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借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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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岭本以为自己今天做了这档子事，肯定是没有了活路。可谁知崔时谦不仅没有因此怪罪他，反倒是又找人亲自来招待他。
看着琳琅满目的满桌佳肴，陈岭都记不起他究竟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些东西。
诱人的香味和上好的品相无一不在吸引着他的味蕾，陈岭本不愿接受这白嫖来的吃食，只是在一个极度饥饿的人面前，再重要的面子也要让步于基于生存的需要。
他不再理会周边的一切，自顾自地大快朵颐起来。那一瞬间仿佛是一个即将垂死的人恍惚间看到了生的希望，他拼命地往嘴里塞食物拼命地想要活下去。
崔时谦看着面前不顾形象大吃的男人，心里满是酸涩和不解。据刚刚的属下来报，陈岭之前多少也是坪洲的一个小官员，怎么说也都算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如今能吃成这种不顾形象的场面，崔时谦属实不解。
然后不解的背后，崔时谦的心里又仿佛埋下了一个随时可能迸发的炸药袋，一个昔日吃皇粮的人都尚且如此，那那些本就是平明百姓的人家又该如此？
崔时谦就那样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狼吞虎咽的陈岭，待他吃饱喝足一抹嘴巴时才端坐起来问他缘由。
陈岭率先开口道：“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崔时谦嘴角上扬，轻笑了声，径直走到陈岭的面前。
他拍了下陈岭的肩膀，从他的背后转了半圈又回头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会问你事情？”
陈岭“哼”了一声，道：“ 你是阙都来的官员，坪洲对你来说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里的地方官不会听你的话，更不会和你交心。”
崔时谦又是一声轻笑，他甩了一下外衫衣摆径直坐在了陈岭的对面。
他道：“你倒是了解，那你说说看，如果我就想让这里的官员听我的话，我该怎么做呢？”崔时谦觉察着自己对面这位昔日的官员也不是个扭捏之人，他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向他询问自己能采取什么措施。
他的直接了当倒是让陈岭有些出乎意外，阙都官员繁文缛节规矩多，这是鄢朝各地都清楚的事情。只是这位崔将军果然不同寻常，如此爽利的人倒当真让他佩服。
犹豫片刻后，陈岭也不藏着掖着，开口道：“今日你能这样问我，想必一定是清楚我的过去。不错，我曾经确实是坪洲太守手下的一名参将。坪洲太守人虽满腹经纶，但做事是出了名的保守，你若是想要获得他的砥砺相助，必定要让他从心底地佩服于你。”
崔时谦来这之前也听说过这坪洲太守自小便是贫苦人家出生，自小勤奋好学，再加上为人踏实稳重这才受到阙都某位大臣的赏识，举荐他做了官。
所以这人从上任时便小心翼翼，唯恐自己的一言一行关系到他头上的这顶乌纱帽。因为陈岭这么说，崔时谦也是实打实地认可。
两人又在此基础上讨论了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这期间陈岭并没有因为自己犯过错而觉得低落自卑，他侃侃而谈，言语爽快，一言一句中透露的都是不可比拟的自信。
他的这番举动自然是被崔时谦看在眼里。一个有如此真才实学的参将沦落为连普通百姓都不如的讨饭人，崔时谦当真觉得有点可惜。
只是是否能再重用他，崔时谦也没有立马盲目地下决定。
有时候人说的，未必就能做到；而有时候一五一十地做到时，他未必就一定先说过，归更到底这一切都需要一定时间的考验。
和陈岭谈论一番后，崔时谦或多或少也得知了很多自己尚不清楚的事情。为了表示对陈岭的配合，崔时谦特意把自己那把常用的弓箭送给了他。
陈岭走后并不知道崔时谦早已悄悄地派人在暗中跟踪了他。初来这里，崔时谦不带曾青等人是怕自己万一处理不好坪洲之事，肯定会牵连这些陪他一起的人。
但是不带并不意味着他一个人就完全可以事事都顾及到。这样比较起来，崔时谦觉得还是找坪洲这边能为他所用的人更合适一点。而陈岭就刚好成了他的备选之人。
