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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围巾与未说出口的惦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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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罗熹的手机就在枕头下震动,屏幕上舒坤发了张照片,是毛线针戳着的灰蓝色围巾,针脚歪歪扭扭的,配文:“我妈让我试试,结果织错三行。”
他盯着照片笑出声,指尖在屏幕上敲:“比谭文斌的雪人强。”
穿衣服时,钥匙扣勾住了毛衣线头,14号金属面蹭过脖颈,凉得像舒坤昨天碰过他手背的指尖。
妈妈在厨房喊:“舒坤妈妈送了腌萝卜,配粥吃。”
罗熹咬着萝卜片往外走,刚到巷口就看见舒坤背着书包站着,手里攥着个保温杯,哈出的白气裹着晨光。
“给你的。”舒坤把保温杯塞过来,杯壁烫得像团小火,“我妈说你咳嗽没好,煮了梨水。”
罗熹拧开盖子,甜香漫出来,看见他冻红的指尖:“你怎么不戴手套?”
舒坤往兜里缩手:“忘带了,不冷。”
罗熹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塞给他,灰色的,是去年舒坤送的:“戴上。”
舒坤的手指在手套里动了动,抬头时睫毛上沾着霜:“那你怎么办?”
“我抗冻。”罗熹转身往学校走,听见身后钥匙扣的轻响,像在数着脚步。
校门口,谭文斌正对着宣传栏发呆,看见他们就喊:“坤哥!罗熹!篮球赛下周六开赛!”
舒坤的眼睛亮了:“跟六中比?”
“嗯!”谭文斌拍胸脯,“这次我肯定不拖后腿!”
罗熹踢了踢他脚边的石子:“先把昨天摔肿的膝盖养好。”
早读课,舒坤总往这边瞟,课本竖得老高,罗熹假装没看见,却在他第三次偷看时,把梨水推了过去。
舒坤的耳朵红了,吸管戳在杯壁上叮地响,喝的时候,目光还黏在罗熹的空手上。
课间,林晓雅抱着笔记本过来:“表哥,这道题你会吗?”
罗熹刚要开口,舒坤突然说:“用二次函数求最值,我教你。”
林晓雅的脸垮了垮,却还是坐下听,舒坤讲题时,手总往罗熹那边偏,粉笔灰落在他的袖口上。
体育课,老师让练折返跑,舒坤跑过罗熹身边时,突然塞给他颗薄荷糖:“含着,喘气顺。”
糖纸在掌心沙沙响,罗熹看着他跑远的背影,书包上的13号钥匙扣晃得厉害,像在招手。
谭文斌凑过来:“坤哥对你真好,我跑断腿他都没给我颗糖。”
罗熹把糖纸揉成团丢他脸上:“谁让你跑最后一名。”
午休时,舒坤从书包里掏出个饭盒,打开是切成小块的苹果,上面撒着糖霜:“我妈说这样吃不酸。”
罗熹叉了块,甜得刚好,看见他盯着自己的嘴角笑,突然想起昨天美术课上画的影子。
“下午有化学实验,”舒坤突然说,“你别碰酒精灯,上次你差点烧了试管。”
罗熹的耳尖发烫:“那是意外。”
“我帮你点。”舒坤的声音很轻,像怕被人听见,“你站我旁边。”
化学课上,舒坤果然抢着点酒精灯,火苗在他指尖跳,罗熹扶着试管,闻到他身上的薄荷糖味,混着酒精的气息。
老师走过来:“罗熹,手别抖。”
舒坤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温度透过校服传过来:“稳住。”
试管里的液体慢慢沸腾,罗熹的心跳比气泡还快,直到实验结束,手腕上还留着他的温度。
放学时,舒坤把围巾半成品带来了,灰蓝色的毛线在他手里绕来绕去:“我妈说,再织三天就能收尾。”
罗熹碰了碰毛线头:“挺软。”
“比你的手套软。”舒坤笑了,把围巾往他脖子上比了比,“肯定合适。”
巷口的风卷着雪粒过来,舒坤突然把围巾往他脖子上一绕,没打结,松松垮垮的,像个临时的拥抱。
“暖和吗?”他的鼻尖快碰到罗熹的下巴,眼镜片上蒙着雾。
罗熹没说话,只觉得那点暖顺着脖颈往心里钻,比梨水还烫。
谭文斌从后面窜出来:“哟!提前试围巾啊?”
