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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站在苦境中心呼唤主仆同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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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仙迹这边为自己心直口快不长脑子一时间说错话惹着疏楼龙宿而后悔不已,那边为自己倒霉兮兮和凉水都塞牙的问题默哀。可时间不等人,形式也一直比人强。邓王爷的仪仗队就那么晃晃悠悠轰轰烈烈四平八稳地过来了。
疏楼龙宿是第一次见这阵仗,当时也吃了一惊。吓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他没想到居然有这等穷造穷造的人。
这不能怪疏楼龙宿。毕竟在他眼里,差不多大家都是穷鬼。最多分穷的程度而已。所以他就是觉得邓王爷穷造。
疏楼龙宿当即表示不服。他堂堂一个儒门龙首都没经历这么大排场,区区一个邓王爷凭什么啊。疏楼龙宿挂起一副贱人就是矫情的表情,紫金交映的眸子里流过很是不屑的味道。当即摇了摇自己带着浓浓旖旎味道的华扇,遮住了秀丽的脸庞。剑子,人来了。
是啊,龙宿。剑子仙迹说道。他这个时候还不忘从那人身上讨便宜:前面那两个归我,邓王爷归你。
汝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疏楼龙宿说着,却也真的懒得和他计较。毕竟说句难听的,这么多年了也,他从剑子仙迹身上吃的亏还少么。他想着,暗自饱提内元,正打算一探邓王爷底细的时候,剑子仙迹又作大死地在旁边补上一句。差点逼得他内息紊乱走火入魔。
剑子仙迹说:龙宿啊,我可没有算计你的意思,那这样的话我就挑个困难的好了。说罢,径自扑向非影、幽泉二使。道家顶先天的罡霸掌气破空而来,白衣纷飞更是显得潇洒自如。若是平时,只怕疏楼龙宿也要赞上一声“好”来。只是可惜,现在疏楼龙宿真没那个心思。
疏楼龙宿不但没那个心思,反而简直被生生气得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他简直想当即停手,窝回自己得宫灯帏从此再也不问世事。可是不行。疏楼龙宿最多就是打打嘴炮,真叫他怎么着了,他就还是放不下。所以疏楼龙宿最多也只能暗搓搓心中叹了口气,邪之刀上手。他身形一晃,如同一只巨大的苍鹰一般,扑向邓王爷那架神秘而危险的辇轿。
靠近轿子的瞬间,疏楼龙宿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杀气与威压。他冷然一惊,于半空中堪堪扭了半个身子,紫色衣袂如蝴蝶展翼般打开,衣衫上缀着的珠饰彼此碰撞之下发出清清泠泠的声音,正可谓环佩叮当。这本是极美的场面,之前剑子仙迹就说过,疏楼龙宿找人相杀,那必是也如一场惊才绝艳的舞蹈一般华丽无双,可这华丽无双的背后,隐藏的便是凌厉冰冷的杀意。这次也一样,那些如花朵般层层叠叠打开的衣料之下,邪之刀直直对着轿顶刺出。
刺空了。
疏楼龙宿暗道莫非轿辇中真的空无一人?他眸色一沉,手腕抖动之下真气源源不断送入邪之刀之内。正是打算一击之下毁了这顶轿子。
然后他听见隐隐耳畔一声低吟---那是来自于刀灵的痛呼。下一刻他感觉到轿中之人一双肉掌彷如铁铸,竟是左右夹住邪之刀的刀身,旨在断刀。
疏楼龙宿当即收力抽刀,足尖轻轻在轿顶上一点,借力翩翩倒飞出去。几乎是同一时段,两道宏大掌气也接踵而至。疏楼龙宿不及躲闪,只堪堪打出一道掌气与对方相撞,眼看要被中伤之际,一道白影闪电般挡在身前。两仪之气将他护在其中。他看不到剑子仙迹的表情,可却隐隐觉得那老道是动了真怒。和平时不一样,剑子好像再也没有隐藏实力,而是带着一种威压和强势单手接下那两道掌气。
邓王爷也顺势化光离去。
疏楼龙宿还没站稳就被剑子仙迹一把扯进了怀里。那平日里看起来总是一副无所谓样子的白毛老道抱着他,手和胳膊都在颤抖。
疏楼龙宿叹了口气。他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反复重复几次后终于是落在了剑子仙迹的后颈上。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捻着对方雪白的长发,说:吾无事。时间消磨太长,他已经分辨不出剑子仙迹是真的担心还是一时做出来为了让他心软的把戏。疏楼龙宿觉得自己是真的累了。他主动把话题岔开:汝以为邓王爷手下那两只傀儡如何?
剑子仙迹没有说话。他就那么抱着龙宿,紧紧搂着他劲瘦纤细的腰和单薄的背脊,几乎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的力道。良久之后,剑子仙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疏楼龙宿。他长出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说:应该是邓王爷靠着某种术法控制的,因此不畏攻击,能化力道。并没有正面对上的必要。
疏楼龙宿摸着自己的下巴点了点头。他略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素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暗影,月光下衬得无比昳丽。
剑子仙迹觉得那种酸楚和苦痛又涌了上来,他强压着,手攥成拳尤不知地低声道:那你以为邓王爷此人如何?
