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丙葵

56、一梦前尘

　　萧启为了有人一起爬山，专门加了一个登山社。休息日的时候他们结队去到了附近的名山，登山社的成员显然比萧启要专业，不仅设备齐全，经验丰富，而且有追求。
　　附近的山不够高，不够险，令他们有些失望。但萧启从来不在乎结果，他只是喜欢登山的过程，更何况，在他们眼里“不合格”的山都已经比他家附近的更高更崎岖，他很满意。
　　萧启第一次去爬附近的山，准备不够充分，回到宿舍像一个落魄的流浪汉，背着皱巴巴的登山包，衣服透出出汗之后半干的味道，头发乱糟糟的，如果不是清俊的长相抗住着糟糕的发型，估计门口安保都不愿给他放行。
　　走出书房骤然看见这样一个“流浪汉”，喻风铭再次顿住，极其克制地后退了一步。
　　萧启换了鞋就往房间走，看到喻风铭那复杂的表情，笑了，
　　“抱歉，那座山比我预估的更高，带的衣服不够换了。我先去洗个澡。”
　　萧启准备路过的时候，喻风铭再次刻意拉开了跟他的距离，萧启被他夸张的动作逗笑，举双手像投降一样，小心侧过身，尽可能远离他，嘴上却调侃道：“我说，你能不能掩饰一下你的嫌弃，很伤感情的。”
　　喻风铭面无表情地回应他：“你能先洗澡再聊吗？”
　　萧启洗澡吹头发，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脏鞋扔进洗鞋机，登山包冲洗干净，哼着歌慢悠悠做完一切事情，出来看见喻风铭让家务机器人把全屋都做了一次深度清洁，甚至让新风系统把室内空气都换了一遍。
　　不是，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喻风铭见他出来就准备往书房走，萧启故意拉住了他，喻风铭浑身一僵，看着萧启。
　　萧启笑着问他：“我现在洗干净了，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喻风铭：“不……”
　　喻风铭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萧启直接把手搭上他的肩膀，把他往客厅里带。
　　“整天闷在书房做什么，我给你推荐几个双人游戏，很好玩的。”
　　喻风铭弯腰从他的臂弯下挣脱出来，直接停住，面无表情地拒绝道：“不了。”
　　说完，再次往书房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回头对萧启说：“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萧启：？？？
　　“我哪里动手动脚了？这不是正常的肢体接触？”
　　喻风铭没理他，直接进了书房。
　　萧启人生第一次对自己的人格魅力产生了怀疑，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他刚洗完澡吹完头发，身上带着沐浴露洗发水和衣服沾染的洗衣液的味道，一点都不难闻，他这是什么意思？
　　还好萧启也不内耗，在客厅看完了一部电影，就把刚才的小插曲忘得一干二净了，连睡前都忘了调闹钟。
　　醒来的时候，第一节课都快上完了。
　　萧启火急火燎地洗漱，换衣服，干了一瓶营养剂，拿起平板就往外冲。还好第一节课，老师还算宽容，沉着脸什么都没说，萧启歉意地向他鞠了一躬，赶紧弯腰走了进来。
　　看也没看就在第一排随便找了个空位上坐下，坐下之后才发现旁边是喻风铭。
　　萧启“唰唰”在平板上写了几个大字递给喻风铭。
　　‘亲爱的舍友，下次这种情况能不能拜托你叫我一下，我请你吃饭。’
　　喻风铭回：我没想到有人上课也能起不来。
　　萧启：^_^
　　萧启坐下不到十分钟，这节课就结束了。萧启有些茫然。喻风铭站起身收拾东西，萧启跟着他往外走，问他：“我记得你今天早上只有这一节课。”
　　“嗯。”
　　“回宿舍吗？”
　　喻风铭瞥了他一眼，问他：“你出门洗脸了吗？”
　　我靠。
　　萧启真的被他气笑了。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邋遢？再着急也要维持基本的形象好不好？”
　　一个同样往外走的同学，看到萧启大步走了过来，直接把手搭在了萧启肩膀上，
　　“嘿，你怎么迟到了？昨天爬山爬太累了？”
　　萧启摊手，说：“我忘记调闹铃了。”
　　“哈哈哈哈哈，你还有课吗？”
　　“上午没有了。”
　　“要不要一起出去吃点东西，还有几个同专业的同学，认识一下。”
　　“可以啊，”萧启转头问喻风铭，“你要不要一起？”
　　喻风铭摇头。
　　萧启便跟几个同学有说有笑地往校外走了。
　　傍晚，萧启提着一盒打包的烤肉回来，敲了敲喻风铭的书房门，喻风铭开门看着他，似乎还有点被打扰的不悦。
　　萧启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烤串，问他：“晚饭时间，吃吗？”
　　喻风铭看到他的动作错愕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萧启以为他不喜欢，继续劝道：“这家味道很好哦，现在都还热着，确定不试试？”
　　喻风铭本打算拒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跟萧启走到了餐厅。
　　萧启虽然看起来有点不太靠谱，但是对吃的评价还算准确，并且萧启打包的份量很大，看起来不便宜。
　　“中午跟那几个同学去吃的时候感觉还不错，下午上完课直接去打包了一份，本来还担心打包回来味道会没这么好，没想到也挺好吃的，你觉得怎么样？”
