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塔苏玛利》或许是共生关系

2、维奇

　　罗西太太很喜欢他，几人交谈了几句，两位老夫人继续聊天，契尔温拿着本子坐在一边写写画画。
　　年轻的金发青年出现在镇上的每一个角落写生，他和任何人都说的上话，几天下来他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好感。
　　契尔温倚靠在桌子上，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本子，一边拉开了身边的铁皮柜子。铁制的把手触感冰凉，他只是虚虚的勾着，柜子里面全是巴掌大的小册子，唯一的不同是封面的花样，他将手中的本子放进去，在铁皮柜子里发出“咚”的一声。
　　他决定今天出去写生，于是带上了一个颜料匣，里面装有五种颜色的颜料，最多的是埃及红和贝紫，每个颜料格子都很小，便于携带。
　　前些天他在镇上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视角，可以看完整座小镇，每次路过契尔温都想要在那里画画，但他那段时间在忙别的事情。
　　契尔温站在悬崖上，下面是红房子和自己的小楼，前面是跟着高山的起伏稀稀拉拉坐落其中的鲜亮房屋。今天风浪很大，海水打在礁石上，冲了一些上小镇的广场，契尔温的手在空中比划，找了个角度，将礁石群中的灯塔框在了画布的中心。
　　他认真的看着眼前的风景，没有注意到火红的夕阳什么时候将他完全包裹，爬上了他的画布，将他原本使用了大面积黑色的画变成了暖色调。
　　脚边的花丛中卡着干透的几幅，完成度不高，上面只有一些简单的色块。契尔温正想将它们收起来，身后的树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混杂在缓慢的脚步声里。虽然才来一个多星期，但契尔温已经熟悉了这个脚步声，他没有回头，扬起嘴角唤道：“下午好，罗西太太。”
　　“哦！下午好。”
　　老太太看上去有些惊讶，她慢慢的走到契尔温身边，没有询问这个年轻人怎么知道是自己，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堆纸上。
　　“我和温德在山上晒太阳，我们很早就看到你了，所以离开的时候，我觉得我得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我也正好要回家了。”
　　青年弯腰收起那些画，刚起身便迎来了一阵大风，他金色的头发被大风肆意的凌虐，等耳边树叶哗哗的响动平息，单薄的外套顺从的包裹着他的身体，契尔温已经顶着一头鸡窝一般的头发了。
　　罗西太太睁开眼睛时，金发青年刚刚站直身子，专注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我准备从这条小路回家。”
　　“再见夫人。”
　　俩人在原地分开，罗西太太顺着小路回了红房子，而契尔温则朝着山上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整理自己，草叶从他身上飘落，发现它们后，契尔温更加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背。
　　第二天依然是个大晴天，金发年轻人正在院子里享受早餐，意外发现两位太太坐在院子里聊天。
　　契尔温本来想打招呼，但她们谈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迷迭香对缓解疼痛很有用，前些天维奇给我摘了很多。我还有些剩下的药材，答应我吧，我们可以坐在一起泡脚。”
　　温德太太摇了摇头，她的态度显而易见，“我拜托了玛丽莲，给我带点药膏。”
　　罗西太太闻言有些难过，她已经想象到了和好友坐在夕阳中泡脚休息的画面了，多么惬意啊，埃莱娜一定会拿出随身携带的糖果和她分享的。
　　“知道吗埃莱娜，虽然你没有接受我的建议，但我们已经度过了一个不错的傍晚。”
　　“我猜那个晚上一定是我生命中多出来的。”
　　俩人拌了几句嘴，契尔温在脑子里念着那个陌生的名字，喝完最后一点咖啡后自然的起身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两位夫人。”
　　他随便扯了个话题，三人自然的展开闲聊，金发青年越走越近，最后他趴在了院子边上的围栏上和两位夫人说话，他视线专注的落了过去，等到两位夫人说话时他便用手轻轻的拨弄一下地上的银莲花。
　　“我一直以为您一个人住在这里。”
