注意一下会议室门口。

　　她刚刚用纸巾擦过，但没擦干净，还得阿姨用专业的工具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