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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

  •   “而且这个人,肯定和楚诗怜相关,否则楚诗怜不会帮他隐瞒,担下杀头的罪名。”崔衍道。

      姜渝无意识握紧了手,喃喃:“谁可以让她把命搭上?”说着姜渝转头看向崔衍:“大人觉得呢?”

      崔衍想了想:“其实也不一定就是和她感情深厚到可以为他顶罪,或许,是顾忌着什么。”

      姜渝问:“死了还要顾忌什么呢?”

      崔衍一时卡住了,只是含糊道:“暂时没有思路,但是,我有一个怀疑的人选。”

      怀疑的人选?姜渝思索着他的话,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人被他们抛在脑后,暂时搁置了——慕汇。

      那个感觉有点不正常的男人。

      他会和这起案件相关吗?

      如果他和这起案件相关,他们该怎么找出证据呢?

      脑中闪过慕汇家中丢失的,和死者伤口吻合的刀,还有他们家古怪的气氛,而慕汇经常去微月楼看楚诗怜。

      电光石火间,姜渝头脑里灵光一闪。她情不自禁拉住崔衍的衣袖。

      崔衍低头一看,发现姜渝的眼睛难得闪出光亮,他一愣,一时挪不开眼睛。

      而姜渝自顾自说出想法。

      “大人!仵作说的话你还记得吗?‘死者面部头颅有轻重不一殴打痕迹,非器物敲击。脚上步鞋有拖拽所致磨损,皮肉淤青,盖拖拽时尚有气息,且磨损不均偏向一侧,鞋有清洗痕’。‘死者手臂覆有深浅不一抓痕数道,初断为人指所抓,或深入皮表,或交错纵横,位置不似死者自可为之。右手手腕骨断,为死后所致’。”

      “廖光远脸上是打的,不是器物伤。楚诗怜和柳和玉没有这个力气,也没有这么凶残,他们两个根本不会这么做!”

      “且死者生前与人扭打,而在口供中楚诗怜和柳和玉都没有和他扭打过,就算有过扭打大概也很难占据上风,风险太大,更何况他们身上都没有类似伤痕。顾忌慕汇是朝廷命官,我们不曾检查他身上。”

      崔衍听了她的话受到启发,开始复盘回忆这场历久的案件的所有已知信息,忽然:“还有一事!我忽然想起来,柳和玉在第一次认罪供述中提到他把廖光远吊上偏殿,但楚诗怜的供述中根本没有这个环节。他们的口供出现偏差了,这代表什么?”

      姜渝大脑飞速运转。

      “因为他们圆不过来了。”

      “不管再怎么编的像真的,终究是假的,所以有些地方的致命漏洞无法掩盖。”

      姜渝不由自主踱步起来,一边走一边想。

      “还可能侧面反映,柳和玉和楚诗怜很可能都没有完整参与事件,所以他们对情况也有不了解的地方。”

      “这么说如果有一个人贯穿始终,他就是那个隐藏的第三人,那个柳和玉和楚诗怜一起编织谎言也要包庇的人。”崔衍看着走来走去的姜渝,跟着思索。

      “那么如果假设这个人真的是慕汇,他又为什么会被两人联手隐藏?”

      慕府。

      幽暗的厢房里,一个女人斜倚在床头,看不清神情,只能隐约看见她眼中印照着窗棂外落日的微光,显得渺茫。

      马上就是晚膳的时间,孩子被老妈子带在庭院里玩耍,而小丫鬟也正在庖厨给老厨子打下手,现在女主人没有事情可做,也身心空茫,于是独自待在卧房中,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卓氏的目光放空,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目光慢慢被梳妆台上的铜镜吸引。