一来他曾经是当地的参军，对此地的民情俗事必定熟悉；二来又是武官出身，必定不会有太多的弯弯绕绕，且又能在不适之时出一把力，这样算来他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选。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要通的过考验。
陈岭走后，坪洲太守沈大人紧接着就来了崔时谦的房里。他只知道崔时谦带走了陈岭准备亲自处置，并不知道这房里半刻钟前都发什么了什么事。
沈大人面色凝重，他虽不站队于阙都官，但到底自己为官的开始是由阙都官的某位大人提拔的。所以他对崔时谦是既不慢待也不刻意，多少还是尊重他些的。
“咚咚咚”响起，崔时谦起身问道：“是谁在外面？”
沈知修道：“崔将军，是在下。”
崔时谦打开门后便是刚刚才分别不久的沈知修，他道：“原来是沈大人呀，快请进。”
崔时谦跟在沈知修的身后进了里屋，崔时谦看他换了一身衣服，是一件深蓝色带着暗纹绣装饰的外袍，比在宴会上那件玄黑色的外袍低调亲切很多。
恍然间崔时谦突然反应过来宴会上的那股很奇怪却又极其独特的香味从何而来。
他少时就听说过宫里的妃子们喜欢把带有安神迷情作用的香料涂抹在衣服上，因为这样可以和皇帝在二人世界时更亲密。
后来阙都的一些花街柳巷也开始使用这种手段，只不过崔时谦长大后常年驻守边外很少接触这档子事罢了。
如今不过一个时辰，这坪洲太守竟立马换一件衣裳，属实很有嫌疑。
崔时谦怀疑归怀疑，却也不敢打草惊蛇，他来这里两天时间都不到，就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可想而知，他这之后又该走的何尝艰难。
沈知修见崔时谦一直盯着自己的衣衫，以为是他察觉到了什么。遂佯装开玩笑地问道：“崔将军莫不是看上了我这件衣裳？”
崔时谦仰头大笑了几声，他也道：“沈大人真是了解我，你身上的这件衣服确实不错，不过还是刚宴会上的那件更胜一筹。”
这话一出口，再不懂的人也知道了七八，沈知修脸上微变，垂在两侧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他只知道崔时谦领兵打仗很厉害，军事上算是鄢朝数一数二的人物。却不曾想他也如此的精明，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瞧的出来。
崔时谦没有立马拆穿他，假装自己不知道，依旧和颜悦色地和沈知修沟通着近日来坪洲又发生那些水患状况。
其中一桩便是陈岭为什么要在今日的接风宴上大闹一场。
沈知修道：“坪洲部分地区的百姓因为这几日连续下雨，自家储存的陈粮也开始接连发霉长毛，家里没有口粮，还能动起来的青壮年都开始去参军挣一口饭吃，进不去的便开始偷开始抢，而行动不便的妇孺大多都开始到坪洲官府门口日日乞讨，搅动的周边一切是实打实的不得安宁。”
崔时谦愈听，眉头皱的愈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临近凛冬正是缺粮过冬之际，眼下估计哪家都不太富裕。无论是重新种植还是邻里间互相协助都不现实，唯一行的通的可能就只有一个。
他背着手在里屋走了几圈，搞得沈知修也是一脸发懵。
过了一会儿后，崔时谦开口问道：“沈大人，不知咱坪洲的官粮还有多少？”
这话一出，原本紧张的沈知修一下子微怒了起来，他大抵能猜的出崔时谦想干什么。
官粮是坪洲各个地区所有大小官员一年俸禄和向朝廷的供奉之物，一旦官粮出现缺口，坪洲各地的百姓和官员都将被逼上绝路。
这是他沈知修所不能允许的。
压抑着心里的怒气，他开口道：“崔将军这是想干什么？官粮意味着什么，你比我还清楚，即便你想当坪洲百姓日后的再生父母，我也不允许你把这里的一切都当做筹码做赌注。”
崔时谦哼笑了声，他道：“哦，是吗？”随即又接着“沈大人以为我想干什么呢？”
说完，他一撩衣衫下摆，翘着腿坐到了沈知修的对面。
被惹怒了沈知修也不再假装客气，他一拍桌子道：“崔时谦，你是刀头舔血的莽夫，即便你不在了，崔公府依旧富贵荣华，可我们不同。”沈知修指着窗外，继续道：“你出去看看，坪洲本就是个不富庶的芝麻大小的地方，我们整日靠海吃海，靠山吃山，多少日来连顿大肉都见不着。如今你要拿着数名坪洲官员用来养家糊口的东西为自己做嫁衣，我绝对不同意。”
沈知修怒气冲冲，说话声也跟着大了不少，倘若换做别人务必就开始吵了起来。但崔时谦依旧轻握着手里的茶杯，仿佛刚刚说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似的。
见他久久不回应，沈知修嘲笑道：“怎么，被戳中了心事，不敢说了。”
崔时谦啜了一口热茶，等沈知修稍稍平静些许后，道：“如果我说借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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