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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暗夜录罪证·旧机藏玄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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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张律师钢笔划过纸面的淡淡墨香,在李青青的鼻腔里缠绕,最终绞紧她的胃。西城区梧桐巷17号“安心”便利店的地址,连同那句如同护身符般的“订蓝窗帘”,被她用尽全身力气刻进脑海最深处,几乎要渗出血来。可当张律师最后那句斩钉截铁的“收集证据”落下时,盘踞心头的恐惧怪兽再次咆哮着苏醒,獠牙抵住了她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勇气。
证据?她有什么?一部被陈明淘汰下来、电量如风中残烛般飘摇的旧手机,电量消耗快得异常,仿佛也染上了她惶惶不可终日的病。还有这副遍布隐秘淤伤、烙印着无尽屈辱的身体。仅此而已。
回到那座华丽而冰冷的囚笼,指纹锁“嘀”的轻响像丧钟。客厅里,陈明正背对着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水晶烟灰缸,上面印着“XX酒店”烫金Logo。
听到动静,他并未回头,只是动作顿了一下,声音温和得如同问候天气:“回来了?脸色不太好,妇科复查结果如何?”
那温和的声线,此刻像冰冷的蛇信舔过她的脊椎。她死死攥着口袋里那张写着“说在妇科复查”的纸条,指节发白,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嗯……医生说,就是有些炎症,开了点药。”声音干涩,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不敢停留,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暂时的避难所——那张曾让她濒临窒息的沙发。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陈明可能投来的审视目光。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心脏在肋骨下狂跳,几乎要撞碎胸腔。
张律师沉稳冷静的面容在眼前浮现,那句“收集证据”如同淬火的烙铁,烫在绝望的冻土上,滋啦作响。她不能退,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部破旧的手机上。这是她唯一的工具,唯一的武器。
她爬过去,抓起手机。屏幕冰冷,电量图标显示着一半。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划开屏幕。
没有张律师的联系方式——为了安全,她们约定通过特定渠道单向联系。她只能靠自己。
凭着记忆,她在层层叠叠的、几乎被陈明清空的菜单里摸索。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录音功能选项,图标灰暗,几乎被遗忘。
她点开,屏幕上出现一个极其微小的红色圆点,开始无声地跳动。成了!一股微弱的电流般的希望,瞬间窜过她冰冷的四肢百骸。
下一个难题:藏在哪里?
客厅。那里是陈明最常施暴的地方,也是“证据”最可能诞生的场所。她赤着脚,像一只警惕的猫,悄无声息地溜出卧室。
客厅里空无一人,陈明似乎去了书房。巨大的沙发像沉默的巨兽蹲踞在中央,昂贵的丝绒面料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她蹲下身,心脏在耳边轰鸣。目光扫过沙发底部、靠垫缝隙……不行,太容易发现。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沙发扶手与坐垫连接的缝隙深处。那里光线昏暗,堆积着不易察觉的灰尘。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部开启录音的旧手机,屏幕朝下,塞进那道狭窄、黑暗的缝隙深处。指尖能感觉到粗糙的布料和微凉的灰尘。给手机找了一个完美的、暂时的巢穴。
刚做完这一切书房的门就开了。陈明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水,目光随意地扫过客厅。青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几乎忘了呼吸。
“杵在那儿干嘛?”陈明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脸色还是不好,早点休息。”
“嗯……好。”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卧室,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贴在冰冷的皮肤上。第一步,迈出去了。手机在黑暗中沉默地记录着客厅的死寂,像一枚埋下的地雷。
时间在恐惧与等待中变得粘稠而漫长。夜色浓重,窗外的城市灯火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幻影。
青青蜷缩在床沿,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客厅传来的任何细微声响。陈明的脚步声在客厅踱步,翻动纸张的声音,偶尔一声轻微的咳嗽……每一次声响都让她神经紧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个世纪。脚步声停在了沙发前。
然后,是陈明惯常的、带着一丝疲惫和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如同引爆炸弹的导火索:“李青青,出来。”
来了!
青青的心脏猛地一沉,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胃里翻江倒海。
她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驱散眩晕感。不能慌!她告诫自己,拖着沉重的双腿,拉开了卧室门。
陈明就站在沙发旁,高大的身影在顶灯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湖面。他手里并没有拿任何东西,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比任何凶器都更让人窒息。
“菜凉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我热了多久?嗯?”他的目光落在餐桌上那盘显然被重新加热过、边缘有些干硬的菜肴上。
“我……我刚在吃药……”青青的声音细若蚊蚋,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这个微小的动作,瞬间点燃了陈明眼中压抑的暴戾。
“吃药?”他嗤笑一声,一步跨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雪茄和薄荷混合的气息,那气息让她作呕。“我看你是骨头痒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打脸,而是精准狠戾地掐住了她大腿根内侧那片常年被衣物严密覆盖、娇嫩无比的软肉!