舒坤慌忙把围巾扯下来,脸红得像苹果块:“我就试试长度。”
罗熹把围巾叠好塞进他书包:“快点织,我等着戴。”
舒坤的眼睛亮了,钥匙扣在书包上叮地响,13号和14号撞在一起。
单元门口,舒坤突然说:“明天实验报告,我帮你写?”
罗熹摇头:“我自己来,你教我的方法我记住了。”
“真的?”舒坤有点惊讶,“那道题你也会了?”
“嗯。”罗熹点头,看着他笑起来的样子,突然觉得今天的夕阳格外暖。
晚饭时,妈妈看着空了的保温杯笑:“舒坤妈妈的梨水熬得好,明天让她多煮点。”
罗熹扒着饭没说话,心里却在算,还有三天就能戴新围巾。
晚自习,罗熹写实验报告,笔尖顿了顿,在“合作者”那一栏写下“舒坤”,又慌忙划掉,改成自己的名字。
手机震了下,舒坤发来消息:“围巾织到收尾了,明天给你看。”
后面跟着个织围巾的表情包,小人的旁边放着个篮球。
罗熹回:“好。”
舒坤秒回:“实验报告写完了吗?不会的话……我拍给你?”
罗熹盯着屏幕笑,指尖在“不用,我会”上悬了很久,才按发送。
窗外的月光落进来,在实验报告上投下影子,像两个挨在一起的人。
罗熹把报告折起来,夹在化学书里,那里有舒坤画的实验步骤,有没说出口的惦念。
夜里,他躺在床上,钥匙扣放在枕边,金属面映着月光,像块碎镜子。
想起舒坤绕围巾时的样子,他的睫毛,他发烫的耳尖,他握过的手腕,像串珠子,串起整个傍晚。
手机又震了下,是舒坤的消息:“我妈说,围巾上可以绣字,你想绣什么?”
罗熹盯着屏幕,指尖在“14”上悬了悬,最终敲出:“什么都不用,这样就好。”
放下手机,他摸了摸钥匙扣,14号的金属面凉丝丝的,却烫得人心头发热。
明天,又能看见舒坤了,能看他织的围巾,能听他讲题,能在放学路上慢慢走,能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围巾的毛线里。
这样想着,罗熹慢慢睡着了,梦里有围巾,有酒精灯的火苗,有钥匙扣的轻响,还有个少年,举着毛线针朝他笑,像颗永远不会暗下去的星。
天还没亮,罗熹的手机就在枕头下震动,不是闹钟,是舒坤的消息:“楼下的雪被踩出脚印了,像谁画的省略号。”
他掀开窗帘,果然看见巷口的雪地上歪歪扭扭的印子,像串没写完的话,指尖在屏幕上敲:“是谭文斌吧,他昨天说要早起堆雪人。”
穿鞋子时,钥匙扣撞在暖气片上,14号的金属面映出他发红的耳尖,像被热气熏的。
妈妈端着牛奶出来:“今天路滑,让舒坤跟你一起走,互相扶着。”
罗熹没接话,抓起书包往门口冲,刚推开单元门,就撞进个带着雪味的怀抱。
舒坤抱着个纸箱子,里面是团毛线:“我妈织的围巾,说给你……你看颜色行不行?”
箱子打开,灰蓝色的毛线团滚出来,像巷口积着的雪,罗熹的手指戳了戳:“挺软。”
“我妈说你上次那条磨破边了,”舒坤挠头,耳朵比毛线还红,“她织得慢,可能要等两周。”
罗熹拎起箱子:“我等。”
两人往学校走,雪被踩得咯吱响,舒坤突然指着路边的雪人:“你看谭文斌堆的,头是歪的。”
雪人插着两根胡萝卜当手,脑袋歪向一边,像在偷看他们,罗熹笑出声:“比他本人还傻。”
舒坤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颗奶糖:“昨天英语测验,我考了全班第三。”
糖纸剥开的声音在雪地里格外清,罗熹含着糖,奶味漫开来:“我知道,老师念分了。”
“你考了第一,”舒坤踢着雪,“听力全对,是不是我划的重点有用?”
罗熹的舌尖抵着糖块:“嗯,有用。”
到了教室,谭文斌正对着雪人照片叹气:“我堆的明明很标准,你们居然说傻。”
舒坤把毛线箱放在桌角:“罗熹妈妈织的围巾才叫标准,比你的雪人强。”
谭文斌凑过来:“哟,给罗熹织的?偏心!”
