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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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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ORD战队后台的狂欢还在继续,香槟的泡沫飞溅,欢呼声和笑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金色的彩带粘在每个人的头发和衣服上,象征着无上的荣耀。
陈驰作为教练,自然被队员们围着庆祝,他被泼了一身的香槟,脸上也带着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但这份喜悦中,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牵挂,像一根细线,悄悄系在他的心尖上。
他趁着队员们互相打闹的间隙,找了个借口暂时脱身,快步走向XVT战队所在的休息区通道。
越靠近,气氛越是冷凝。与SWORD那边的沸反盈天相比,这里安静得近乎压抑。
XVT的休息室门开着,里面灯光惨白,几个队员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有的盯着地板发呆,有的默默收拾着东西,助理教练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试图安慰大家。
陈驰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休息室,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陈教练?”XVT的助理教练看到了他,有些惊讶地站起身。
陈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声音有些发紧,直接问道:“许煦呢?”
几个XVT队员闻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他,又迅速低下头,没人说话。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陈驰。他不再等待回答,立刻拿出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陈驰的眉头死死拧紧,又连续拨了几次,结果无一例外,全是无人接听。
他挂断电话,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地看向离他最近的一个XVT队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许煦到底在哪?”
那个队员被他的气势吓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休息室角落里那个空着的、属于许煦的位置,声音很小,带着哭腔和无措:
“队……队长他……”
“他走了……”
“走了?”陈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去哪了?什么时候走的?”
“比……比赛一结束就走了……”另一个队员小声补充道,“回……回房间收拾东西……然后就没再见过他……我们给他发消息……也没回……”
“他说……他想一个人静静……”助理教练叹了口气,无奈地补充道。
一个人静静?
回房间?
陈驰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向了选手宿舍区。他用力敲打着许煦的房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他找来工作人员强行打开房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
床铺整理过,但属于许煦的个人物品已经不见了。衣柜空了,桌面上只剩下酒店提供的便签纸和笔。
他人走了。
东西也带走了。
不告而别。
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陈驰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央,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夺冠的喜悦早已被一种冰冷的、恐慌的愤怒所取代。
他想起颁奖前许煦那冷冽又带着脆弱的表情,想起他最后看向自己时那复杂的一瞥……
这个混蛋! 这个遇到事情就知道躲、就知道逃的混蛋!
他又一次拨通了许煦的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
陈驰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那股想要砸东西的冲动,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操作,改拨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驰哥?恭喜啊!”那边传来一个热情的声音,是他在北京的朋友。
“帮我查一下,”陈驰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最快一班从上海浦东飞北京的航班是几点。还有,查一下……许煦有没有登机。”
“啊?煦神怎么了?……哦哦好,马上!”
陈驰挂了电话,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上海璀璨的夜景,眼神却一片冰寒。
许煦,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就算你逃回北京,逃到天涯海角。
我也会把你揪出来。
有些账,必须得算。
有些话,必须得说清楚。
—》》》—
陈驰站在空荡的房间中央,冰冷的愤怒和蚀骨的担忧像两条毒蛇交织缠绕着他的心脏。窗外的霓虹璀璨仿佛是对他此刻心情最刺眼的嘲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许煦的性格他太了解了,骄傲,敏感,遇到巨大的挫折和情绪波动时,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用坚硬的壳把自己包裹起来,拒绝一切沟通和靠近。
上次这样,还是几年前他因为手伤和状态低迷,差点退役的时候。
这一次,输掉至关重要的总决赛,还是在那种极致发挥后功亏一篑的方式……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手机震动起来,是北京的朋友回了电话。
“驰哥,查到了。最近一班飞北京的航班是东航MU5108,还有一小时起飞。我托人查了旅客名单……有许煦的名字,他已经办理值机了,大概率已经在候机了。”
果然。
陈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谢了。”他挂了电话,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冲出房间。
他无视了身后SWORD队员可能投来的疑惑目光,也顾不上什么庆功宴和采访,大步流星地穿过依旧喧闹的场馆后台,径直走向停车场。
他的车就停在那里。
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导航设定: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时间,晚上10点47分。航班起飞时间是11点40分。
从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到浦东机场,不堵车的情况下,最快也需要四十多分钟。
赶得上吗?
陈驰不知道。
但他必须去。
油门被狠狠踩下,黑色的轿车如同离弦之箭般汇入车流,朝着机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窗外的夜景飞速倒退,斑斓的光线在陈驰冷硬的侧脸上明明灭灭。他的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画面。
许煦16岁时第一次登上KPL赛场时那双亮得惊人的、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锐气的眼睛。
许煦拿下第一个MVP时,强装镇定却掩不住得意地瞥向他的小眼神。
许煦手伤复发时,疼得脸色苍白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哭出来的倔强模样。
许煦被他惹毛时,像只炸毛小猫一样张牙舞爪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还有……昨晚在房间里,抱着他撒娇时那毫无防备的、柔软的睡颜……
以及今天在赛场上,他操作着火舞,眼神冷冽专注,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的极致模样……和最后水晶爆炸时,他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不甘和痛苦的眼神。
这个傻子。
这个遇到事情就知道自己扛、就知道躲起来的傻子!
难道在他心里,自己就如此不值得依靠和信任吗?
愤怒和心疼交织着,几乎要将他吞噬。
电台里还在播放着关于总决赛的新闻和庆祝音乐,主持人用兴奋的语气谈论着SWORD的夺冠和Riven的FMVP。
陈驰烦躁地直接关掉了电台。
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他不断地看着时间,计算着路程。
快一点。
再快一点!
