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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纸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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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花廷鸢头顶的钨丝灯突然炸开细碎的火花,灯泡在几声垂死挣扎的嗡鸣后彻底熄灭。花廷鸢摸出手机点亮手电筒的刹那,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触感,腥臭味如有实体般缠上来,将他钉在原地。
身后的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棺材里的液体也不知何时漫到花廷鸢脚边,水面倒影里吴福正在梳头——可尸体分明还躺在棺中。
如果能活下去,我再也不立任何flag,花廷鸢想。
不幸中的万幸,吴福并没有注意到他,依旧坐在棺材沿上梳头。
潮湿的麻绳不知何时绞成股,正悬在房梁上晃悠。少女的虚影赤着脚踩上木柴,脖颈套进绳圈时低声念叨着什么。
花廷鸢凝神去听,身后的柴堆却突然“咔哒”一声坍塌。
正歪着脖子吊在房梁上的吴福像是看见了老鼠的猫,僵硬地转动自己的头颅,用那双空洞的眼睛锁定花廷鸢的位置,冲着他阴恻恻地笑了。
手机的光黯淡了一瞬,吊在房梁上的吴福失去了踪影。
下一秒,一张惨白、浮肿、湿漉漉的脸几乎瞬间贴在了他的鼻尖上,冰冷刺骨的腥气如同腐烂的海藻,猛地灌入他的口鼻。那不是吴福躺在棺材里了无生气的脸,而是另一张……活过来的、充满怨毒的脸。空洞的眼窝深不见底,流淌着浑浊的黑水,湿透的长发如同蠕动的水蛇,一缕一缕缠绕上花廷鸢握着手机的手腕。
厉鬼猛地张开了嘴,潮湿冰冷的指尖戳向他胸口:“我好疼啊,我好疼啊……”
助听器里雷鸣般的心跳声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颅骨,花廷鸢想要闭上眼睛缓解紧张,却发现自己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出去之后就换个质量差一点的助听器,不然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会被自己的心跳声吵死,花廷鸢想,算了,还是别再有这种情况了。
一股更加浓烈的腐臭气息喷在花廷鸢脸上,女鬼冰冷粘腻的手指如同铁钳,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抓向花廷鸢的喉咙。
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花廷鸢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旁边扑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一抓。
他的后背重重撞在潮湿的木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用多想,应该已经青了。
“开门!”花廷鸢反手去拉门栓,却发现门像是被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厉鬼一击落空,发出刺耳的尖啸,湿透的长发如同有生命的触手,再次疯狂地卷向花廷鸢。腥风扑面,那张惨白的鬼脸在手机光柱下扭曲变形,怨毒几乎凝成实质。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想象的沉重感猛地拖拽住他的左腿!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小手从地下伸出,死死抱住了他的脚踝,将他禁锢在原地。
花廷鸢低头看去,裤腿空空如也,但那沉重、冰冷、带着强烈拖拽感的触觉却无比真实。
躲不开了,花廷鸢绝望地想,腿被那无形之物死死拖住,行动受阻,而厉鬼冰冷的手指带着死亡的寒意,已经再次逼近他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花廷鸢眼角余光扫过了地上那洼映着棺材倒影的积水,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她是通过水中的倒影出现的。那摊水洼她的源头!
花廷鸢猛地弯腰,不顾腿上的沉重拖拽,抄起脚边一根最粗最沉的木柴,不是砸向扑来的厉鬼,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投掷标枪般,狠狠砸向地上那洼映着薄皮棺材的水面。
“哗啦。”
木柴砸入水中,浑浊腥臭的液体猛地炸开,水花四溅。
水面剧烈地晃动、破碎,棺材的倒影瞬间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扭曲变形。
那几乎已经触碰到花廷鸢皮肤的厉鬼,动作猛地一滞。
她发出一种无声的、充满极致痛苦和怨毒的尖啸,整个形体如同被投入滚油的蜡像,剧烈地闪烁、扭曲、膨胀又坍缩。那张惨白的鬼脸疯狂变形,紧接着,“噗”的一声轻响,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脓包,整个厉鬼连同那令人作呕的腥臭,瞬间溃散开来,化作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卷着几片腐朽的水草,消散在死寂的空气中。
禁锢身体的寒意和腿上的沉重感骤然消失。花廷鸢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滑坐在地。他惊魂未定地看着地面,那洼水被木柴搅得一片污浊狼藉,倒影早已不复存在。
“哥!你怎么了?!”柴房门被“嗵”地一声粗暴踹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昊子耀扛着木梯冲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他一眼就看到花廷鸢脸色惨白地坐在地上。
“哥!”昊子耀惊呼一声,立刻甩开梯子扑了过来,一把抓住花廷鸢的胳膊想将他扶起。就在昊子耀的手碰到他的瞬间,花廷鸢感觉左腿裤袋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一动,刚才那种残留的冰冷沉重感彻底消失了。
“我…没事……”花廷鸢声音嘶哑,借着昊子耀的搀扶勉强站直。花廷鸢仿佛心有余悸一般盯着棺材上凝结的水珠,昊子耀忽然伸手要碰他额角,被他偏头躲开,一滴汗珠“啪嗒”砸在地上。
他简单快速地描述了刚才厉鬼从水中倒影显形袭击,以及他用木柴砸碎倒影阻断其来源的过程。说话间,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刚才感觉异常沉重的左腿裤袋。
指尖触到了一个微硬的、纸片似的东西,带着一丝不寻常的……焦糊感?
