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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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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笑看着自己的手出神,难得感到了一丝世事无常。
她如今的身份是杀手,靠武功吃饭的行当,哪怕现在跟休假一般无所事事,但之后的事……实在难说。
不管文翊怎么承诺,说这次的任务基本不会有危险,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百里笑虽然乐观,却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乐观。
若是自己失去了战斗力,文翊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岂不是只能靠十一了?
十一的武功连十二都不如,指望他,还是赶紧找文翊院里那棵东南枝上吊吧。
百里笑不死心地再次打出气劲。
还是那般和风细雨。
她闭了闭眼,绝望地向后躺倒在地板上。
从前打出内力,都是直接给人一巴掌,而今却只能给人吹吹小风……就算她之后能离开艮楼,又该如何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呆呆躺了会儿,她行尸走肉般爬起来,意识到外面已经一片黑暗,举着书,借月去看《春山蕴玉记》最后一页的落款。
“溯元为道,回春为术。道术相辅,方成归藏经。”
太好了,看不懂。
不是“春山蕴玉”吗?怎么又是“溯元”,又是“回春”,还冒出来个“归藏经”……
百里笑像是刚看了小说,就被突然灌了一大堆设定的读者,满脑袋只有莫名其妙。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调整好心情,觉得自己也不必太过悲观——至少多尝试几回,再做定论也不迟。
说不定就有转机呢?
将书放回原处,百里笑依旧盘腿坐下,调动起自己如今无比温和的内力,运转过一个周天。
不多时,自己方才的猜想就有了答案:
没有。
事已至此,再纠结也无用。百里笑干脆一骨碌爬起来,准备回去睡觉。
只是如此溜达一圈,她才意识到自己在藏书阁待了多久。
路上只有零星别院仆人走动,回了文翊的院子,他的房间更是漆黑一片,想来是已经吹灯睡下了。
百里笑打开自己睡的厢房的门,正准备进去,一路上脑子里始终在转的问题又有了个新解法:
许是要用在招式里才有用呢?
说干就干。百里笑后脚跟一碰,就带上门转头出去。
艮楼在他们入门时,教过些拳脚功夫,但不成体系,大都是些专精脱身毙命的巧招。百里笑从自己记忆里扒拉来扒拉去,居然只能扒出套军体拳和大学体育太极拳来。
好歹有得打,这两套拳本身也不是全然的花架子,她扎了个马步,气沉丹田,调动内力,当真从军体拳第一式开始打起来。
真正出招,百里笑才终于体会到一点玄妙感。
打气劲,这功法是全无杀伤力——如今打拳,虽然依旧没有,但她能感觉真气在经脉中冲刷而过,像是要将自己每一个关窍都打通,每一次出手,这种通明感都越发强烈。
一式打完,百里笑只觉自己头脑清明,浑身轻松,连身上之前出任务留下的暗伤都缓解了。
但说到底,强身健体于她无用,她要的是杀人的功法啊!
百里笑感觉自己的精神病一触即发。
心里那头蛰伏多年的野兽像是突然被打了兴奋剂,一时间,百里笑能清晰察觉道,自己感官被放大了。她轻轻咬了下舌尖,深呼吸两次,开始分析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暴躁。
……难道是因为那本功法?
她不信邪地继续打拳,身体里的不适被一一涤荡……随着精神的清明,那被她压制的暴虐冲动,的确也越发明晰。
该说这功法到底好是不好?若是寻常侠客,有幸能捡到这本《春山蕴玉记》跟练,有朝一日定然能成为纵横武林的大侠。
但百里笑明显不属于这个人群范畴。
她的社会化都是装出来的,全靠有相对健全的人格教育才不至于祸害社会,但这不代表她真的“弃恶从善”了。
对百里笑来说 ,善良不是人性,而是可以拿来装点的饰品。当需要这东西的时候,就拿出来扣在头上,若非必要,她不太能想起自己心里还有这玩意儿。
脑子越清醒,她越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也越难克制心底的欲望。
这功法的“返璞归真”,对别人来说,是洗干净罪恶的杂念,对百里笑来说,是斩断道德纲常的束缚。
甩了甩头,她摈弃杂念,专心打起太极拳来。
通常来说,想太多都是因为太闲了。所以百里笑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她像公园的晨练老大爷一般,慢悠悠扎马步,慢悠悠提腿,慢悠悠出拳,若重回大学期末考,这一套下来多半是堪堪及格的——
能及格是因为至少动作都没错。
收招,百里笑吐出一口浊气,虽然还是想杀个人解闷,但没有那么烦躁了。
她察觉到了这功法的一些特别之处。
比如,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只是流转几次,她就能感觉道经脉明显被拓宽了,丹田也更加充盈。若说它一无是处,那自然不至于。假如百里笑不是杀手,而是个有功夫一点点打基础提升自己武艺的侠客,那她或许的确是捡到宝了。
可惜,这只是假设。
尽管感觉身体更轻盈了,运气更加游刃有余了,但使不出的杀招还是使不出。
百里笑之前使短剑。
兵法之道,向来是“一寸长,一寸强”,她偏爱用短的,原因只有一个——百里笑不爱与人缠斗,只喜欢潜伏暗处,一击毙命。
若是碰上同样有些本事的,一剑下去未必能伤到要害,功法的重要性在此凸显出来。
艮楼传授的问心诀,比起那些至阳至刚的功法自然还是差了不少,但也相当暴烈,真气凝成细细一条线裹于剑刃,无人能抵挡她全力一击。
而今,百里笑手上虽无利器可以尝试,但打出的气劲不难看出,要想有从前的威力是不可能了。
她都怕这一招下去,不仅没给人伤到,还顺手把对方的伤口愈合了。
百里笑兀自站在院中发呆,忽而听见主屋里传来响动。循声望去,文翊黑着一张脸,披了白日里穿的那件大氅,缓缓走进月色。
大概是被自己吵醒的。
百里笑没什么扰人清梦的罪恶感,坦然看向他,问:“有事?”
