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嫣然》尔学

8、一顾

　　颜一顾一直以为，他的相貌和能力都是顶尖，肯定不会有人能在同一道题目下得分能胜他一筹。
　　他有少年人自信和嚣张的资本。
　　他唾手可得，那是因为本当如此。

　　他觉得如果让他放下身段，先一步耐不住打破了自己提出的约定，那该多羞耻。

　　但李利告诉他：主动并不丢人。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就像大国要有足够的胸襟，他也不能永远依靠于何樊主动——这其实也是被动。

　　和李利聊过之后，颜一顾径直去了G大。

　　他记性很好，知道今天早上十点到十一点四十何樊有一节宏观经济学课程。
　　出租司机把车稳稳地停到了G大科教楼。

　　颜一顾下了车。
　　这会儿才十点多一点点，如果他不进教室，那他就要等至少四十分钟才能见到何樊。
　　但要他梅开二度地进教室，那几乎不太可能。
　　到这里下车已经是他很主动的结果了。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216门口。

　　从窗户里瞥了一眼，眸光一动。
　　是个大教室。

　　颜一顾拧着眉，又站回可以看到教室内的窗边，搜索某个傻大个的身影。

　　教室里有人瞥到他，目光久久地停在他身上，很快，引起的骚动传到了趴在桌上补觉的何樊身上。
　　有人暗戳戳地用笔吵醒了他。

　　何樊还是一脸困倦加不耐烦，本想喊，突然想起老婆的叮咛，闭上嘴巴，用眼神示意对方有屁快放。

　　同学：“樊哥，上次英语课找你的小姐姐又过来了，不过他头发剪短了好多啊……”

　　何樊用两秒的时间思考他在说什么，然后就倏地坐直了身体，唰地看向窗外，和闲散地靠在走廊栏杆上的颜一顾对视个正着。

　　何樊猛地起身，在一众人的眼光下撒蹄子跑了出来。
　　然后又想起和老婆的约定，在颜一顾身侧不远的地方来了个急刹。
　　抱不了！镇定啊何樊！
　　行百里者半九十！
　　老婆已经过来了，抱得美人归还远吗？！

　　何樊巴巴望着，眼睛很亮。

　　颜一顾啧了一声，颇为嫌弃：“过来一点。”
　　何樊翘嘴凑近。

　　颜一顾一闭眼，不管不顾地抬手抱住了他。

　　何樊：！！！

　　何樊不敢置信地瞪直了眼，幸福到颤抖，生怕老婆后悔，大脑尚未反应过来，手已经动作迅速地回抱住颜一顾。

　　他喃喃道：“靠，老婆，我感觉在做梦……”

　　颜一顾哼了声。
　　“反正你也不听课，陪我去逛逛吧，一个人好无聊。”

　　何樊：“好！老婆是天老婆是——”
　　颜一顾快后悔了，打断他：“闭嘴！”

　　何樊：“噢。”

　　何樊牵着颜一顾的手傻乐，喜滋滋地问：“老婆，你喜欢吃什么？”

　　颜一顾：“没有喜欢吃的东西。真傻啊你，十点吃什么饭？”

　　何樊恍然大悟：“对噢！”
　　“那老婆……你怎么突然来看我啊……我好高兴哦。”

　　颜一顾：“不是突然，昨天我在操场看见你了。”
　　颜一顾看着他，好整以暇，看他能说出点什么解释的话来。

　　何樊立马反应过来老婆肯定是吃醋了！
　　他又欢喜地抱人。

　　“……”
　　颜一顾变相地催促他：“你还挺受欢迎。”

　　何樊脸一红，使劲摇头：“没有没有，我才不会答应他们！”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眼睛又是一亮：“啊！老婆我知道了！”

　　颜一顾：“你知道什么了？”

　　何樊激动：“昨天那女的说我对象跟他示威呢！”

　　颜一顾微笑：“重组语言。”

　　何樊一个激灵，生存欲很强烈：“没有没有，没有示威，是说昨天有人站出来劝她放弃，认领了说是我对象，是你吗？！”

　　颜一顾：“嗯。”

　　何樊抱着他差点要把他举高起来转两圈。
　　刚抱起来，手一顿，放也不是起也不是，着急地看着颜一顾，后者皱眉，在身体腾空的时候手就没有安全感地死死按在他肩上，照着他小腿轻踢了一脚，无语到：“你又怎么了？放我下来，傻子。”

　　何樊放他下来，拧着眉，语气严肃：“老婆，我感觉……不太对，但是不确定你会不会告诉我……”

　　颜一顾：“现在不说以后也别说了。”

　　“啊！不行！老婆——”何樊叫唤，说到点上又猛降低了音量，“老婆，老婆我听别人说，你是我们学校的……”
　　颜一顾点头：“算是。”

　　何樊傻眼：“听不懂啊老婆，我的大脑过载了！”
　　颜一顾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正好在教学楼下，公告栏就在附近，拉着他往前又走了几步，敲了敲在张红色初公示正前面的玻璃：“不记得吗？你上次打的电话不是有人告诉你我是保送生？”

