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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回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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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的引擎盖下发出沉闷的低鸣,车身在颠簸中不住震颤。
后方,黑压压的尸潮如影随形,它们扭曲蠕动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整个后车窗,腐烂的手指刮擦着防爆钢板,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腐臭,即使紧闭车窗也无法完全隔绝。
“不能再开了,动静太大会把整条街的丧尸都请来开茶话会。”凌冽皱眉。
凌冽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后视镜,最后定格在后座那个异常安静的“乘客”身上。
祁愿缩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双灰白的眼睛眨巴着,他甚至微微点了点头,仿佛在说“你们忙,不用管我”。
“根据信号,宋教授藏在儿科住院部,大概还有一公里,我们得徒步了,动作压低。”凌冽的语速很快,却字字清晰,说着看向车后狰狞的丧尸:
“这些东西进化了,但还没聪明到会打麻将的程度,我们悄悄进去,能用刀就别用枪,这身衣服,”他敲了敲自己身上沾染着污渍的作战服,“还能扛几下,别被包了饺子就行。”
“至于他,”凌冽的声音没有起伏,“留下。”
“好嘞!”山猫立刻接话,扭头对祁愿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仿佛在安排一个轻松愉快的任务,顺手把束带递给□□:
“丧尸老弟,你的新任务——留下来看家!看好咱们的‘铁罐头’,别让不长眼的给划了漆面。”
□□一边检查着枪械,一边瓮声瓮气地附和,语气里甚至带着点看似真诚的歉意:
“兄弟,说实话,我真不想绑你,但规矩就是规矩,理解万岁啊。”
然而他手上的动作却麻利得毫不含糊,拿过高强度束带,又一次将祁愿的手脚结结实实地捆在了加固的车座支架上,打了个死结。
祁愿内心疯狂呐喊:理解个锤子,万岁个泡泡玛特,你们这是歧视丧尸,我一个能控制丧尸的稀有品种你们拿来当看门狗?!还绑死结!有没有人性啊!
凌冽一边观察丧尸,一只手从战术背心上取下一枚非致命震爆弹。“山猫,给它们点个亮堂的迎宾礼。”
“得令!给它们开个闪光派对,管嗨!”山猫咧嘴一笑,利落地接过,拇指弹开保险销,眼神里却全是精准的计算。
“我们的任务,”凌冽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接到宋教授。”
他伸出紧握的拳头,悬停在车厢中央。
顺子覆盖着半指战术手套的拳头第一个沉默地抵了上来,眼神锐利如刀,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着是山猫,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拳头却撞得坚实有力:
“那必须的,还得回来喝库存的咖啡呢,快过期了。”
□□低吼一声,巨大的拳头也重重叠加上去:“为了午餐肉!”
四个拳头,代表着四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却在此刻凝聚成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
“各位,”凌冽的目光如磐石般扫过每一张坚毅或带笑的脸,“活着回来。”
“掷!”
几乎在“活着回来”的尾音落下的瞬间,山猫猛地将震爆弹从车窗缝隙精准抛出。
轰——!
极致的光芒和噪音猛地炸开,瞬间剥夺了车后尸群的感官,混乱的嘶吼声取代了有序的追逐,它们嚎叫着扑向声音源头。
“走!”
车门猛地弹开,四人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出,动作迅捷如电,配合默契无间。
沉重的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彻底隔绝了外界。只留下被死死捆在座位上的祁愿,对着车窗外那些逐渐从眩晕中恢复、开始重新嗅到生肉气味的“同类”们,发出了无声的、极度悲愤的哀鸣。
祁愿被高强度束带牢牢捆在越野车后座,冰冷的合成纤维几乎要嵌进他早已失去正常血液循环的苍白皮肤里。
他徒劳地挣动了一下手臂,除了让束缚勒得更深、带来一种沉闷的胀痛感外,毫无用处。
车外,几只丧尸漫无目的地游荡到车边,腐烂的脸贴在防弹车窗上,挤压出扭曲可怖的图案,灰白的眼珠毫无焦距地扫过车内。
它们尖锐乌黑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车身钢板,发出“滋啦——滋啦——”的刺耳噪音,听得祁愿头皮一阵发麻,尽管他的神经末梢大多已经坏死。
【别划了!大哥!这车一看就很贵!划花了算谁的啊!山猫那家伙说了要看车,呸!我才不是听他的!主要是这声音太难受了!】
他集中那点可怜的精神力,向车外最近的几只丧尸发出强烈的“停止”意念。
效果立竿见影,那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戛然而止。几只丧尸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趣,僵硬地转身,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短暂的安静反而让车厢内的孤寂感和被抛弃的委屈感无限放大。
他环顾四周这辆被称为“铁罐头”的越野车内部——冰冷、坚固、布满各种他看不懂的军用仪器和武器挂架,没有一样东西能帮他获得自由。
“嗬…”他发出一声沮丧的气音。
难道真要在这里等到他们回来?
