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丙葵

8、亚拉（1）

　　这两天喻风铭的体检数据常常让医生皱眉，大概率是因为恢复的情况比预期更差。
　　经历这样一场爆炸，如果按照公元纪年的医疗技术来说，是毫无抢救希望的。
　　蓝星纪年的医疗虽然发达，但没有发达到让所有器官和外伤不到两周就完全愈合，人体毕竟是脆弱的。
　　主治医生常常想说什么，但是摇了摇头又止住了。
　　毕竟是首席检察官，就算是医生都要斟酌一下说词。
　　不过萧启不用，萧启每天就按照医嘱在他耳边念念念，
　　“这个点应该要吃药了。”
　　“已经连续处理了两个小时的工作任务！你给我躺下！脸色都白成什么样了！”
　　“睡觉睡觉！”
　　“喻风铭，你不想活了？”
　　“唉……求你去休息。”
　　大部分时候喻风铭都充耳不闻，
　　萧启试了很多种方法，发现有一种特别管用，就是把声调调细一点，然后假模假样地说，
　　“我亲爱的主人，你要是不在了，我这颗珍珠可怎么办啊……”
　　每次听到这个，喻风铭就会默默地关掉随身程序，然后躺下。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管用，但是能用就行了，管它呢。
　　是的，他萧启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厚脸皮。
　　想起大学的时候，他好像也对喻风铭说过不少在外人看来有些“肉麻”的话，但是那些话简直是拿捏喻风铭的利器，萧启一点也不害臊，有用不就行了？
　　“亲爱的主人，该睡觉啦~~~”
　　“亲爱的主人，记得吃药哦~~~”
　　得益于萧启每天的耳提面命，喻风铭推掉了大部分的工作。不过萧启见他仍然关注着端素的案件。
　　距离上次有关举旗党的通话又过了几天，索菲亚终于查到了有用信息。
　　索菲亚在全息投影屏中放出了几张截图，
　　“我们在端素虚拟世界的账号中查到了几个常去的地址，但是这几个地址都没有明确的线上经营信息，联系了虚拟世界监管局去查证，这几个地址确实和举旗党有关系。这几个地址是只有举旗党内部人员知晓，初步可以判定端素确实是举旗党，等等……”
　　索菲亚飞速地处理了几条信息，神情有些焦虑。
　　喻风铭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待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粉色珍珠。
　　“该死。”
　　索菲亚把一张虚拟世界上的信息截图展示给喻风铭，
　　“刚刚，举旗党主动认领了端素爆炸案。”
　　还真是，不早不晚。
　　萧启从索菲亚的状态中可以推测出，索菲亚这几天估计忙得都没有好好睡觉，结果发现不忙活也能得出想要的答案，是谁都会很郁闷吧。
　　端素是举旗党这条信息又引起了虚拟世界众人的讨论，萧启再次从众人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第二次倒是没这么可怕了。
　　虚拟咖啡馆中，各玩家。
　　“话说，如果端素是举旗党，那当年，萧启杀他是不是为了阻止什么事情？”
　　“可是萧启没有杀他啊，第一个案件不是澄清了吗？”
　　“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尔等凡人不懂。”
　　“哈哈哈哈哈哈，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萧启又不能复活。”
　　黑猫：…………
　　艹，虽然不可怕，但还是很扎心。
　　黑猫要退网了。
　　退网的原因还有一个，喻风铭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萧启必须监督他好好休息。
　　最近几天的体检，医生的眉头总算没有皱得那么深了，不过还是叮嘱喻风铭要继续卧床休息。
　　萧启为了减少他的工作时长，拉着他下起了五子棋。
　　好几次下到一半，喻风铭就睡着了。
　　这次也是这样，萧启正为自己机智的方法洋洋得意，喻风铭再次被索菲亚的视讯吵醒了。
　　萧启：……
　　失策，忘记给他随身程序静音了。
　　喻风铭关闭了摄像，接通视讯，对面传来索菲亚有些犹豫的声音，
　　“喻检察官，你……好点了吗？”
　　喻风铭揉了揉眉心，问道，
　　“什么事？”
　　“是这样，我们最近处理了一起故意杀人案，这个罪犯也已经被逮捕，现场有目击证人，视频监控，所有的证据链都很齐全，但是就在提起公诉的时候，这个罪犯说要见你。”
　　“理由？”
　　“他说有很重要的信息想要跟你说，我们前几天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不说是什么信息。”
　　索菲亚停顿了一会，
　　“但是刚刚他透露这个消息跟萧启有关。”
　　“我现在过来。”
　　萧启：？？？？？？
　　不是，怎么又和我有关？我现在只是虚拟世界的一只黑猫，看见人家瓶子倒了都还帮忙扶一下，连恶作剧的不干了，能不能不要再提到我了，救命。
　　也放过这位脸色苍白的首席检察官吧。
　　喻风铭简单冲了个澡，洗漱完，戴上口罩就出门了。出门还不忘桌面上挂着粉色珍珠的灰色手绳。
　　萧启真没辙了。
　　他看见喻风铭坐在无人驾驶专车上还不自觉皱了皱眉，估计还在忍痛。
　　到了安全局后，索菲亚简要地向喻风铭介绍了一下案件详情。
