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二学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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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初医学院的校园，初夏的夕阳透过高大的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轻拂。
一个欣长的少年背着书包，快步地走向人体解剖教研室。
下午踢球长了点，不知是否见习还有空位。
张晓有些忐忑！
第二学期末要考试了，人体解剖教研室晚上开放实物练习。
“张晓, 这里还有一个空位！”
是她，来自上海的柳茵。
她开朗外向，总是那么耀眼，像一束光，站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
在女孩子面前，张晓是个不露声色和文静的大男孩，习惯于默默观察。
他一直关注她快一年了，从大学入学那天起，但他们从没有说过话。
张晓努力显得不紧张，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她一直微笑着，看着他腼腆地在她身边坐下。
“这里是脑的复习单元：实物、模型和图表。我按图表念解剖学名词，你在模型上指出位置，并说明构造和功能，最后我们共同看实物，你觉得行吗？”
他们挨得那么近，张晓又嗅到柳茵身体的气味——幽兰般美好的气息！
“好！”
他感觉喉咙发紧，僵硬地点点头！
“脑主要组成部位有：大脑、小脑、间脑、中脑、脑桥、延髓6个部分组成……”
柳茵察觉到张晓的紧张，声音变得轻柔，再也不直视他了!
“好的，都对了。现指出各主要组成部份的构造和功能。你先说，我补充，我们再看教科书，纠正和补充。”
张晓的尴尬逐渐地缓解了，心静了下来！
“大脑是神经系统最高级的中枢部分，接收全身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感觉冲动，发出信号支配全身的运动，人类所特有的高级功能活动都集中于大脑表浅部的皮质……”
他讲述得流利，再无结巴了！
“我补充一些，皮质是高级神经活动的物质基础……”
她眼睛弯成了月牙，微笑地点点头！
“我们再看教科书，还是有些遗漏……”
他们各自翻开教科书。
“好，我们继续……”
柳茵主导着俩人实物练习过程。
“我们重复温习一遍脑的主要组成部份的构造和功能。我说，你补充！”
“都对了！”
环视实物练习室，同学们独自或三三两两专注练习。
张晓这时完全放松了！
本来嘛，男女一起练习很正常，这可不是中学时代！
“现在我们看脑的实体，我对福尔马林敏感，你翻动，我指出解剖名称和部位，你重述其结构和功能！”
张晓流利地描述了脑实体的结构和功能。
柳茵用手轻轻扇去福尔马林气味时，张晓这才敢正视她。
哦，有几颗微小的雀斑在她高耸的鼻梁上，左二右三。
“太好了，你这次都对了！”
柳茵赞许道。
“今晚复习效率很高。要不，你给我提一个有关脑的问题？”
为了再次看清雀斑，张晓灵机一动，看着她的眼睛问：
“眼睛获得的信息传到脑的那个部位进行高级处理？”
“图像信息沿着视神经由眼传递到大脑视皮层，坐落于枕叶的距状沟周围。”
“完整！”
柳茵狡黠一笑：
“我提的问题是，人类爱情受大脑那个区域控制？”
“大脑前扣带脑回皮层和岛叶皮层与人类高级思维和语言有关。书本上和教授讲课时未提到爱情的解剖学基础。”
“我也不知道！”
柳茵甜甜地说，带着撒娇的口吻！
张晓这才感觉到，柳茵一直近距离火辣辣地盯着自己，瞬间满脸通红！
“这将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探讨区域。”
张晓又有些结巴了！
“看来你很关注哟！”
柳茵又抛了一个媚眼，发咯咯的爽朗笑声。
张晓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嗯！”
柳茵缓和了一下语气：