      她缓缓起身,飘忽的像一个暗夜的魂灵似的,来到了梳妆桌前。

      那张桌子上摆着些女子常用的物什,一把黄花木梳,一个落了灰的大漆螺钿妆奁,散落的钗笄,还有一架浑圆的镜台。

      她鬼使神差的凑近。

      镜子中映出一张寡淡的、死气沉沉的脸,白的出奇,到了一种近乎病态的感觉,而清秀的眉眼透出一种旷日持久的疲态,延伸出一些不明显的细纹。

      她吓了一跳,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立刻缩回身体。

      镜子中立刻什么也没有了。

      就像蜻蜓轻触的广袤水面,一切波痕消失的宛如闪电般迅疾而无影无踪。

      一走,水面即刻恢复平静。

      但她却忽然从心底泛起一波又一波倦怠和惊悸。

      卓氏缓缓摸上自己的脸。

      其实她还相当年轻,不过二十九岁,镜子中也还是年轻的模样,但真正让她浑身发抖的是她自己的眼神。

      那双像是黑葡萄般水润的眼睛,已经不复光亮,而是空洞而压抑着,像是要吞噬一切有生机的色彩,卷进那种非黑即白的框架之中。

      卓氏忽然觉得好冷,现在正值冬日,但身边烧着炉子,室内也未曾开窗,但她就是觉得哪里爬上一股阴风,让她忍不住伸手死死抓上自己的衣服抱紧自己。

      怎么会这么冷?

      她想。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扎着发辫的人影出现在窗纸上。

      卓氏转头看去,只听对方道:“夫人,该用晚膳了,老夫人传您过去。”

      卓氏理了理嗓子:“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对方的身影才从窗纸上消失。

      卓氏站起来,理了理衣领,整理心绪,整张脸又恢复到那种恒久的温顺安静之中。

      那张年轻的脸庞凝成一个低眉顺眼的画皮,在细碎得体的脚步中身着戏服沉静入场。

      饭桌上,卓氏温顺的坐在慈眉善目的婆婆身边,小女儿坐在婆婆和公公之间夹菜,由老妈子照顾,公公很喜欢女儿,一直给女儿夹菜。

      整个桌子上,他的丈夫坐的很远,是全场存在感最低的人,只是沉默忠厚的吃饭,不发一言——也没人找他说话。

      虽然卓氏和丈夫身边没有隔着任何人。这很正常,夫妻本来就应该坐在一起。

      但是慕汇的距离显然就远的过分了,卓氏的凳子也不在应该的位置上。两个人都有意无意避开了距离。

      以至于中间恐怕还能坐下两个人。

      每次全家一起吃饭,公公都会皱眉,卓氏知道,公公不喜欢他们随意挪动家中椅子的距离。

      但慕汇不会听的。

      他从来不反驳父母,一句也没有过,就像是一个木讷的沉默的器物,又像是大门口养的那只老实忠厚的老黄狗。

      但是他不反驳,却自有自己的办法反抗。他不愿意做的事,他就绝对不会去做。哪怕慕老太爷大发雷霆,那根黄杨木做的老拐杖砸到他的背上,戳到他的脸上,他也会一声不吭,但是绝不妥协,直到倒下。

      卓氏进门之后不久就见到过这样一次事件,这把她吓得做了好几夜噩梦。

      好在慕汇绝大多数情况都是对父母言听计从,这样的家庭动乱也没有发生过几次。

      起初,目睹丈夫的惨状后,她以为慕家人都恐怖暴力,为此惴惴不安了许久,但是后来,她发现可能并不是这样。

      慕汇从来没有对她无礼过,一根指头也没碰过,反而逢年过节,这个沉默寡言的老实男人,甚至从没忘过给她买胭脂钗环。这些年也没有什么女子找上门来。

      卓氏一直对自己说。

      可以了,这个男人可以了。虽然自己下嫁,但是这些年家里衰落,慕家人也从来没有落井下石亏待过她,甚至公公婆婆对自己多有照顾。

      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直到前段时间,大理寺的大人来到家中,卓氏在场,这才在话语里发现,原来慕汇也没有在外面断过。

      伤心吗,难过吗?