十丈之外,杀气与威压激增,并不似他这样年岁该有的力量;而十丈之内,反而没有这般感觉了。疏楼龙宿沉吟道:莫非金银双绝掌此种武功,竟是和距离有关的?
剑子仙迹点头道:有这种可能,毕竟掌法此类武学,往往是距离对方越近,伤害越大。金银双绝掌此种武功,本就倒行逆施,惨无人道;有此歪邪之处,也不足为奇。
疏楼龙宿说:那现下汝作何打算?
我会去查清楚邓王爷的来头,证实这一猜想。剑子仙迹低着头看着疏楼龙宿淡紫色衣衫的下摆,那里用颜色烟粉的线极为精细地刺了半朵牡丹。那么美好。剑子仙迹说:你先回去宫灯帏吧,有了消息我会来通知你。
疏楼龙宿单薄的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垂着自己的眼,眼观鼻鼻观心。他转身离开。
剑子仙迹看着疏楼龙宿的身影慢慢隐在树影山色之后。那点艳丽的紫终于被浓重的黑一点点吞噬干净。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总是在看着疏楼龙宿离开。那人总是又骄傲又固执,自己认定的东西受不得半分折损。最后宁可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后悔。
剑子仙迹摁着自己的心口慢慢蹲下去。他的手抓住地上柔软的泥土,他跪着把自己的额头抵在那里。新生的草叶抚摸着他的脸颊,那么温柔。写着佛剑分说和傲笑红尘签名的那张单薄的纸就贴在他的胸膛上。只隔着一层单薄的亵衣而已。剑子仙迹根本没有力气把它拿出来递给龙宿。他不想看着疏楼龙宿又凉薄又美丽的脸,他不想听到龙宿说着疏离的话。如果一切都还能挽回的话。
剑子仙迹苦笑起来。
他知道,就算真的有什么时间倒流的可能,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会把辟商剑的图纸交给秦假仙。他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他和龙宿那么相爱,他们又合适又般配,可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突然一只手伸到他面前。苍白修长的指骨上蒙着单薄的血肉和细腻的肌肤。素白的衣袖搭在手腕上,遮住了一点点手掌。
剑子仙迹抬起头就看到了古尘青年正略弯着身子对他伸出手。他当时什么伤痛绝望的心都没了。他知道自家剑灵这个时候跑出来绝壁是给自己添堵的。剑子仙迹真心不想起来,可总让古尘青年这么伸着手也不太好。所以剑子仙迹只好抓着对方的手---理论上算不上抓着什么实体,因为古尘青年毕竟是剑灵。那种感觉如同抓着一把浓稠的雾一样。
果然,古尘青年开口了:她是谁?
剑子仙迹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她是谁?
古尘青年蹙着自己的眉:辟商呢?疏楼龙宿不要他了吗?她是谁,疏楼龙宿的新武器?她和他不合适。
剑子仙迹快哭出来:您不是早就知道辟商断了吗?您现在特地来给我添堵是吗?我的古尘大爷啊您看不出来我最近自己也是一身的口子没工夫给您疗伤吗?您难受了干嘛来给我添堵啊。
古尘青年不理他,露出十分迷惘的表情来:辟商…不在了?
剑子仙迹点了点头。
古尘青年歪着头看着他:是啊,他不在了。我知道的。但是…已经这么久了,我居然不记得了。
剑子仙迹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剑灵。他觉得不应该啊自己真是该找令狐神逸聊聊了,这剑灵还有失忆症?
像是看穿了他内心所想一样,古尘青年微微笑起来。这个剑灵长了一副不错的样子,可惜说的话却完全不招人待见。古尘青年说:其实你很羡慕我这样,不是吗?他的语气带着不谙世事的懵懂,又天真又残忍。
剑子仙迹还想说些什么,可他终于发现自己完全无话可说。那千言万语都哽咽在他的喉头,吐不出半个字来。
古尘青年还是挂着一幅淡淡的笑容:其实这样也不错。可是那把刀,和他不合适。她不会陪着他太久的。我是剑,我比你们更了解兵刃。疏楼龙宿再也找不到比辟商更适合他的武器。不管他是否能承认,愿意不愿意面对,这就是事实。
剑子仙迹叹了口气:是啊。
可是你。剑子仙迹。古尘青年说。疏楼龙宿还没有消失。只要还在这个世上,就有希望。这是你们“人”的道理,你该比我明白。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剑子仙迹像是如梦初醒般跳起来,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剑灵。他第一次觉得这个话唠的剑灵这么讨人喜欢起来。他几乎是热情地握住古尘青年的手:哎呀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你原来这么可爱呢古尘大爷。放心我再也不考虑换掉您了!
古尘青年略一挑眉:换?他唇边挂起讥诮的笑:剑子仙迹,你也再也不遇到像我一样合适你的武器了。死心吧。
剑子仙迹表示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