“是否有乐趣，当我们一起复习？”
“是的！”
柳茵己收拾好书包。
“潘茜在等我。今晚很愉快，祝你做个好梦，张晓！”
“谢谢，晚安，柳茵！”
张晓如释重负。
一弯新月高高挂在天空中，淡淡的月光洒向学生寝室，勾勒出张晓青涩和英俊的轮廓。
室友规律性的鼾声彼此起伏，破天荒地，他久久未能入睡！
初中毕业后，在公共场合和一位异性这样亲密接触，张晓这是第一次。
其实到了大学，男女同学说话或一起学习，已算平常的事！
可是，是和那个心中的她！
躺在床上，他开始回味这位叫柳茵的同学。
刚入学时，同学们在操场集合，熙熙攘攘！
辅导员要求男女同学按高低各列三纵行，同学们这才安静下来！
张晓个子高，站在靠后，恰好他这一纵行靠近女同学纵行。
辅导员在简介校规时强调，大学生不准在校园恋爱！
人群出现小的骚动！
张晓也觉得不可思议：
在给用功学习的学生美好憧憬时，高中毕业班班主任多次绘声绘色地描述：
在大学校园里，男女大学生会自由地交往，会有很多浪漫的爱情故事。
这是什么鬼规定？不过呢，应该与我无关！
一阵微风从女生那边吹来，张晓嗅到了体香，沁人心脾！
幽幽兰花香，从身边并排的这位女生身上散发出！
他依稀感觉到，和他并排的那位女生一直用余光看着自己！
张晓虽然个子瘦高，从他清纯的脸上，很容易读出，他还是一个羞涩的英俊少年！
张晓紧张了！他不敢侧视她。
辅导员正在点名：
“柳茵！”
“到！”
并排的女生发出银铃般的声音！
名字真好听！
就着这瞬间，张晓这才敢侧瞥她！
这是位穿着天蓝色连衣裙、扎着两个羊角辫、有着高耸鼻梁的她，侧面像似一名电影女明星！
可这瞬间的偷瞥居然被她捕捉到了！
张晓察觉到那炙热的目光，在暮色中，柳茵那水汪汪的双眸！
他像现场被抓的小偷，满脸涨红！
他耳边传来轻微咯咯的笑声！
张晓身体变得僵直，茫然地看着点名的辅导员。
“张晓！”
“到！”
张晓条件反射似的僵硬应答！
“你好，张晓！”
柳茵轻柔的问好，只有他和她听得见！
他们相距仅半米。
他当然不敢看她，只是尴尬地轻轻点头！
点名集合完毕，在熙攘的人群，柳茵居然从背后用胸部轻撞了张晓的手臂！
她活泼端庄，总和一位叫潘茜的女同学在一起。每次上课，她俩总很早去教室，坐在前排中央。
柳茵爱和男女同学说话，总爱发出咯咯的爽朗笑声。
见到上海同乡时，柳茵的吴侬软语真是好听，尽管张晓还没听懂。
略显不快的是，当她和斜对面寝室骆健说上海方言时，她的语调和神情有些暧昧，张晓居然有醋意！
每次和她相遇时，她总用那会说话的眼睛，热情地注视着张晓，这种热情让他羞着不敢对视。
张晓呢，总是在上课时或校园内偷偷看着她，那美丽和熟悉的倩影。
心中有个秘密，她可是心中第一美女哟！
兴奋快感刺激着张晓的每一个毛孔，一个又一个甜蜜的美梦！
早上起来，他突然醒悟：
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她鼻梁上有五颗淡色的雀斑，左二右三，针尖大小的浅褐色小斑点，均匀地分布在她高耸的鼻梁上，像胡蝶羽翅的斑纹，清秀的脸庞增添了立体和神秘感。
那可是世上最美最灿烂的脸！
我要天天看，我要娶你，柳茵！
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时间过得怎么这样慢呀！
这是张晓在暑假的真实感受。
他和高中同学一起去串门，他们也拜访自己的家。以前男女同学从不说话，现在叽叽喳喳，抢着说，男女再无界限，都畅谈大学或工作中的新鲜事。
那位心仪的女同学去了上海读大学，变得洋气，举止优雅、热情，可怎么都不能呼唤起张晓在高中时对她的感觉！
他打羽毛球，偶尔也弹吉它，踢足球时总喜欢四周观望，总在追逐着那个不可能出现的倩影！
他努力回忆柳茵的长相，但还是模糊。他很熟悉她的侧面像，但他真没把握，当她迎面走来，是否一眼就知道是她！
她的倩影，她的气息，她鼻梁上的雀斑，却记忆犹新，时刻触手可摸！
在这迷惘的日子，让他兴奋的是，他迷上了诗歌！
他轻吟着泰戈尔的《游思集》：
你像湍急而曲折的河流，且笑且舞，在你奔流而过的时候，你的步履唱出了歌声。
我像崎岖而峻峭的河岸，噤口无言地兀立着，忧郁地凝视着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