罗熹把糖纸揉成团丢他脸上:“写作业去。”
早读课,舒坤的笔总往罗熹这边偏,墨水在练习册上洇出小点子,他慌忙用橡皮蹭:“手滑。”
罗熹把自己的练习册推过去:“用我的,没印子。”
舒坤翻开,看见页脚写着“13”,铅笔字浅浅的,像怕被人发现。
课间操,广播里放着运动员进行曲,舒坤突然拽罗熹的袖子:“操场角落有冰,别踩。”
罗熹刚要抬脚,果然看见块亮闪闪的冰面,谭文斌没注意,“咚”地摔在上面。
“叫你别跑!”舒坤跑过去扶他,罗熹蹲下来看冰面,像面碎镜子。
数学课,老师让同桌互讲题,舒坤的声音压得很低,吐气落在罗熹耳边:“这个辅助线要这样画……”
罗熹转头,鼻尖差点碰到他的眼镜,看见镜片上自己的影子,慌忙移开目光。
午休时,舒坤从书包里掏出个保温桶:“我妈煮的红豆汤,热的。”
汤勺碰着桶壁叮当响,罗熹舀了勺,甜得刚好,看见他盯着自己的嘴唇,喉结动了动。
“谭文斌呢?”舒坤突然问,桶里的红豆晃了晃。
罗熹往窗外看,谭文斌正跟女生抢篮球,喊得震天响:“他忙着当英雄。”
舒坤笑出声,肩膀蹭到罗熹的胳膊,像片羽毛扫过。
下午的美术课,老师让画“冬天”,罗熹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画了个篮球架,下面两个影子挨在一起。
舒坤凑过来看,突然说:“我画钥匙扣吧,13和14。”
铅笔在纸上沙沙响,他画的钥匙扣缠在一起,像打了个结。
谭文斌举着画纸跑过来:“我画的雪人!这次肯定不傻!”
舒坤把毛线箱往桌里推了推:“比上次强,但没罗熹的影子画得有温度。”
美术老师走过来:“罗熹的影子画得好,藏着故事呢。”
舒坤的脸突然红了,铅笔在纸上戳出个小洞。
放学时,雪又开始下,舒坤把伞往罗熹那边倾:“别淋湿了,你感冒还没好。”
罗熹往他那边推:“你戴眼镜,淋湿了看不清路。”
伞沿的雪水滴滴答答,落在两人手背上,凉丝丝的。
走到巷口的旧书店,舒坤突然停下:“我想给爷爷挑本书,他爱看老故事。”
罗熹跟着进去,旧书架上的灰尘扑簌簌往下掉,舒坤踮脚找书,罗熹在旁边托着他的腰。
“这本《雪夜归人》,”舒坤抽出本泛黄的书,“爷爷说过,他年轻时在雪夜遇到过好人。”
结账时,老板瞅着他们笑:“小情侣挑书有眼光,这本可是绝版。”
舒坤的耳朵瞬间红成毛线团,罗熹攥着钥匙扣没说话,把钱拍在柜台上。
出了书店,舒坤把书抱在怀里:“谢谢……刚才老板乱说话,你别介意。”
罗熹踢着雪堆:“介意什么,我也想当那个好人。”
舒坤猛地抬头,睫毛上的雪簌簌往下掉,眼睛亮得像藏了星。
单元门口,舒坤把保温桶递过来:“洗干净了,明天还你。”
罗熹接过去,看见桶底新贴的纸条,写着“红豆汤甜吗?想加你喜欢的芋圆”,字迹比上次工整些。
“甜,”他说,声音裹着雪粒子,“加芋圆肯定更甜。”
舒坤笑了,书包上的13号钥匙扣撞着14号,叮当响。
夜里,罗熹趴在桌上给舒坤画贺卡,画里的他戴着新围巾,抱着《雪夜归人》,钥匙扣在雪地里发光。
手机震动,舒坤发来消息:“围巾收尾了,我妈说明早就能给你,你能……能来我家取吗?”