      卓氏自己也不知道。

      其实这样的事早有预料。

      这些年,慕汇的表现已经反应的很明白了。

      成亲那晚窝在躺椅上对付一晚的慕汇,她偶然发现被公公仗责的慕汇,深夜没有睡,无声盯着天花板的慕汇……

      最后两人终于有了一个孩子。

      慕汇再也没有踏进过他们的卧房,老太爷和老太太批驳过他好多次,但慕汇始终只是埋头吃饭,吃完饭行礼就走了。

      只留下老太爷老太太的叹息,而卓氏抱着孩子,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早有端倪不是么。

      卓氏以为自己做好准备了呢。

      但当真正听到的那一刻,在亲耳听见慕汇口中那句“哪个男人可以完全克制自己呢”的那一刻,卓氏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为什么心那么凉,冷到手脚伸展不开了,一口气卡在咽喉里,让人无法呼吸。

      终于一切都掩饰不住,像是水底最丑陋的礁石暴露在光天化日的苍白炙烤下。

      卓氏感觉白晃晃阳光一圈圈的刺眼,让人天旋地转站不稳。女儿在脚边哭,就像一场预演的哭丧。

      不过这样生活许多年,或许卓氏该庆幸自己天长日久养成的习惯,让她仍然保持着得体的体面——好一个端庄娴雅、大家闺秀。

      此时卓氏坐在餐桌上,看着沉默的丈夫,其乐融融的公公婆婆和小女儿,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自己从来置身于外,隔着一层雾。

      仿佛产生了错觉,卓氏感觉自己也是纸扎的,涂着脸,配合着这个“完美”的家。

      卓氏转头,看见慕汇依旧埋头不语,沉默的吃着饭。

      卓氏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其实看见了慕汇偷偷溜出府,但是那天大理寺少卿看向她,当丈夫跪在她的裙边求她时,她说谎了。

      可是现在,她的心头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当夜深时分,她躺在阴冷黑暗的床上时,这个想法仍然如跗骨之蛆一样纠缠着她,阴魂不散,冒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卓氏迟迟没有睡着。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不知道她远在书房的丈夫此时是否安眠。

      卓氏忽然回忆起了这五年的日子。

      每一天和昨天,或是和明天都没有区别,家里有两个老人和仆人,还有一个如若无物的丈夫,还有一个枯坐在家中,脚边爬着孩子的她。

      婆婆总是在她耳边念叨着想要一个孙子,公公总是闭着眼睛仿佛置身事外,但是任何决策都决不能绕过他。丈夫每天像假人一样重复着每一天的行程。

      卓氏忽然觉得那阵阴风又来了。已经很多年,那种阴凉感悄无声息的贴着她的后背,而她一动也不敢动。

      卓氏觉得好冷啊。

      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映着冷色调昏蓝的窗子。

      外边树影摇晃,仿佛张牙舞爪的妖魔。

      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在悄无声息的流逝了,因为这座小小的府邸太过安静,在这每一天的日月轮转里,她清晰地听见死亡的脚步。

      或许我要死了。

      这座宅院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所有的血液顺流而下,而卓氏站在井沿,日复一日凝视着那黑洞洞的尽头。

      那种想法又出现了。

      那想法使她很不安,心头有种离经叛道背离者的惶恐和隐约的激动,还有一种即将万劫不复、被千夫所指而生出的奇异的犹疑和期待。

      真的要这么做吗?这可是没有回头机会的路,这可是整个社会所不能容忍的路,她在地下的父母都不会允许的。

      她的身体都因为这个大胆的想法而微微颤抖。

      这个想法背德。

      但又是那么具有吸引力。

      非常有吸引力。

      她实在是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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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不会坑,已复更,会写完。 v前随榜更,会看情况加更 这是我的第一篇文,大家喜欢可以按爪,我会更有动力,谢谢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