　　“哦，我的确一个人居住，但我有个领居，他就住在我的楼上，你应该见过那个孩子。”
　　“他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他维奇。”
　　契尔温摇了摇头，“我没有听说过。”
　　罗西太太看上去有些惊讶了，她描述着维奇的外貌，契尔温听完后还是摇头，“您的描述非常生动，如果我见过他，一定会记起来的。”
　　“你们居然还没有见过面。”罗西太太还是那副吃惊的模样，但是想到什么后，便自然的道：“但这说的通。”
　　对上契尔温询问的视线，罗西太太道：“那是一个非常害羞的孩子。”
　　契尔温有了些好奇，“他不经常出来？”
　　“恰恰相反，他很忙，每天都会在小镇上活动，但如果你没有见过他，说明他早就看见了你无数次了。”
　　这下契尔温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为了和所有人打好关系，他每天都在小镇上闲逛，却没有见过那位据说谋面了无数次的青年。
　　这很奇怪，所以他询问了罗西太太对方什么时候休息，坐在小白楼里等着下午17点到来，这是维奇回家的时间。
　　维奇一定是那种很重视时间观念的人。
　　契尔温看着时间，在17点整的时候抬头，一位瘦高的青年出现在了他的窗户前。
　　青年一头深棕色的头发微微卷曲着，在明亮的日光下泛着金光，他微微弯着腰，整个人没什么气势，并且因为很高看上去有些驼背。他慢悠悠的走过来，但契尔温并不觉得他悠闲，那步子看上去有些沉滞。
　　像是一头——老迈的狮子。
　　这不是个认识彼此的好机会，他不一定有精力应付一个陌生的人。契尔温待在窗户面前专注的看着青年的一举一动，直到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契尔温才收回视线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契尔温刻意的跟在青年的身后，他发现这个家伙从早上出门开始便是佝偻的模样，他仿佛没有活下去的欲望，遇到人总是刻意的避开，站在人群中也没什么存在感，一个透明人。但当契尔温和别人提起他时，很容易就发现了对方对青年无与伦比的好感。
　　这让金发青年好奇极了，他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同样擅长玩弄人心的高手，为了弄明白维奇是怎么做的，他想起了自己以前在学校里做过的实验。那个时候他刚刚通过历史课认识了一位伟大的学者，他没有看过他任一的作品，只是简单的了解了他提出的思想，那和他的处事方针很像，不过他带有某种功利性而不是基于人类本生的情景性.行.为。
　　那个实验叫什么青年已经不记得了，那只是为了某种手段造势，但他还记得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做了些什么。
　　他想要知道维奇受人喜爱的秘诀，这可以分析出这个镇子的群体偏好，但抛开那些他还想知道，维奇人格中最稳定的部分是什么，这个念头促使他好几个傍晚站在红房子的楼下，重新开启了那个实验。
　　那位年轻人最近经常出现在门口。
　　罗西太太每次看到他都会过来搭话，契尔温总是这样回答，“我想要认识维奇，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站在这里吹吹海风，或许放松的时候能够偶然遇见他下楼然后愿意和我说话。”
　　“或许我可以帮助你们认识。”
　　“不夫人，如果我需要一定会拜托您。”
　　罗西太太点了点头，“他喜欢坐在露台上吹海风。”
　　“谢谢您夫人。”
　　金发青年保持着无害的微笑目送那位老夫人离开，他站在院子外面往上看，可以看到一半的露台。他目光搜寻如侦探般锐利，但第一遍被露台边缘的圣布里奇吸引，他久久凝视希望找到青年的踪迹，但红色的夕阳和露台在他眼前交融将他的感官模糊的彻底，最后他不经意的一撇，发现青年穿着绿色的外套倚靠在椅子上注视着大海的方向，他就坐在露台的中央，如果你知道他在那里，只需要一个抬头就能找到他。
　　他看上去享受极了。
　　这是契尔温下意识的印象。
　　他又觉得对方的存在感不高，但又很快推翻。青年应该像是融进了场景里，不突兀，也没什么存在感。
　　该怎么和他说话？契尔温不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扯着嗓子能将他唤到身边来。他观察了一下露台通往哪里，又遗憾的发现这是青年的私人领域。
　　最后他求助了罗西太太，想要邀请老夫人带上维奇来参加茶会，但是却被罗西太太拒绝了。
　　“诉我直言孩子，他并不会参加。”
　　“哦...或许您可以举办一个小型的聚餐...”
