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纵使世间万物皆有罪，但是仔细找找还是有无辜之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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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解岩出来的疏楼龙宿其实心情非常好。甚至可以说是最近一段时间来最好的了。他当初无论下定决心多少次看到佛剑分说都心如止水但事实上他看到自己那个活蹦乱跳---咳咳、其实并没有---但至少是既不缺胳膊少腿而且也是活的的佛剑好友之后的一瞬间自己都有点忍不住想活蹦乱跳地庆祝一番了。嗯，其实疏楼龙宿对于佛剑分说复生之后的要求很简单---完整的，活的。就行了。
所以疏楼龙宿一路上看到天是蓝的水是绿的，连野花都那么娇艳可爱。他便就借着自己的好性子蹲在路边，用手指轻轻托起了一朵花。这花是嫩嫩的黄色，花朵并不大。连香气也是几乎没有。若在平日里是断断入不了他龙首大人的眼的。但是现在不一样啊，疏楼龙宿心情好呀。心情好起来那可是看什么都无端端美好的。估计现在这当口儿，把傲笑红尘弄过来摆他跟前他都能夸上一句“哎呀呀这傲娇的，甚好”之类的话来。
可就是这样好的当口儿，偏偏有那死活不开眼的上来找晦气。嗯，若说找晦气也不尽然，不过那个方向龙宿只用瞥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解岩的方向。
看这阵仗，估计是要找佛剑分说麻烦的。
疏楼龙宿摇了摇手里的华扇，紫色眸底那条瑞丽金线越发深了。他几乎是想也不想，便立刻冲着不解岩的方向跟了过去，然而行至一半，龙宿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去么。不去么。
不解岩现在又不光是那个佛剑分说一人。还有个素续缘素公子，自己去添什么乱。但是…
不，不。
有个声音在他心底咆哮。
吾凭什么要管汝！吾凭什么要管汝！汝身边少了一个龙宿根本不算什么！吾何苦去自讨没趣！
然而---
疏楼龙宿眯起自己的眸子，死死咬住那单薄的下唇。
且不说吾辛辛苦苦找来移形导气，就说邪兵卫之力，也岂是汝等宵小可觊觎的？！
紫影一闪，儒门龙首早就不在当地了。
虽然一路上紧赶慢赶，但是最后还是晚了一步。
疏楼龙宿到不解岩的时候，已经是满地残碎尸骸和遍布鲜血。月光清清泠泠之下，让他这个已经成了嗜血者的人都有几分想要作呕的感觉。而佛剑分说一贯整洁素白的袈裟上此时沾了大片暗红，正坐在瀑布之下，还是那副打坐的端庄样子。这样的景象让龙宿本来悬着的心慢慢放下去，可成为了嗜血者之后他眼神一直很好，在仔细看过远远坐在瀑布下的佛剑分说之时，他一颗刚放下去的心又再次提上来了。不但是提上来了，还是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儿，就差有人推波助澜一把然后直接飞出来了。
那一贯是端丽沉稳的面容上早就布上一层黄豆大小的汗珠。本来澄清的目光也隐隐泛红。虽然口中还是不断诵唱佛号，可指尖的颤抖已然昭示了佛者内心的矛盾和挣扎。这不就是邪兵卫欲乱宿主心神的前兆么。
疏楼龙宿慢慢攥紧了拳头。
岂可。岂可。
此等大错，本就不该汝佛剑分说来承当！当日若是汝肯将邪兵卫之力予吾，早无这许多烦心之事！
然而…纵使汝咎由自取，龙宿又岂能坐视不顾？
定了定心神，疏楼龙宿四下一瞥，并未见剑子仙迹。更是没有感受到那老道的半分气息。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剑子仙迹此人似乎一直如此，真要用到他的时候，尤其是他的至交好友真的要用到他的时候，十次总有个六七次见不到人影。所以现在，看来也没有怪他的必要了。