花廷鸢心中猛地一沉,将东西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黄色纸人,用黄纸剪成,只有大致的人形轮廓,没有五官。但此刻,纸人的表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黑色,边缘甚至有些卷曲碳化,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燎过。纸人正面,用墨笔清晰地写着“杜梓藤”三个字,笔画边缘也带着焦痕。背面则用暗红如血的朱砂,绘着扭曲怪异的符文。
缓过来的花廷鸢恢复了之前的淡然神色,只有额前润湿的刘海在诉说方才的失态,他摩挲着戒指,低着头沉思,发梢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这个小人,看着是纸,摸着却像玉器一样润润的,没有丝毫邪气。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东西,刚刚差点害死自己。
“你看看,你身上有没有。”花廷鸢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他低着头翻来覆去地瞅那片小纸人,像是要把它看出朵花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昊子耀从校服的夹缝里摸出个写着“昊子耀”的小纸人。
花廷鸢沉默地接过昊子耀手里的傀儡,用一块黑色的布将两个纸人裹住。
“在新人身上动手脚......”他忽然抬头,看向屋外寻找线索的众人,“看来老玩家比鬼危险。”
钨丝灯呲呲地响了几声,突然回光返照般亮了起来,在墙面投下蛛网似的阴影。花廷鸢舌尖抵着犬齿轻笑:“这鬼还挺讲究的,怕我死在里面你们不敢进来给我收尸,知道给验尸官留盏灯。”
“哥你积点口德!快呸呸呸。”昊子耀急匆匆地反驳,鞋尖踢到了原本被柴垛挡住的陶制食槽。
霉变谷壳混着干涸的鸡粪板结在槽底,上面还散落着零星鸡爪印。
“这屋子改过行啊。”昊子耀用木棍挑起食槽边缘的结块饲料,“从养鸡场转行殡仪馆,跨界挺大。”
花廷鸢突然驻足:“记得院里那些鸡吗?”
“肥得流油那几只?”昊子耀眼睛发亮,“本来想给你们露一手汽锅鸡......”
“没有公鸡。”花廷鸢打断他,“二十多只全是母鸡。”
“欸,是啊哥,你不说我还没意识到。怎么会有人养鸡只养母鸡呢?公鸡血辟邪?不会吧……”思及此,昊子耀打了个寒颤。
“不清楚,但其中肯定有猫腻。”花廷鸢看了眼手机,18:47,屋外已经没有一丝阳光。“该撤了。”
昊子耀点了点头,跟在花廷鸢身后出了门,还非常有公德心地把门关好。
暮色里的老式灯泡在井口投下昏黄光晕。楚瑶倚在井沿的红木椅上,红黑美甲在青砖上敲出细碎声响。
方伯清正站在院子底下的那棵树下抽烟,他整个人都被夜幕笼罩,只能看见烟头那点红色的火光忽明忽暗。
“那两个姑娘呢?”花廷鸢扫视人群时,楚瑶的指甲突然停在半空。
“在陈老太屋里翻箱倒柜,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和她们说。”见花廷鸢二人来了,楚瑶翘起二郎腿,“大家有什么线索,分享一下吧。”
“我去村子里打听了‘长毛水鬼’的事,”方伯清将烟头摁在青砖上碾灭,火星在暮色里溅开,“村子里的老人说,约莫十五年前,村里开始流传起一个有关长毛水鬼的传说。传说浑身湿漉漉的长毛鬼,会在夜里伤人。”
“所有横死的女人都像睡着般溺亡。”他垂眼看向自己沾着泥的鞋尖,“男人则会被拧断脖子,脑袋被挂在树上。这十五年间,已经有不下二十人是这么死的了。我追问水鬼的由来,还有死者姓名,却无人愿意说了。”
方伯清说罢,看向了花廷鸢二人,“二位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吴福的死状和这条传说吻合,但是确实是上吊自杀……”花廷鸢将粗略的验尸结果和方才的经历简单讲述了一下,隐去了纸傀儡的事情和自己破局的方法。
方伯清和楚瑶听了皆是沉默不语。
半晌后,楚瑶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我们在西厢房找到这个,钱建业写给吴福的情书,肉麻得能榨出二两油。”
“孔非,你回去后找找看钱建业那有没有吴福的信,里面或许有关键信息。”
“我、我尽量......”突然被点名的孔非吓得一个激灵,喉结上下滚动。
“啊——!”
是夏明德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