不行!绝对不行!
他艰难地扭动身体,尽量将手臂伸向车门内侧的把手。
束带深深勒进肉里,带来难以言喻的僵滞感。他咬紧牙关,虽然他的牙齿可能更想咬点别的,将一根最长的指甲小心翼翼地、颤抖地塞进车门把手的缝隙里。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弹响宛如天籁,车门竟然真的被他弄开了。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用肩膀顶开车门,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但手脚依旧被捆着。他立刻将目光投向车外那些徘徊的“同胞”,集中精神,向一个看起来指甲最锋利的丧尸发出指令。
过来…用指甲割断它…
那丧尸摇摇晃晃地走近,俯下身,尖锐漆黑的指甲在他手腕的束带上来回划拉。
那冰冷的、带着尸臭的指尖无数次擦过他的皮肤,祁愿吓得闭紧了眼,生怕这“员工”一个操作失误直接给他来个“截肢服务”。
好在,丧尸的执行力在简单指令上还算可靠。“嘣”的一声,束带应声而断。
手脚终于恢复了自由,祁愿几乎是跳了起来,第一时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
他自由了!
祁愿看了一眼那栋死气沉沉的医院大楼。凌冽他们进去了,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危险。他们那么强,应该用不着他这个累赘丧尸去操心。
他们抓到他后要带他去哪里?研究所?实验室?
这两个词在祁愿脑子里自动转化成了冰冷的手术台、闪烁的无影灯、抽血的针管、甚至还有切片刀…
祁愿猛地打了个寒颤。
才不要!好不容易摆脱了996,难道要去当小白鼠?门都没有。
他没走太远,很快就在街角找到了一家小超市。
货架东倒西歪,地上满是破碎的玻璃和包装袋,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某种东西腐败的甜腻气味。
但对祁愿来说,这里简直是天堂!
他扑向那些散落在地的、被之前搜寻者忽视的肉食,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吃相狼狈不堪,甚至称得上狰狞,但此刻他顾不上了。
被压抑的饥饿感和重获自由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只想痛快地填补胃里的空虚。
叫你们绑我!叫你们丢下我!叫你们笑我!
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在心里忿忿地控诉,哼!不管你们了!我自己也能活得很好!
直到吃得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他才打着饱嗝停下来。胃里沉甸甸的感觉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安全感。
他开始慢悠悠地搜集还能吃的食物和瓶装水,塞进一个在角落里找到的、还算结实的登山包里。
动作机械地进行着,直到他的目光落在货架底层一盒被压扁的包装上。
那是一罐……和他之前吃过的一模一样的午餐肉罐头。
他的动作顿住了。
眼前突然闪过顺子笑嘻嘻扔给他罐头的样子,闪过凌冽面无表情却又递过来一罐说“我不爱吃”的样子……
呸!一罐午餐肉就想收买我了吗?他用力甩甩头,想把那点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出去。
而且他们那么厉害,装备精良,不会有事的。
他试图说服自己,我一个战五渣的小丧尸,去了能干嘛?当诱饵吗?还不够塞牙缝的,我自己才最危险……
可是……
那栋医院大楼像一座沉默的黑色巨兽,盘踞在他的脑海里,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知道里面绝不像凌冽说的那样“不算难对付”。
他拉上背包拉链,背在身上。分量不轻,足够他独自生活一段时间了。
他应该立刻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可是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烦死了!
他猛地抓了抓自己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发出烦躁的“嗬嗬”声。
就……就偷偷回去看一眼!他终于对自己妥协了,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万一他们真死里面了,毕竟自己还要拯救世界呢,还有那车,那‘铁罐头’不就浪费了?要是他们都没了,我去把车开走!对!就是这样!才不是担心他们!
而且,那午餐肉,味道确实还行。
这样想着,他像是终于找到了行动的理由,背紧了装满物资的背包,朝着那栋吞噬了渡鸦小队的死亡医院,蹒跚地摸了过去。
他一边走,一边还在心里恶狠狠地嘀咕:就看一眼,看一眼我就走,绝对不多管闲事!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