　　萧启吃烤串时和他喝营养剂的状态完全不同，吃到好吃的东西，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放松，也很享受，整个人都美滋滋的。像他大部分时候的状态，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
　　“嗯，还可以。”
　　“我们下次可以去店里吃。”
　　萧启的废话也很多，喻风铭用了一点时间才习惯，他总是想到哪里讲到哪里，没什么逻辑，也不用人回应，喻风铭左耳进右耳出，专心致志地充当一个木头听众。
　　吃完之后，喻风铭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萧启正在收拾打包盒和签子，随口对他说：“你擦桌子吧。”
　　喻风铭又是反应了一会才走进厨房拿抹布，擦完之后他对萧启解释道：“我说的帮忙不是这种。”
　　“嗯？”萧启把垃圾打包好，“那是什么？”
　　“什么都可以。”
　　萧启有点没搞清楚他问这话的意图，直接问他：“为什么这么问？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喻风铭用湿巾擦干净手，平淡地回应道：“作为你请我吃烤肉的回礼。”
　　萧启忽然懂了他的意思，他语气嘲弄地说：“你们上层人士都是这么思考问题的么？”
　　萧启把打包好的垃圾往垃圾桶一扔，直接回了房间。喻风铭站在原地看着他，却始终没有出声叫住他。
　　萧启生气了，其实有点迁怒的意味。他只是在理解到喻风铭习惯性和他进行价值交换的时候，再次想到了赵冥的事。
　　他有一段时间格外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随意地对待别人的人生，践踏他人的努力和尊严。他现在忽然有些明白了，在那些得势的人眼里，其他人对他们来说只是有价值和没有价值的区别，没有价值的普通人，不值得他们换位思考，仅此而已。
　　开学以来，赵冥回复他的信息总是很少，也怎么谈论他的大学生活，萧启其实很担心他。但是赵冥三令五申不允许萧启在不告知他的情况下去找他，萧启思来想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一直以来人缘都不错，可以说每个阶段都有很多同伴，但这么多年下来，发现除了赵冥，好像也没有能够真正称得上朋友的人。
　　他从来到蓝星大学开始，就因为跟赵冥在不同的州而感到遗憾。
　　第二天，萧启的闹铃准时响了，痛苦地翻了几个身，还是起床了。洗漱完打开门就看到同样从房间出来的喻风铭，带着一身水汽，估计是健身之后又洗了个澡。
　　喻风铭主动开口：“昨天如果冒犯到你，我很抱歉。”
　　冒犯其实称不上，但格外生气是真的。
　　萧启收敛了惯有的表情，淡淡地回道：“我对你的示好只是因为你是我舍友，我不希望跟一个纯粹的陌生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那样不舒服也很别扭，而不是因为你是喻风铭，你懂我的意思吗？”
　　“嗯。”
　　萧启说完就走了。
　　他和喻风铭的状态反而退回到了最陌生的状态，两个人互不干扰，虽然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但有时两个人一整天也见不到一面。
　　萧启加的社团也开始忙了起来，每天上完课就要去社团交流，策划活动，休息日和登山社的朋友一起四处找山爬，有时干脆在山顶露营，晚上也不回去。
　　当每月的平时作业和社团活动截止日期撞到一起时，萧启第一次发现大学竟然比高中还要忙。有时候累得回到宿舍还没来得及洗澡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这种感觉真是要命。
　　当他把最后一份活动策划提交上去，立马预定了一辆回家的飞车，他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回家埋头睡一觉。
　　赵冥最近似乎也很忙，萧启问他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他拒绝了。拉凡特州确实离得更远，萧启也理解，只是想起来又未免感到更加遗憾。
　　萧启一回到家，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在回到家之前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家。
　　梁好晨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萧启把头埋在她脖子里，撒娇道：“妈妈，我好想你。”
　　谢严从厨房里走出来，问他：“我呢？”
　　“老爸，我也想你。”
　　梁雨林在他们后面偷笑。
　　“明明才离开几个月，感觉好像过了好几年了。”萧启抱怨道。
　　整整三天的休息日，萧启什么都没干，在家睡到自然醒，醒来就吃他老爸做的美味的饭菜，饭桌上聊聊最近的生活，然后一起大笑。
　　吃饱了去小区的小山坡散步消食，随意地说说话。对萧启来说，只要和家人待在一起，做什么都很意思。
　　回学校前，萧启把他爸做的肉干卤味统统用真空包装，塞进了行李箱。
　　梁好晨调侃他像一个小强盗。
　　恢复了能量的萧启又变回了那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完全忘记了和喻风铭闹的不愉快，像之前一样，敲响书房的门，晃了晃手中的真空包装袋，问他：“我爸做的卤味，天下一绝，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