“呃啊……”剧烈的、猝不及防的疼痛让青青眼前一黑,惨叫被死死扼在喉咙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弓起。
那不是普通的掐捏,而是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尖,极其精准、极其狠戾地拧住一小块皮肉,然后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旋转!
尖锐到无法形容的痛楚瞬间从那个小小的点爆炸开来,沿着神经疯狂窜向四肢百骸!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本能地想挣扎,想推开他,但陈明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她的肩膀,巨大的力量狠狠地将她掼向旁边冰冷的墙壁!
“砰!”后背重重撞上坚硬的墙面,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贱骨头!”陈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一丝残忍的兴奋。
他逼近一步,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汗湿冰冷的额头上,那只刚刚拧掐过她大腿根的手,此刻又抬了起来,目标是她的脖颈。“是不是觉得有人撑腰了?嗯?”
那只手带着巨大的力量,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空气瞬间被截断!
青青徒劳地踢蹬着双腿,双手疯狂地去抓、去推陈明的手臂,指甲在他昂贵的手工衬衫袖子上留下几道浅浅的抓痕,却如同蚍蜉撼树。肺部像要炸开!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只能吸入绝望。视野边缘开始出现大片闪烁的黑斑和光点,耳鸣声尖锐地响起,盖过了陈明低沉的辱骂。
“废物……就该听响……”恍惚中,她似乎又听到了视频里那个年轻陈明踩断猫腿时的冰冷话语。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要窒息在这片冰冷的黑暗里时,掐在脖子上的力道骤然松开了!
“嗬——咳咳咳!”冰冷而宝贵的空气猛地涌入火烧火燎的喉咙和肺叶,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她像一滩烂泥般瘫软下去,靠着墙壁滑坐在地,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泪水混合着汗水糊了满脸。
陈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看一条垂死的狗。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袖口,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施暴的并不是他。
“不吃算了,滚回房间去。”他冷冷地丢下一句,不再看她,转身走向书房。
沉重的书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如同地狱之门的闭合。
青青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许久,才找回一丝力气。大腿根被拧掐的地方火烧火燎地剧痛,喉咙深处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后背撞墙的地方也传来阵阵闷痛。巨大的屈辱和恐惧几乎要将她撕裂。
就在这时,她猛地想起了什么!
录音!沙发缝里的手机!
恐惧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绝望的期待取代。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踉跄着扑向沙发。顾不上浑身的疼痛,她颤抖着将手伸进那道黑暗的缝隙里摸索。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外壳!还在!
她飞快地将手机掏了出来,屏幕还亮着!那个代表录音中的红色圆点,依旧在顽强地跳动着!她几乎是抖着手,第一时间按下了停止键。然后,她将手机紧紧贴在胸口,仿佛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蜷缩在沙发与墙壁形成的阴影角落里,无声地剧烈喘息。
心脏狂跳不止,冷汗浸透了后背。她成功了?她真的录下了刚才那地狱般的暴行?她颤抖着点开录音文件,将音量调到最小,耳朵紧紧贴着听筒。
沙沙的背景噪音……然后是陈明冰冷的声音:“菜凉了……我热了多久?嗯?”……接着是她自己微弱的辩解:“我……我刚在吃药……”
再然后,是陈明那声如同恶魔宣言般的嗤笑:“我看你是骨头痒了!”
紧接着,是她猝不及防的痛呼和身体被掼在墙上的闷响……陈明压低的、充满暴戾的辱骂:“贱骨头!”以及那令人窒息绝望的、被扼住喉咙时发出的嗬嗬声和挣扎声……最后,是他那句冷酷的命令:“滚回房间去。”……书房门关上的声音……
清晰!完整!每一个字,每一声痛呼,每一次撞击,都被冰冷地记录了下来!
巨大的激动和一种病态的快感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泪水汹涌而出。这不是幻觉!这是铁证!是陈明那张完美面具下狰狞恶魔的罪证!
她颤抖着,第一时间将这段珍贵的录音文件备份。手机提示云空间存储不足,她咬牙删掉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腾出可怜的一点空间。备份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着,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就在备份进度达到99%的时候,卧室门突然被推开!
陈明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刚刚处理完工作的疲惫,目光随意地扫过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的青青和她手中握着的手机。他的眼神锐利如鹰。
“躲这儿干嘛?”他皱眉,语气带着一丝不耐:“手机给我看看。消消乐更新关卡了?我看看。”
轰隆!