只是…龙宿指尖凝气，心中却还是犹豫。现下佛剑分说显然是入魔堕杀道的前兆，可是真的下得了手么。那是他多少年相伴相交下来的好友啊。况且还是之前因为他的缘故险些身死的好友。疏楼龙宿低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已经伤过了傲笑红尘，已经坐实了中原叛龙的名号。那么还嫌多一个佛剑分说么。
好友。他看着瀑布下的佛者，低声道：若真到关键时刻，龙宿必是竭尽全力…也当阻止汝，不会叫汝背上莫须有的罪名和杀孽。
再说佛剑分说，他自从杀了那些不自量力送上门来找死的刺客之后，一直都觉得眼前血雾朦胧心神不宁。甚至还出现了奇怪的幻觉---比如刚才，他竟是觉得看见龙宿了。
佛剑自嘲地笑了笑。这个时候看见龙宿有什么用呢？难道是要他帮个忙把邪兵卫收过去么，这玩笑似乎开的有点大了。
正想着，突然又觉得心神一阵激荡。纵使是不住口诵佛号也镇不住那蠢蠢欲动的心魔和杀意。佛剑分说朦胧间忍不住吐槽邪兵卫之力果然强大，顺便对小活佛心思纯净予以膜拜。
头痛欲裂加上胸口处气血翻涌，饶是佛剑分说武功佛法修为皆是上上等，却也有几分支持不住。竟是慢慢无法定住一丝清明了。
一瞬间看到当日前往西佛国参加法藏论道大会时沿途所见的世间惨景。又一瞬间看到当日他和剑子于龙宿翻脸时那人眼底凉薄寡艳的错落光影。再一瞬，竟是三十年后的残破之相，亡魂哭号，三光全无。
幻象变化无端，突然变成他手刃梵剎伽蓝之后穿着千针靴一步步走过长街，棍棒加身的场面。
有个声音在他心底颇有些蛊惑味道地响起来---
佛剑分说，你一味保护的这个时间，究竟回报了你什么？
不，护生斩业之路，佛剑始终无悔。纵是今日此时此境，初衷依旧不变。
那就杀遍婆娑众生。这世间百般罪孽只因众生皆错！以杀止杀才是大慈悲。
杀生为杀生，斩业是斩人。人皆有罪，何人不可杀？
这句话出口的时候佛剑心底一惊。心知是心魔入侵，索性抽出怀中短刃，一刀刺在腿上。鲜血长流。
尖锐的痛楚扑面而来。佛剑顾不得伤口严不严重，只是连忙收敛心神，继续以禅功定住那越发鲜明的杀意和魔性。
大抵是邪兵卫之力太过强悍，佛剑分说还是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抽离。那一丝清明竟是越发远去了。
疏楼龙宿在一边看着。佛剑拿起刀的时候他差点以为佛者自知压制不住，干脆要一刀刺进心口以求玉碎。不过看到那明晃晃的利刃到底是刺在了大腿上的时候，他便舒了一口气。
是了，按照佛剑分说的性格，断不会如此轻易便服输。更不可能放着邪兵卫再次散于天地之间的危险求一人保全那可笑的“名节”。身负大义，这天下苍生，但凡草木牲畜，又或是贫富贵贱，哪一样不值得他拼了所有去保全？这么想着，疏楼龙宿竟是觉得眼底都热辣辣起来。
本以为会这样就挨过这道难关的时候，佛剑喃喃的低语又再次响起来---
世上只有杀人者与被杀者。我不杀人，人定杀我！所谓善恶只是论点不同。我愿挑起天下罪业，既然如此，就做尽天下罪业又何妨？！难道我只是空负其名，却不敢担起责任？杀…我要杀一个无罪之人，证明我的决心！善不善法平等，佛魔是魔也是佛，成佛之道，就在于一字---杀！
话音一落，原本素敛静秀的佛者突然睁开双目，澄澈目光早被血光盖过。竟似是一瞬被邪兵卫蒙了心神的样子。
疏楼龙宿见他如此，竟是也忍不住暗暗后退了一步。过去那么多年，多到他自己都忘记了到底有多久。他也不是没见过佛剑动怒的时候，只是…这样的佛剑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难道邪兵卫之力竟然真的如此之大？就连武学佛法修为如佛剑者，也消弭压制不了么？还是…早已变成金色的眸子冷然一沉。还是有心之人的刻意为之？若真是如此…他慢慢挂起一抹笑意。疏楼龙宿岂能叫汝等得偿了心愿？！
