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丙葵

42、休眠舱

　　金流沙说出萧启还活着的时候，在场的人没有太过惊讶，他们只是推测金流沙大概也知道研深改造的事。
　　金流沙见他们反应不大，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但仍然硬着头皮解释道：“萧启被判处死刑，执行方式是注射。这个你们应该都很清楚。”
　　梁雨林和喻风铭同时点了点头。
　　“天穹研究所参与了这次注射，但他们并没有真正将萧启注射死亡，他们给他注射的是休眠针。”
　　“你说什么？！”
　　梁雨林率先坐不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金流沙说的“还活着”是这层意思。
　　梁雨林突然的反问把金流沙吓了一跳。喻风铭温和地安抚他：“抱歉，你继续说。”
　　金流沙低头喝水，接着说道：“研究所给萧启注射休眠后，便将他放入了休眠舱中，后面研究所继续取萧启身上改造过的基因用来开发人工智能。本来半年前这个项目成功了，但核心程序被盗走了，但现在仍然没找到盗走的程序。这期间萧启一直在休眠舱中休眠。”
　　金流沙停顿了一会，补充道：“研究所的休眠舱可以存活二十年，但他们最近放弃这个项目了……”
　　剩下的话，金流沙不忍心说。
　　梁雨林急切地问道：“那我哥他现在还活着吗？”
　　金流沙回答得很谨慎。
　　“现在如果及时唤醒还是有存活希望的，要在他们彻底停掉休眠舱之前……”
　　连作为智能体的萧启都格外出乎意料，他怎么都没想到研究所会做到这一步，简直丧心病狂。
　　喻风铭问他：“你知道休眠舱的位置吗？”
　　金流沙点了点头，
　　“这件事只有参与了后面人工智能开发的人员才知道。”
　　“能不能带我们进去？”
　　金流沙表情有些犹豫，
　　“可以进去，不过只有专业医师才会操作休眠舱，如果操作不对……萧启会醒不过来的。”
　　喻风铭翻出通讯录，也不管深夜十点半的时间是否合适，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接通电话的人也没有生气，像是在等喻风铭一个解释。
　　喻风铭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像是压着无尽的怒火。
　　“陈伯伯，深夜打扰非常抱歉，我现在有点急事，需要一位能够操作人体休眠舱的医师，你们医院有没有人？”
　　“嗯，挑一个资历最深的。”
　　“好，明天早上六点，我派专车去接她。”
　　挂断电话后，喻风铭接着拨通了马库斯的电话，马库斯很快接起，问他：“大半夜有啥急事？”
　　喻风铭直接说道：“明早跟我出个外勤。”
　　马库斯有点懵，
　　“啊？我？跟你？出外勤？”
　　“嗯，具体原因到时跟你解释，你最好多带几个人，带上索菲亚。我晚点跟易局打个报告。”
　　可能是听出了喻风铭语气里的严肃，马库斯本来还想问点什么，又收住了。
　　“行，早上几点？”
　　“六点。天穹研究所。”
　　“行。”
　　喻风铭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发了几条讯息。然后收起随身程序，问金流沙：“明早六点，可以？”
　　金流沙被他的效率惊到了，忙不迭点了点头。
　　“我们研究所正常上班时间是九点钟，一般在研究室里通宵研发的同事会在五六点的时间眯一会，这个时间正好人少。”
　　“好，你今晚住这里，洗漱用品和贴身衣服都有一次性换洗的，你将就一晚。”
　　喻风铭沉默地安排好了全部的事项，房子内的四人连同萧启，全都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来到研究所的门口，研究所这几年发展壮大，从原来的产业园区搬出，自己独占了一片园区作为据点，园区很大，七八个人走在里面也丝毫不显突兀。
　　被突然加派任务的医师满脸疑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金流沙看起来非常紧张，不时地四周探望着，让马库斯几个误以为做贼来了，但喻风铭的威压太甚，谁都没有开口问。
　　金流沙带着他们从主研究楼的侧门进入，这个侧门格外不起眼，连遮雨棚都没有，颜色和墙面融为一体，一点也不起眼。
　　侧门进入之后是一条长长的廊道，灯光有些暗，不远处的灯还因为接触不良时不时地闪烁着。
　　祁炎下意识牵起了梁雨林的手。
　　今早他们商量的时候，本来担心人太多会惹来麻烦，一致提议让祁炎留在家里，但祁炎却有些放心不下梁雨林，最后还是跟来了。
　　金流沙对地形很熟悉，带着他们绕开了常走的廊道，避开了常坐的电梯，进到了一个搬运货物专用的电梯。
　　电梯很大，四周铺着木板，木板上全是划痕，看起来格外破旧，这估计也是没人愿意坐的原因。
　　一进电梯，金流沙按下18层。电梯看着有些破旧，但运行非常平稳，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便到了。
　　出电梯后，众人只感觉这一层的冷气比其他地方都更充足，那位年长的医师和梁雨林都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转过几个弯，金流沙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堵投影墙面前，投影墙上还在滚动播放着研究所的最新成果。金流沙在墙上点了几下，墙动了起来，缓缓打开。
　　进去之后金流沙的脚步明显加快了，他急匆匆地输入密码，打开密码门。密码门之后是一道虹膜验证的密码门，层层加密，让随行的医生和马库斯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怎么看都像是来研究所盗取机密啊？