青青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手机屏幕上,那个录音文件的界面还停留在备份完成的提示上!虽然屏幕暗了下去,但只要他点亮屏幕……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陈明的手伸过来的瞬间,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她猛地将手机屏幕按亮,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僵硬,几乎是戳着屏幕,点开了一个几乎被她遗忘的、存在旧手机深处的育儿科普视频!
一个柔和的女声伴随着轻快的背景音乐瞬间响起:“宝宝肠绞痛时,可以尝试飞机抱姿势缓解……”
屏幕上,一个笑容可掬的育儿师正抱着一个婴儿做示范。
“没……没什么新关卡。”青青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干涩发颤,几乎破了音,她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手机屏幕转向陈明:“在看……看这个,学习一下……以后……”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手指紧紧抠着沙发粗糙的布料,指甲缝里瞬间嵌满了灰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薄荷味的烟灰。
陈明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温馨的育儿画面似乎让他微微一怔。
他审视的目光在青青惨白的脸和手机屏幕之间来回扫视,镜片后的眼神深不见底,带着一种冰冷的探究。育儿师温柔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青青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几乎要震破耳膜。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服,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几秒钟后,陈明似乎失去了兴趣,嘴角扯出一个极其细微的、带着轻嘲的弧度。“呵,现在看这个?倒是‘未雨绸缪’。”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手机,也似乎没注意到青青手指缝里沾染的烟灰,转身走向厨房:“倒杯水。”
直到厨房传来水流的哗哗声,青青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猛地一松,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在沙发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后背的衣衫已经完全湿透,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她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部电量消耗得飞快的旧手机,屏幕上育儿师的温柔笑容此刻显得如此讽刺。
她飞快地退出视频界面,确认那段录音文件被安全地保存并备份在云端一个极其隐蔽的文件夹里。
然后,她删除了播放记录,清理了后台。动作因为后怕而有些慌乱。
厨房的水声停了。陈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青青立刻将手机塞回口袋,身体蜷缩起来,假装还在看沙发缝隙里的灰尘。
陈明端着水杯走出来,目光扫过她,没再说什么,径直回了书房。
危机暂时解除。但青青知道,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陈明那句“倒是‘未雨绸缪’”里的嘲讽,如同毒刺扎在她心上。他起疑了。
那个沙发缝……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个藏匿手机的缝隙,一丝微弱的、带着特殊薄荷味的烟灰痕迹,在灯光下几乎难以察觉,却像一道无形的裂痕,暴露在空气中。
深夜,当整栋房子陷入死寂,只有书房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线时,青青蜷缩在自己的床上,身体每一处伤都在叫嚣着疼痛。她拿出那部电量只剩下可怜一格的旧手机,戴上耳机,再次点开了那段录音。
在绝对的寂静中,陈明的每一声辱骂,每一次她痛苦的闷哼和挣扎声,都无比清晰地刺入耳膜,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
特别是当录音播放到她被掐住喉咙时,那长达数十秒的、令人窒息的、濒死的挣扎和嗬嗬声……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泪水无声地汹涌流淌。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几天后,在一个张律师安排的安全地点,一份专业的音频频谱分析报告被送到了青青手中。
技术专家指着其中一段尖锐、高频、持续时间长达33秒的声波图谱,声音低沉而严肃:“李女士,这段声学特征,在医学上被明确认定为极度窒息、濒临死亡时喉部肌肉痉挛和气流通过极度狭窄的声门产生的特有音波形态。这是……濒死反应的铁证。”
报告冰冷的纸张贴在青青的指尖,那33秒的频谱图在她眼中扭曲、放大,仿佛变成了陈明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亢奋光芒的眼睛。她感到一阵眩晕,胃里翻搅。
就在她捏着报告,指尖冰凉地回到那个名为“家”的牢笼时,陈明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手里拿着一本家居杂志,修长的手指正停留在一页展示着奢华沙发的图片上。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掠过她苍白的脸,最后落在她下意识抓紧报告的手指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冰冷的笑意。
“回来了?”他合上杂志,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寒意。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他并没有看那份报告,目光却像毒蛇般缠绕着她。
“沙发旧了。”他忽然开口,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天气,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丝绒沙发,视线似乎在那道扶手与坐垫连接的缝隙上停留了一瞬。
“你说,是不是该换张新的了?”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谑和……赤裸裸的威胁。
青青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死死攥着那份证明她濒死的报告,指甲几乎要嵌进纸张里。陈明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仿佛已经穿透了布料,看到了那藏在缝隙深处的、记录着他罪证的旧手机。
游戏,才刚刚开始。而赌注,是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