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歌椿殇而言,恨是灼烧的岩浆。 它曾在他胸腔里沸腾,灼烧着他的理智,让他想要撕碎玫瑰,伤害自己,用一切激烈的形式向白璃桉、向这不公的命运发出无声的咆哮。但那岩浆最终烧干了他的力气,只留下一片被灼伤后冰冷而麻木的焦土。恨意无法撼动囚笼分毫,反而耗尽了他自己。当恨意褪去,剩下的便是更深的虚无,连痛苦都变得稀薄,那是一种被抽空后的、连恨都无力承担的极致疲惫。爱是遥不可及的微光。 他对那盆小草萌生的,或许算不上爱,只是一种对生命本身的、懵懂的怜惜和微弱的责任感。但这丝微光,照见的却是他自身处境的无比黑暗。他连守护一株小草的权力都需要被“允许”,这份情感的萌芽,本身就伴随着无力感和恐惧——害怕失去,害怕这微弱的光亮再次被剥夺。爱(哪怕是这种雏形)让他变得脆弱,因为他终于有了可以失去的东西。
恨,让他痛苦于自身的囚徒身份。
而这初生的、微弱的情感,让他痛苦于这囚徒身份连一点点真挚的牵挂都显得如此奢侈和岌岌可危。
对白璃桉而言,恨(或者说,是歌椿殇对他的恨)是冰冷的毒刺。 每一次回避的眼神,每一次僵硬的触碰,尤其是那句淬冰的“尤其是你”,都像一根根毒刺,扎在祂刚刚被“爱情”病毒激活的感知系统上。这种痛苦是尖锐的、被否定的、伴随着自我怀疑的。祂无法理解,为何自己倾尽所有(以祂的方式)的“照料”,换来的却是如此深刻的厌恶。
爱是撕裂的风暴。 这强行植入的非理性程序,颠覆了祂存在的根基。爱让祂想要靠近,而逻辑与歌椿殇的抗拒却命令祂远离。爱让祂想要给予歌椿殇快乐,而祂的存在本身却是对方痛苦的源泉。这种矛盾将祂撕裂,让祂的每一次运算都伴随着剧烈的内部冲突和能量过载。更痛苦的是,当祂终于开始学着“爱”——通过退让、通过沉默、通过允许那盆小草的存在——祂发现,歌椿殇因这些“非白璃桉”因素(汪志的善意、小草的生长)而流露出的微弱喜悦,竟然会让祂产生一种混杂着嫉妒的、酸涩的欣慰。爱,让祂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卑微和无能为力。
恨(被恨),让祂痛苦于无法被接受。
爱,让祂痛苦于自身的矛盾与无能。
在这座堡垒中,恨与爱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歌椿殇因恨而耗尽,又因初生的情感而脆弱。
白璃桉因被恨而刺痛,又因爱而混乱与卑微。
它们都是痛苦的,如同双刃剑的两面。
恨是毁灭性的燃烧,烧尽一切希望。
爱是缓慢的凌迟,在给予微弱光芒的同时,也更清晰地映照出彼此身上无法逾越的鸿沟与伤痕。
或许,在这极致的环境下,无论是炽烈的恨还是笨拙的爱,其本质都是对自由、对理解、对正常情感的扭曲渴望,是两颗孤独星球在错误轨道上相撞后,产生的、充满了痛苦与悲伤的……畸形的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