不管文翊出来是做什么,总之不能让他看出自己如今的情况。
对他来说,自己无非就是一件趁手的工具。工具若是没有用了,下场只有被丢弃。
百里笑很有自知之明,不会觉得文翊能对自己产生多余的情感,哪怕她如今已经没有从前的杀伤力也待她如旧。
这又不是什么言情小说偶像剧,霸道上司对牛掰的自己一见钟情……百里笑不做这种梦。
有用的人,才能活得更久。
文翊看起来还没睡醒,眼睛微眯,又有夜色作遮掩,分辨不出其中情绪。
在百里笑发出疑问后,他似乎清醒不少,挑了挑眉,反问:“你说呢?大半夜出来练拳,你这新练的什么神功,还得汲取日月精华?”
百里笑面色不变,敷衍道:“睡不着,随便练练。”
“行,”文翊抱起胳膊,倚着门框瞧她,“再练一把,我也瞧瞧。”
百里笑:……
她推脱道:“时候不早了……”说着,欲盖弥彰地抬头看看月亮,“我回去休息,你也早点睡。”
这话十足像个渣男,文翊凉凉一笑,“别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是不相信我的水平?”
百里笑不解。水平?他能有什么水平?养鸟的水平?
那很烂了。
文翊轻嗤,“你刚进艮楼学功夫的时候,师傅没讲过?‘问心诀’,可是我自创的功法。”
百里笑一怔。
她的大脑短暂宕机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恢复正常运转,发出疑问:“啊?”
……说起来,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十三已经来到艮楼有几天了,她还真没听到过问心诀的来历。
不,问题是,文翊没必要骗人。来到艮楼是十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文翊多大年纪?
……他现在多大年纪?
此人瞧这似乎也就二十出头,难不成是修习了什么功法,驻颜有术,实则已经四五六七十……
文翊几步上前,没好气地弹了百里笑一脑瓜嘣儿,“‘问心诀’乃我十七那年所创,你们的师傅练了一年后,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来教习——你们大概是第一批系统学习的。”
百里笑被弹醒后,摸着自己的脑袋,还有点不可置信。
她向来讨厌有人近身,迄今为止,如非工作需要,除了姐姐和十一十二,没人能靠近她半米内。
……现在文翊是第三个。
更要命的是,她居然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百里笑相信自己的能力,她的五感鲜少会有罢工的时候。难道……文翊是个深藏不露的大佬,所以能趁自己走神的空隙靠近?
她在心中提起警惕,试探道:“我忘了……但是真的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文翊轻抬下巴,“你才多大的年纪,还想事事都能一眼看透?去,反正我也睡不着,看你打拳。”
百里笑犹豫片刻,决定破罐子破摔,待会儿就将自己练了一门新功法的事说一半留一半,问问文翊的看法。
毕竟,此人武功实战水平未知,但真如他所说,十七岁就能搞出“问心诀”这样的功法,至少理论基础是十分扎实的。
万一他就是当世王语嫣呢?能看出问题出在哪,做出指点,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纠结了。
“行。”
说干就干,百里笑后退几步,拉开和文翊的距离,把他当成自己的大学体育老师,慢悠悠地打起太极拳来。
文翊:……
他说:“你认真点。”
百里笑抽空看他一眼,动作没有加快,却在其中带入了内劲。
一招一式还是那么颤巍巍的,但其中又夹杂了一丝别样的韵味。
文翊的神情也从无言渐渐转成了饶有兴味。
等百里笑一套拳打完,他才笑吟吟问:“我说你怎么一下午见不到人,原来是有新收获。”
百里笑没吭气,算是默认。
文翊说:“看得出,功法是好功法,但不是杀人的功法。”
百里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还用他说?
自己练的功法,自己还不清楚吗?
文翊继续道:“你倒是挺高瞻远瞩的,知道自己在这行混,免不了磕磕碰碰,还专程修一门疗伤用的功法,这下也不必找大夫了,有什么小病小灾的都能自己解决。”
百里笑:……
这点她有所猜测,但真没想到事实如此。
默了默,她说:“其实是我在藏书楼看到本书……也就是这门功法,落款写的是抱霞客。”
文翊一怔,“《春山蕴玉记》?”
百里笑难得心虚地点点头。
文翊揣着手,定定将她上下打量一通,直将百里笑看得心里发毛,才缓缓道:“你倒是有本事,竟能看得明白那书里的内容。”
百里笑敷衍,“我识字不多,认字认半边,也不知怎地就看进去了。”
抱霞客非要用简体字写这本书,也不知是为了给自己未来有可能的老乡留下的神秘遗产,还是单纯将此当作一种保密手段……但无论如何,自己如今说抱霞客是另一个世界穿来的,大家无非付之一笑,若说自己也是,那……
百里笑倒不觉得自己要被挂火刑架上烧死,只是此事到底太匪夷所思,还是别叫任何人知道,免得徒生事端。
文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变了又变,最后像是接受了百里笑的说法,道:“你读过那本书,修得了功法……那书上记载的,大概就是‘归藏经’的内功功法,‘溯元’。”
百里笑先是被和自己所读内容相印证的消息炸懵了,而后立刻想到另一件事——
文翊怎么知道这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