　　何樊被莫大的惊喜砸得手足无措，看了看公示上的一百二十七个名字，又看看颜一顾，然后也不问他，几乎趴在玻璃上找。
　　已知他老婆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姓颜！
　　还取过一个颜亦烨的假名！

　　颜亦烨！
　　一般人给自己取这种带姓氏的假名都和真名有关联！

　　他很快就找到了，语气骤然又提上去，指着那个公示上的“颜一顾”问：“是、是不是这个！？”

　　颜一顾肩轻轻一耸，语气无奈：“这就是我不告诉你真名的原因。”

　　何樊咋咋呼呼叫了一声，又抱住他，嘴里念叨：“颜一顾、颜一顾、颜一顾！”

　　他老婆给的提示也不少了！至少读音相似大半！
　　一是亦，顾的偏方是烨！

　　“颜一顾！”

　　颜一顾很无奈，但声声都应了他。
　　真像个傻子啊。
　　知道个名字就乐成这样了。

　　何樊是真的很高兴，从教学楼到校外，有差不多1.2公里，叫了一路。
　　“颜一顾……阿顾……小顾宝儿……一顾宝儿——啊啊啊啊太可爱的！我老婆的名字也很可爱！”

　　出了校门，颜一顾真丢不起这个脸了，捂住他的嘴：“行了行了，叫20分钟够了啊。”

　　何樊点点头：“唔！”
　　好！
　　都听老婆的！

　　差不多十点半了，但吃午饭还是有点早。
　　一旦决定开始真正接纳、放纵这个人跑进自己的生活，颜一顾就没打算再藏着掖着，偏头问他：“会做饭么？”

　　何樊：“会！”

　　颜一顾：“那去我家给我做饭吧，先去找个地方买菜，家里没有菜。”
　　然后想了一下，给荣华祖发了条消息，叫他最近不要来送饭。

　　对面的超市只买日用百货和零食这类商品，没有新鲜蔬菜蛋肉，但何樊好歹在这里住了快两年了，对周围能够吃喝玩乐的地方都了如指掌。

　　找了一家超级集市，何樊和颜一顾都是第一次和对方一同买东西，前者热衷于和老婆干这些事冰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哄老婆陪自己做很多事，后者已经很多年不再亲自逛超市，某种意义上来说体验很新奇。

　　两个人就属于那种什么都想买的人。

　　不到十分钟就堆满了一个大型购物车，而且大多都是生活用品，不是新鲜食材。
　　颜一顾不喜欢这种超出计划之外的事情，反应过来，蹙着眉：“你把这些床单牙刷什么都放回去，家里有很多备用的，只买菜。”

　　何樊摸着刚刚一起看的东西，睁着眼水汪汪地看着他，语气商量：“老婆……可以买嘛，你要是不愿意堆着，我叫人帮我搬回寝室堆着行不行？”

　　颜一顾：“不行，我们这一趟明明是来买菜的。”

　　何樊依依不舍地把它们放回原位，口中念念有词：“你们等等我，我晚一点点就来把你们带回去。”

　　颜一顾：“……算了，你拿着吧。”
　　反正在这傻子面前，计划之外的东西超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何樊敏捷地奔跑在几个货架间，把刚刚放回去的4样东西通通拿了回来。

　　颜一顾：“……”
　　我没说放回去的就不要了吗？

　　大意了，和傻子说话必须说清楚每一个字。

　　两个人颜值都很高，一路上频频有人看向他们，何樊没皮没脸暂且不谈，只有淡淡地心虚——希望别人都不知道他老婆未成年，而颜一顾本来是不在乎人群目光的，但这是第一次和男朋友一起出门。
　　傻子肯定拉低了他的形象，他看起来一定不像个高冷貌美、不可一世的神仙了。
　　就像有个酷哥牵着一只朝谁都微笑的萨摩耶，那大家就会下意识觉得酷哥其实也很温柔。

　　带何樊来到他家之后，颜一顾今天到现在都没停歇，懒懒地靠坐在自己的沙发上，指挥他：“去，我也不知道厨房有什么，你自己拿着这几兜东西去摸索吧。”

　　何樊俨然把这里当窝了，放好东西，不去煮饭，挨着老婆：“老婆，我把在H大附近买的房子送给你，你把这房子送我一半好不好。”

　　颜一顾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他为什么在H大附近买房子，只是惊讶于他行动力居然这么强，轻啧一声：“随你。”

　　何樊脸上的笑容大大地绽开，开心地跑去厨房做饭伺候老婆了。

　　等菜上桌，颜一顾尝了味，轻挑了下眉。
　　居然味道不错，和田梦做的不相上下。
　　他第一次能从进食中体会到乐趣。

　　是因为有个人陪自己吃饭么？

　　何樊一脸毫不掩饰地讨夸相，目光切切地看着颜一顾动筷子。

　　清蒸鲈鱼、南瓜蒸鸡蛋、小抄黄牛肉还有一个玉米排骨汤。
　　简简单单的四个菜，却把颜一顾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彻底留在了凡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