罗熹盯着屏幕,指尖在“好”字上点了又点,最后回:“在巷口等你,一起上学。”
放下手机,他摸了摸钥匙扣,14号的金属面映着月光,像舒坤亮闪闪的眼睛。
第二天清晨,罗熹揣着暖手宝去巷口,雪光里看见舒坤抱着灰蓝色围巾跑过来,毛线在风里飘。
“我妈四点就起来收尾,”舒坤喘着气,把围巾往他脖子上绕,“你看,没织错行。”
围巾很长,罗熹往舒坤脖子上绕了一圈,两人的脸瞬间贴在一起,呼吸都带着雪的清冽。
“这样就不冷了,”罗熹声音发颤,“你教我的,一起戴。”
巷口的包子铺开门,老板娘探出头笑:“小两口真甜,跟糖包子似的!”
舒坤的脸红得要滴血,罗熹拽着他往学校跑,围巾在身后飘成灰蓝色的云。
早读课,谭文斌指着罗熹的围巾喊:“哟!坤哥织的?颜色跟你眼睛配!”
舒坤把书包往桌上一扔:“我妈织的!别瞎说!”
罗熹摸了摸围巾,偷偷勾住舒坤的手指,在桌下缠成毛线团。
课间,林晓雅抱着作业本路过,看见围巾哼了声:“灰不溜秋的,不如我织的粉围巾。”
舒坤把罗熹的围巾往紧里裹了裹:“这颜色,罗熹说比粉的好看一百倍。”
林晓雅气呼呼走了,罗熹的耳尖发烫,低头看见舒坤还勾着他的手指,像握住了全世界的暖。
体育课跑圈,舒坤故意落后,在弯道处拉住罗熹的围巾:“慢点跑,雪天路滑。”
罗熹喘着气笑:“你比老师还啰嗦。”
跑完步,两人躲在器材室擦汗,舒坤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给你的。”
盒子打开,是个钥匙扣,13和14号缠成爱心形状,在阳光下晃眼。
“我让打银匠改的,”舒坤声音很小,“上次你说……怕掉。”
罗熹接过,指尖摩挲着缠绕处的纹路,突然把自己的14号摘下来,和新钥匙扣串在一起。
“这样,”他把串好的钥匙扣塞回舒坤手里,“你的13号,别丢了。”
舒坤攥着钥匙扣,眼睛里的光比雪还亮,喉咙动了动:“罗熹……我……”
器材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谭文斌举着篮球喊:“你们藏这儿!老师要测跳远!”
两人慌忙分开,舒坤的话被堵在喉咙里,罗熹的心跳在围巾里咚咚响。
跳远测验时,舒坤故意跳得近,落在罗熹旁边的沙坑里,扬起的沙粒溅在他裤脚。
“笨死了,”罗熹弯腰拍沙,“紧张什么?”
舒坤盯着他的侧脸,小声说:“怕你看不见我。”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钥匙扣在书包上叮当响,像在催着说出口。
晚自习,罗熹在草稿纸上写:“舒坤,我……” 刚写两个字,舒坤的纸条从桌缝里塞过来:“放学后,操场老地方,有话跟你说。”
罗熹攥着纸条,铅笔把“我”字戳破了层纸。
放学铃响,他跟着舒坤往操场跑,雪后的跑道泛着光,像条银带。
舒坤站在篮球架下,围巾被风吹得飘起来,手里攥着新改的钥匙扣。
“罗熹,”他声音发颤,“我喜欢你,从你借我篮球那天就喜欢,喜欢你教我做题,喜欢你护着我……”
罗熹的心跳停了半拍,看见舒坤通红的耳尖,想起无数个雪天里的瞬间,突然笑了。
他把串着两个钥匙扣的书包甩到肩上,钥匙扣叮当响:“我也喜欢你,从你给我画重点那天,从你塞给我奶糖那天,从你织围巾那天……”
雪粒子又开始飘,落在两人脸上,舒坤扑过来抱住他,围巾把彼此裹成个灰蓝色的球。
远处的路灯亮起来,谭文斌举着荧光棒喊:“在一起!在一起!”
罗熹笑着把舒坤抱得更紧,钥匙扣在风雪里轻响,像在唱首永恒的歌。
后来的每个雪天,他们都戴着同条围巾,抱着《雪夜归人》给爷爷讲故事,用改好的钥匙扣圈住彼此的惦念。
而那些没说出口的日子,都成了围巾里的线,钥匙扣上的结,和雪地里深深浅浅的脚印,永远藏在十八岁的冬天里,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