　　“一周前，我们接到一个来自下城区的报警电话，电话称有人在工作期间杀死了工厂老板。外勤人员赶到现场后看到一个身躯肥大的男人倒在血泊中，因为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当场死亡。技术部门人员在工厂的监控中还原了案件经过。这家工厂严重违反了蓝星劳动法，压榨员工，并且工厂老板还会时常辱骂工人，那天他大概是戳到了一名工人的痛处，被那名工人拔刀砍死了。后来我们在那名工人的住处逮捕了他。”
　　喻风铭翻着案件详情，
　　“我们逮捕他的时候，他正穿着带血的衣服蜷缩在床上，我们从衣服血迹中提取的数据和死者的血液数据吻合，把那名工人带回来后，他也当场就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
　　这案子乍听起来跟萧启八竿子都打不着。
　　喻风铭问道，
　　“那名工人叫做亚拉？”
　　“是的。”
　　亚拉？！
　　萧启现在如果有身体，大概已经浑身冒冷汗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亚拉？！
　　世界上重名的人很多，为什么偏偏是亚拉？！
　　喻风铭推开审讯室的门。
　　萧启看见审讯椅上坐着的人，连纯粹的意识都感到了痛。
　　痛到他除了把自己强制关机……想象不到别的方式可以逃脱。
　　为什么……
　　明明他终于可以刻意不再去想曾经的事情，所有的故事却又再次推了上来。
　　喻风铭思考着亚拉的案件，没有注意到手腕上的珍珠光泽暗了下去。
　　喻风铭走进审讯室的时候，原本缩着肩膀打瞌睡的亚拉瞬间清醒，他盯着喻风铭看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开口。喻风铭也在打量他，亚拉的肤色的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肩膀下垂，看起来瘦弱又无力，嘴角向下的弧度显出一幅苦相。
　　审讯室内只有亚拉和喻风铭两个，喻风铭率先开口道，
　　“你有信息要跟我说？”
　　亚拉笑了，
　　“您竟然比虚拟世界里大家传的资料还要好看，我这样的人竟然真的能见到首席检察官。”
　　亚拉的笑带着一点得意，
　　“抱歉，检察官先生，我并没有信息要告诉你，我只是想着死前如果能见到大名鼎鼎的首席检察官，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喻风铭在他对面坐下，
　　“为什么提到萧启？”
　　亚拉表情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掩饰了下去，只留下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萧启不是很出名么？我只是借他的名号试一试，没想到真的能见到喻检察官，看来萧启确实很有名气。”
　　审讯室外看着监控的索菲亚冷汗直冒，
　　“该死。”
　　要是真让这家伙戏弄了喻风铭，他们也不用干了。但是他们听到萧启的名号根本没多想，也没有提前调查。
　　一直到审讯时间结束，亚拉也没有开口说出任何一句有用的信息。
　　临走前，喻风铭站起来，亚拉微笑着跟他道别，
　　“再见了，喻检察官。”
　　喻风铭转身看着他，
　　“还会再见的。”
　　喻风铭走出审讯室后，索菲亚把亚拉的个人资料传给喻风铭，令众人意外的是，亚拉并不是“黑户”，他有完整的教育记录，按理说，他完全可以不用在下城区打黑工。
　　“亚拉，出生于拉凡特州的中城区，十二岁时父母意外去世，之后便由当地的育蕾机构接管抚养，就读于当地中等小学，初中，高中。高中的职业等级测试是C等，高中毕业后进入职业院校学习物流分配管理，之后从拉凡特州转到方夏州工作，工作不到两年，原工厂因找不到亚拉而向安全局分局提交了失踪备案。”
　　这份资料里也看不出任何与萧启有关的信息。
　　喻风铭思考了一会，问道，
　　“亚拉失踪的具体时间？”
　　索菲亚在安全局的资料库中快速搜索亚拉失踪的备案信息，
　　喻风铭看到资料后，不容置疑地说道，
　　“亚拉失踪的时间和萧启第二案案发的时间很接近。”
　　言外之意，喻风铭不相信亚拉刚刚的说辞，看来喻检察官打算查到底了。
　　喻风铭抬腕看了眼时间，
　　“我去一趟收养亚拉的育蕾机构。”
　　索菲亚连忙说道，
　　“我让马库斯和你一起。”
　　喻风铭直到坐上无人驾驶飞车才注意到一直没有响应的萧启。
　　他低着头摩挲了一下珍珠外壳，最后还是没有启动程序。
　　马库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大喇喇地开口道，
　　“你还真把这个珍珠戴在手上啊，它看起来一点也不智能。”
　　“他很聪明。”
　　马库斯看了眼喻风铭苍白的脸色，
　　“从方夏州到拉凡特州将近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能不能撑得住？”
　　“嗯。”
　　马库斯转头看向窗外，
　　“去到估计也要天黑了，育蕾机构的工作人员也下班了。”
　　“嗯。”
　　马库斯看他没有交谈的性质，自顾自把椅背放倒闭目养神去了。
　　喻风铭看着手腕上的珍珠一直没有动静。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又要咋咋呼呼地阻止他现在的行为，或者逼迫他赶紧躺下休息。
　　但是从喻风铭上车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说。
　　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