突然耳边听到一阵细微动静。本以为是还有刺客尚未死绝，看过去的时候才见到一个蓝衣青年正立在远处。手里抱着的东西散了一地，正有些惶然地看着这边。疏楼龙宿看了看那青年脚边，只见散落的都是些日常度用的物件，还有些新鲜水果。他是何等聪慧玲珑的心思，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青年的身份---想来便是那位素大公子。
思及此，疏楼龙宿突然心生一计。当下提气：佛剑分说，汝可当真有心杀遍这婆娑众生么？！
这一声仿若龙吟，清润绵长。再加上疏楼龙宿有意为之，其中夹杂自身千百年的功体，一声长啸，竟是震得不解岩四周砂岩抖动。
而也就是这一声，震得佛剑分说喷出一口鲜血。可那眼底的血红却也是慢慢退下了。
一旁的青年很快回过身跑了过去，竟也不顾瀑布水花，直接冲进了那片水幕中，一把扶住佛剑分说。龙宿在一边看着，但见那少年墨色眼底一片关怀担忧之色，突然觉得胸口一痛，别过脸去。
若是如今他还看不出素续缘和佛剑分说之间的关系，那他也就真枉活了这些年。也对不起自己那颗偶尔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只是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他却没来由想起剑子仙迹。这本来是绝对不应该出现的情况。
于是疏楼龙宿干脆把这一系列的罪名都直接安放到了剑子仙迹头上---若是剑子仙迹老老实实守在不解岩，那么那些不知死活的刺客就扰乱不了佛剑分说的心神。若是剑子仙迹老老实实守在不解岩，那么也轮不到自己来帮佛剑稳定心神。若是剑子仙迹老老实实守在不解岩…
那边佛剑分说也慢慢缓过劲儿来。一眼看到身边满脸忧色的素续缘，再看看不远处正不知道神游天外别扭到哪里去的疏楼龙宿，又看看这一地的尸骸，想也知道自己之前在入魔的边缘晃了一圈又回来。说不后怕那肯定是坑爹的。只是变成现在这样…似乎也还算不错。这么想着，他抬起手，轻轻抚了抚素续缘的后背。那笔直修长的脊骨在层层叠叠布料下还是很容易就能隐隐摸到。于是佛剑分说开始在心里盘算一会儿应该叫素续缘和龙宿回去拿点儿好吃的回来好好补补才是。
又看了看龙宿，衣服有些乱的样子。恐怕是急匆匆赶来的。这么想着的佛剑分说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大家长。每天每的不但得操心着苍生还得大爱着自己家这几个不省心的货…嗯，不能把素续缘也算在里面。毕竟似乎现在自己身边就剩这么一个省心的好孩子了。
人生真是…多舛啊…
心里吐槽炸毛悲春伤秋归吐槽炸毛悲春伤秋。对于疏楼龙宿难道不别扭不折腾不帮倒忙的这一次，佛剑分说还是跟高兴的。于是他放温了声音：龙宿，这次佛剑又该谢你。
龙宿眼睛也不看他，脸扭到一边去也不怕晚上睡觉落枕：吾只是觉得这邪兵卫吾还没东心思，就被别人抢先了很不舒坦而已。
对于龙宿的别扭傲娇，这么多年佛剑一直是懒得和他一般见识的：那晚上留下来吃饭。这是一个肯定句，而且隐隐带了些胁迫的味道。让疏楼龙宿一下子勾起了当年被逼着喝药坐湿蒲团的悲惨往事。于是我们可亲可爱的龙首大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佛剑分说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想来也是自己往日里一贯的作风立下的阴影。想想自己也觉得有点过不去：那好友，就这么说定了。
虽然这句话有几分剑子仙迹平日里说话的味道，但是疏楼龙宿一点也不敢炸毛。天知道佛剑分说这个暴力和尚会不会一下子起肖装作邪兵卫上脑的样子出手护生了自己…哦，那货刚刚不还说什么“杀生为杀生”么…所以这样的危险时刻，形势比人强的时候疏楼龙宿一向乐于服软：哼，吾自然会留下来。以免那些宵小再来觊觎邪兵卫之力。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纵使世间万物皆有罪，但是仔细找找还是有无辜之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