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书店老板不简单》AE楠奕

2、怪物

　　裴凌玄离开后不久，店门上的铃铛又响了。
　　这次进来的不是熟客。
　　三个人，衣着普通，但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与温馨书店格格不入的气场。
　　他们分散开来，看似随意地浏览，实则封住了可能的移动路线。
　　其中一人径直走向柜台。
　　墨殷随没有抬头，指尖在书页上轻轻一点，合上了手中的书。
　　“需要帮忙吗？”他问，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柜台前的男人大约三十岁，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异能带来的微弱压迫感若有若无地散开…
　　是精神感应类的分支，大约三阶初期，擅长施加心理压力和测谎。
　　墨殷随的绝对记忆瞬间调取了关于这类异能者的常见特征和行为模式。
　　“墨老板？”男人开口，声音平淡。
　　“是我。”
　　“我们有些问题，希望你能配合回答。”
　　墨殷随这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对方，又看了看另外两人。
　　“请问是哪方面的？如果是找书，我很乐意效劳。如果是其他事情……”他顿了顿，“我似乎不认识几位。”
　　“很快你就会认识了。”男人身体微微前倾，手撑在柜台上，无形的压力增强了几分，试图撬开一丝心理防线。
　　“最近城里不太平，有些不该流通的东西，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人手里。”
　　“一些……想法，在特定圈子里传播。”
　　墨殷随像是完全没感受到压力，甚至微微笑了一下：
　　“书籍和思想生来就是需要流通的。我这里只是个小书店，卖的都是经过文化审核署批准的正规出版物。”
　　“是吗？”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推到墨殷随面前。
　　上面列着几本书名，都是哲学、社会学和政治学领域的冷门著作，在某些解读下确实容易引发“危险”的联想。
　　其中两本，墨殷随上个月刚“推荐”给一位常客，那位常客的加密社交圈层里，恰好有反抗组织的成员。
　　“这些书，你这里都有进货记录。买家里，有几个最近活跃得有点过分了。”
　　男人盯着他的眼睛，“我们查到，他们最后接触的可疑信息源，都指向了你这家店。”
　　“很巧，是不是？”
　　“进货和销售记录都是公开的，文化审核署随时可以调阅。”
　　“至于顾客买了书之后怎么想，怎么做，这远远超出一个书店老板的控制范围。
　　“法律似乎也没有规定，思考是犯罪？”
　　墨殷随语气不变，他轻轻反问，点出了对方执法权限可能存在的模糊地带。
　　男人眼神沉了沉，压力再次提升，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精神刺痛。
　　“墨殷随，我们知道你不简单。‘绝对记忆’……”
　　“这种能力放在一个书店老板身上，太浪费了，也太可惜了。它本可以为维持现在的‘稳定’做出更大贡献。”
　　要么合作，要么被认定为不稳定因素。
　　墨殷随垂下眼睫，看着柜台上的名单，沉默了几秒。
　　这沉默让对方以为他是在权衡或是恐惧。
　　然后，他忽然抬眼，目光清冽如冰，那瞬间的锐利让经验丰富的调查员都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群体意识的非理性流向及其引导》，第七章第四节，第三段…”
　　墨殷随清晰地报出一个位置，“文化审核署现任副署长，卡尔·李博士在他三年前的内部讲座中提出…”
　　“过度干预非暴力性质的思想交流，尤其是通过非正规施压手段，反而会加速非主流叙事的病毒式传播，最终损害他希望维护的稳定结构。”
　　他顿了顿，看着对方骤然收缩的瞳孔，继续平静地说：
　　“需要我复述讲座全文吗？包括李博士当时引用但未明确指出的…”
　　“三起由于类似你们今天的粗暴问询方式而直接引发的恶性事件案例编号？”
　　“或者，我们可以聊聊，派你们来的‘治安维持办公室’第七科，今年的预算超额使用了多少在非备案的监视行动上？”
　　“这些行动的报告，似乎并没有全部出现在元老院的监督列表里。”
　　书店里安静得可怕，连空调的嗡鸣都似乎消失了。
　　另外两名队员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手悄悄摸向了腰间——那里可能藏着抑制器或武器。
　　柜台前的男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墨殷随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剥开了他们行动表面合规的伪装，直指下方不能见光的违规操作和内部秘辛。
　　他甚至提到了名字和具体细节！这已经不是记忆力好的范畴了，这简直是……
　　怪物。
　　墨殷随收敛了那瞬间的锐利，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疏离的样子，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聊了聊天气。
　　他甚至还体贴地给了个台阶：“如果几位是想找李博士的那份讲座纪要，我这里确实没有。”
　　“那是内部资料。不过，他公开出版的《秩序与话语》里有一些相关论述，需要我帮你们找出来吗？”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用信息编织成的威胁。他记得他们所有的不合规，甚至记得他们上司的黑料。
　　继续纠缠下去，谁先倒霉还不一定。
　　领头的男人死死盯着墨殷随，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虚张声势的痕迹，但他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最终缓缓直起身，无形的压力如潮水般退去。
　　“……不必了。”他生硬地说，收回了柜台上的名单，折叠好放回口袋。
　　“看来今天打扰了。墨老板……果然名不虚传。”
　　“慢走。”墨殷随微微颔首，“欢迎下次来找书。”
　　三人沉默地离开了书店，铃铛声再次响起，比来时急促了些。
　　店内恢复宁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冰冷的敌意。
　　墨殷随拿起之前那本书，重新翻开，找到刚才中断的那一页。
　　连毁灭的序曲，都如此缺乏新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