　　打开最后一扇门，里面的冷气更加充足，扑面而来的寒意让在场的人都不住瑟缩了一下，但下一秒，金流沙愣住了。
　　里面有人。
　　穿着白色研究服站在休眠舱旁边的男子转过身，看到他们的时候似乎并不惊讶。
　　竟然是研深。
　　喻风铭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研深微微一笑，眼神却像屋里的冷气一样冰冷。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们吧？我是这里的研究员，我当然可以在这里，你们到这里做什么？”
　　喻风铭看向他身边的休眠舱。
　　这款休眠舱的型号是蓝星最新款，至今研发出来已经有十五年了，通体的白色，最上方是太空玻璃，无数的管线和休眠舱连接在一起，像被蚕丝缚住的茧。
　　研深看着喻风铭旁边的金流沙。
　　“你也是我们的研究员？泄密是严重的研究事故。”
　　金流沙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没有回答。
　　喻风铭直接了当问他：“你旁边的休眠舱躺着的是不是萧启？”
　　除了知情的四人，其他人纷纷愣住。
　　研深的笑彻底冷了下来，神情扭曲，又有些疯狂。
　　“那看来你们都知道了，你们想做什么？”
　　马库斯怔愣了一会，立马反应过来喻风铭为什么会将他叫上，他连忙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安全局的执法记录仪。
　　在这个混乱中，喻风铭拉出了他别在腰侧的手枪，上膛，指向研深。
　　马库斯彻底呆住了！这可是严重的外勤事故！他一个外勤人员，手枪竟然给人抢了。马库斯毫无防备，他连忙拉住喻风铭的手，喊道：“你做什么？！你疯了？”
　　喻风铭冷静地对研深说道：“你要是敢按下那个按钮，我会开枪杀了你。”
　　马库斯顺着喻风铭的视线望过去，研深离休眠舱很近，离他们隔着至少十米的距离，他一个外行实在看不出什么。
　　但金流沙和专业医师的心立马揪了起来。
　　金流沙声音颤抖着解释道：“按下那个按钮，萧启会死的。”
　　如果萧启死了，那研究所完全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辩护，他们只是在为萧启注射死亡后，用萧启的遗体做研究，休眠舱不过是防止尸体腐烂而已，这样研究所最多构成侮辱尸体罪。
　　但刚刚谁都没有注意到研深的动机，研深的动作幅度很轻。
　　研深盯着喻风铭：“喻检察官你要是杀了我，你也逃不了。”
　　喻风铭举着枪的手纹丝不动，问他：“你要不要试试？”
　　智能体的萧启紧张得不行，他劝喻风铭：“你先把枪放下。”
　　研深听到萧启的声音，突然笑了。
　　“喻检察官，你的随身程序都是我研发的，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
　　研深的手仍然在那个按钮上没动，没有移开也没有按下。
　　喻风铭在失去耐心的边缘，把枪口对准研深的手，冷声道：“我倒数三秒，把手放开。”
　　“三、”
　　萧启喊道：“不要冲动，喻风铭。”
　　梁雨林也在劝他：“喻检察官！”
　　周围的人都紧张极了，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拉他的时候枪走火了。
　　喻风铭不管不顾地倒数着。
　　“二、”
　　“一、”
　　倒数结束的时候，研深移开了手，喻风铭开枪射到了地板上，准度一丝不差，如果研深晚一秒移开，手就彻底废了。
　　在场的人全都吓了一跳，马库斯甚至都绝望了，他们安全局的每一发子弹都是要报备的！
　　研深回头盯着他，喻风铭把枪转过来，对准研深的心口，朝马库斯说：“把他摁住。”
　　马库斯真的生怕他会真的开枪杀死研深，连忙带着小弟上前把研深拷住了。
　　喻风铭把枪放下后，没再看研深一眼，大跨步地走到休眠舱旁边，梁雨林小跑着跟了上去。
　　虽然他们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的看见躺在休眠舱里的萧启时，喻风铭还是猝不及防地怔住了，梁雨林的眼泪刹那掉了下来。
　　竟然真的是萧启。
　　瘦得有些脱相，面色苍白，嘴唇都是白的，但他那端正的五官越发显得俊朗出尘。呼吸微弱得像是不存在，只有紧紧盯着他才能感受到一丝轻微的起伏。
　　作为智能体的萧启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喻风铭嗓音瞬间哑了，他转头对那位随行的医师轻声问道：“你可以把他从休眠舱中转移出来吗？”
　　随行的医师已经上了年纪，她唤醒过几个从太空回来躺在休眠舱的宇航员，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她有些犹豫了。
　　喻风铭低声道：“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们不怪你。”
　　医师叹了口气：“我试试，你们叫好救护车等着。”
　　“好的。”
　　泉川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医师正好按下最后一个操作，休眠舱上方的玻璃盖缓缓打开。萧启在睡梦中皱了一下眉，脖颈皮肤中透出的最后一点血色都褪去了。
　　喻风铭顾不上泉川他们，紧紧盯着医护人员将萧启转移到医院进行急救。
　　现场一片混乱，喻风铭跟着登上救护车之前，让马库斯负责把医师和金流沙送了回去。梁雨林和祁炎一起上了救护飞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