他绝不能让许煦就这样一个人逃回北京,缩回那个只有他自己的壳里。
有些伤口,必须撕开消毒,才能更好地愈合。
有些心结,必须当面解开,才能真正过去。
终于,浦东机场那庞大的建筑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
陈驰看了一眼时间:11点25分。
还有15分钟停止登机!
他几乎是漂移着将车甩进停车场,甚至来不及停进车位,就直接扔在临时停车区,拉开车门,朝着国内出发大厅狂奔而去。
他无视了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一路狂奔到东航的值机柜台。
“MU5108!飞北京那班!登机口关闭了吗?”他的气息因为奔跑而有些不稳,声音急切。
地勤人员被他吓了一跳,查看了一下系统:“先生,MU5108航班已经于11点30分停止登机了,现在应该已经准备推出廊桥了。”
停止了?!
还是晚了一步?!
陈驰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席卷了他。
他猛地抬头,望向远处那巨大的玻璃幕墙。
恰好看到一架飞机在跑道上加速、拉起,逐渐融入漆黑的夜空。
那一瞬间,陈驰几乎无法呼吸。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望着飞机消失的方向,拳头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许煦……
你还是走了。
就在他几乎被巨大的失落淹没之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消息。
来自那个他以为永远不会再回复他的头像。
消息内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所有的绝望——
【许煦:我没走。】
陈驰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三个字——
【许煦:我没走。】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一道凭空出现的救命绳索,将几乎要溺毙在失望和恐慌中的他猛地拉回了水面。
没走?
他没走?!
那架起飞的飞机是怎么回事?
值机系统里的信息又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过后,是更加汹涌的疑惑和……一丝重新燃起的、不敢置信的希望。
陈驰的手指几乎有些颤抖,立刻拨通了许煦的电话。
这一次,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但那边没有说话,只有细微的、压抑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清晰地昭示着对方的存在。
“许煦?”陈驰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奔跑和情绪波动而沙哑得厉害,“你在哪?你说你没走是什么意思?那架飞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许煦的声音,同样沙哑,却带着一种故作镇定的、别扭的腔调,“……我改签了。”
“改签?”陈驰一愣,“为什么?你现在人在哪?还在机场?”
“……嗯。”许煦的声音很低,似乎不太情愿承认,“在……在出发层……那个……最角落的……咖啡厅里。”
他报出的位置极其具体,却又带着一种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的意味。
陈驰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胀。
这个傻子! 他果然没走!
他改签了航班,一个人躲在机场角落的咖啡厅里?
他是不是……其实也在等什么?
或者说……在等谁?
刚才那几乎要将他摧毁的恐慌和愤怒,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急切所取代。
“在那里等着!”陈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甚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凶,“不准再乱跑!听见没有?我马上过来!”
说完,他根本不等许煦回应,就直接挂了电话,转身朝着出发大厅那个最偏僻角落的咖啡厅方向,再次狂奔而去。
他的心跳如擂鼓,步伐又快又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那家灯光昏暗、客人稀少的角落咖啡厅最里面的卡座里,他看到了那个几乎要将自己缩进阴影里的人。
许煦穿着一身黑,戴着帽子和口罩,整个人蜷缩在宽大的卡座沙发里,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咖啡杯的边缘,周身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低落和孤寂。
就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陈驰猛地停住脚步,胸腔因为奔跑而剧烈起伏着。
他看着那个身影,所有汹涌的情绪——焦急、愤怒、担忧、心疼——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酸楚。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迈步,走了过去。
脚步声惊动了角落里的人。
许煦猛地抬起头。
帽檐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里面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红血丝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与无措。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驰走到卡座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因为刚才的奔跑和复杂的情绪而低沉沙哑:
“许煦,”他叫他的名字,语气听不出喜怒,“解释一下。” “为什么没走?”
许煦像是被他的突然出现和直接质问吓到了,下意识地想要别开脸,却又强逼着自己对上陈驰的目光,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
“……就……不想走了呗。”
“要你管。”
声音很小,底气不足,带着明显的虚张声势。
陈驰看着他这副明明脆弱得要命却还要强装坚强的样子,最后那点残余的怒气也彻底消散了。
他叹了口气,绕过桌子,在许煦对面的卡座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小小的咖啡桌,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良久,陈驰才再次开口,声音放缓了许多:“比赛输了,很难受,我知道。”
许煦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抠着杯子的手指收紧了些,没说话。
“想一个人静静,我也理解。”陈驰继续道,目光紧紧锁着他,“但是许煦,不告而别,玩消失,电话不接,消息不回……”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后怕:“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以为……”
以为你真的就这样走了。以为你又要像以前一样,遇到事情就把我推开。
后面的话,陈驰没有说出口。
但许煦似乎听懂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陈驰,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挣扎,还有一丝……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嘴唇,又重新低下了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对不起。”
这句道歉很轻,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某种闸门。
陈驰看着他低垂的脑袋和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伸出手,越过桌面,轻轻握住了许煦那只还在抠着杯子的、微凉的手。
许煦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陈驰更紧地握住。
“下次,”陈驰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不许再这样了。”
“难受了,生气了,想躲起来了,可以。”
“但是,得让我知道你在哪。”
“得让我能找到你。”
许煦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坚定而温热的力道,听着对方那带着后怕却又无比强势的要求,一直紧绷着、试图伪装自己的那根弦,终于……悄然松动了。
他没有再挣扎,也没有说话,只是任由陈驰握着他的手。
机场广播里响起登机提示音,却离他们很远很远。
在这个偏僻的角落,昏暗的灯光下,失败后的痛苦和迷茫,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和分担的港湾。
陈驰看着眼前这个终于不再尖锐、显露出疲惫和脆弱的少年,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他知道,回去之后,还有更多的问题需要面对,失利的复盘,心态的调整,未来的规划……
但至少此刻,他找到了他。
他没有让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