　　他还没有说完，罗西太太笑着打断了他，“看来你经常参加宴会孩子，但这对维奇可起不到什么作用。”
　　“或许，你可以请求他帮你一个小忙，他很热心，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孩子。”
　　寻求帮助然后拉近关系？这招契尔温非常的熟悉，但他需要明白维奇擅长什么。
　　他再次出现在了镇上的各个角落，收集到了一堆信息，但这都没什么用处。
　　在他们的口中维奇简直是全能的，他什么都会，一天做四份工作，这在契尔温看来吹嘘的可能性更大，但所有人都这么说。
　　所以维奇是个勤劳的人，而这些镇民喜欢勤劳的特质？怎么可能。
　　契尔温嗤笑了一声，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漠然的勾了其中一个最简单的单词。
　　第一次和维奇正式见面是在红房子，金发青年等在红房子门口，远远的看见一个细长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看到他后却僵硬的掉了个头。
　　“维奇！”
　　他呼唤着青年的名字跑过去。
　　金发青年穿着白色的衬衫，外面简单的套了一件棕色的马甲，他年轻热情，带着笑意跑来，马甲下面同色的流苏带子也在晃动，看上去充满了活力。
　　一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各个方面都是。
　　维奇加快了脚步想要离开，却被青年堵住了去路。
　　他看上去累得不轻，气喘吁吁的站在维奇的面前，伸出手时脸上的笑意却一点都没有收敛，“下午好先生，我听很多人提起过您的名字，但还是想要亲自和您认识一下。”
　　“我叫契尔温。”
　　他牢牢的盯着维奇的脸，笑容扩大露出尖锐的虎牙，本就艳丽的长相更具有攻击性。
　　面对这样的视线，维奇居然平静的适应了。
　　“你好。”
　　他没有自我介绍，因为青年已经唤出了他的名字。
　　“搬来这么久才来问好，请您原谅我的失礼。”
　　“不。”
　　“嗯？”金发青年露出难过的神情，看上去还有一些错愕，“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笑眯眯的，眼里多了一些不耐。
　　“不是你的问题。”
　　“这样。”契尔温紧追不舍，“您是要回家吗？”
　　维奇走的明明是相反的方向，但他还是这样问了。
　　“是的。”青年看起来很想快速结束话题，说完了就想要扭头离开，一点都不在意转头回去的动作有多么奇怪。
　　金发青年自然的跟了上去，“可以和您一起走吗？我们是领居，所以我希望和您打好关系。”他将自己的目的坦诚的说出来，对上维奇的视线时还适时的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成功让维奇更加不知如何开口。
　　俩人沉默的走回去，在维奇明显拒绝交流的情况下，契尔温没有再打开任何话题，老实的回到了小白楼里。
　　金发青年离开之后维奇明显放松了许多，他将自己僵硬挺直的脊背放了下去，疲惫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同时减缓了步伐，他的膝盖蜷曲，身体低伏着，光从背影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年轻人。
　　金发青年靠在床头涂改着本子上的信息，对于交际问题契尔温非常上心，他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登门拜访，然后交给维奇，但是就这一步都很难达成。
　　维奇在躲自己。
　　契尔温知道他避开人的习惯，总会选一个让青年避无可避的路口等着他，但这几天就连红房子门口都堵不到青年了。
　　他看着本子皱眉，红房子位处悬崖边上，站在门口几乎可以看清整个小镇，但他还是找不到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