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第二十年》流湮

3、蚀梦

　　1。

　　几日后便是圣诞节，西方国家最注重的节日。

　　不知道在创世之初，上帝耶稣是否就降诞在像现在这样皑皑飘落的白色雪绒中。长长的街道被雪白的布匹蒙住，建筑物都被天空漂染成了灰色，但无论阴霾多重，节日的喜气和热闹总能冲破气候带来的阴冷。

　　街边随处可见由各色饰物装点而成的墨绿色的树。树的尖尖的顶端上扣了顶白色的、触感柔软冰凉的大绒帽。

　　不曾忘记的是，当年埋没在深巷里的家，小小的他睁着孩童天真的、水雾雾的大眼睛，问我这里为什么没有他在外头遇到过的可爱的树，英俊英武的驯鹿，和穿着红衣裳笑得有点傻叉兮兮的白胡子老头。我向他解释说，这个啊，是这样的：

　　树树呢，它不喜欢白小花你啊，因为你长得就像它那顶帽子，俗称山寨，于是他鄙视你了。白胡子老头呢，据说驯鹿哥哥迷上他贱贱的傻笑了，所以罢工拐了他搅基去鸟。

　　白小花纯洁地闪闪眼眸，紫色的光亮晶晶：
　　安安，什么是搅基呀？那等他们搅完那个什么基以后，还会来这里吗？

　　我握住拳头，还得继续编。
　　哈哈哈地一边笑，一边对准他的脸又摸又捏再揉揉，搅基呀你以后就知道了，至于那两位白小花你不能不厚道呀，不能麻烦他们，他们可忙着哩！

　　白小花懵懂地望着我，忽然想起刚才一句话，扁扁嘴一下子委屈毕现：可是，树树他鄙视我……明明我这么喜欢它。

　　我……那时也没多大，脑子里东西存量不多，编撰功力不深，几乎快阵亡了。舔舔干裂的唇，我佯装发怒：我也很喜欢白小花你啊，你管树树这么多干什么？

　　……

　　再后面他回答了什么……？

　　……

　　我扶额，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真忙昏头了。

　　继续低头制作焦糖玛奇朵。窗玻璃上用雪色喷漆画了图案和花体字手写的祝福，圣诞的气氛浓郁，烤火鸡淋上秘制酱汁，香气从后面的厨房里飘荡出来。

　　生意比起普通工作日、双休日而言多了好几倍，单子在柜台上都堆成山了，白花花叠成一团地冲我直笑。
　　我去，这什么破拟人修辞，国拟人看多了吗！话说回来意呆利的形象真的跟现实里的……相差好大。反差萌果然萌点满满无下限……！

　　本来我就不是个能干的人，这种时候贝伦却请了假不在。
　　店里的小姑娘们动作拖泥带水，一点儿也不麻利，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对眼了店里哪个顾客。

　　老板眼皮子底下也敢犯花痴症，丫的，我生气了。
　　魔女不在便解放了，因为欠调`教，就打鸡血一样准备起义造反了？

　　趁着中午休息，我把她们召集起来。

　　柜台前先是坟墓一样的死寂，尔后我忽地愤怒拍桌，用的是手里那本三十二开精装裱金限量版画册，惊天一响，伴着我阴沉沉的冷笑：“是不是欠虐，都想收到通知书？好吧，都回去安心等着，你们全部被我fire了。”

　　妹纸们，你们老板我发威也是很可怕的！
　　这画册不仅超重还超贵，要是发挥不出那种主宰生死的气势，我他娘的就该躲去呕血了。而事实上，气势是达到效果了，可我还是得躲去呕上几升血。

　　原因是，说话间，有人已站在我身后。

　　站在我身后的人，令面前所有怀春女孩口中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也令我的右脸颊狠狠抽了一下。

　　无用地挣扎稍许，我回头微笑：“中午好啊，白……兰桑。”

　　2。

　　其实白兰大驾光临的次数已频繁到让我纳闷了。试想，一个世家公子，光家族产业的那条链就长到足够将我裹成木乃伊了，而这里只不过是一家可有可无的小咖啡馆，每天有着固定的、普通的收入额，来上班的也大多为勤工俭学，或是初出社会的女孩子。绝对不值得一位上层人士倾注太多注意。

　　与这相悖的是，白兰时常要来这里逛一圈。每次问他，都是同一个解释：正好在这附近有工作，就来看看安安咯~~

　　我除了表示好有荣幸之外，还能说什么？

　　但这次，他却笑眯眯地递过来一份装饰得很有人文气息的信件，信封上点名道姓地说是给我的，“致：安朵斯小姐”。

　　翻来覆去看了看，我琢磨着问：“这是什么？”

　　气候已到了最冷的时候，他穿着一件过膝的灰白长风衣，腰眼里系着细细长长的腰带，末端有一环质地沉厚的金属扣。衬得他骨骼修长，身材纤细，随意往那里一站便是风神俊秀的典范。

　　越过他迷人的笑容，我看到后头潜伏着的一群努力咽口水掩饰的花痴们，她们也确实够辛苦的，明明脑子里已经意淫得几近溃烂，脸上的表情还得呈现出可爱的、纯洁的思想。

　　受不了。

　　她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收起这副幼稚的表现？

　　就好像看见少不更事的自己，傻里傻气。在牢笼里摸爬滚打，连丢掉了什么宝贵的物品都不清楚。

　　白兰的手依旧拢在大衣外侧的口袋里。这么几次观察下来，他真的不负我当年所望，长成一位谁都无法忽视、给岁月磨出了钻石锋芒的美青年。好像曾经与白小花开过的玩笑，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成了真，现在的我的确要仰仗白兰混口饭吃……可是，不一样的。

　　和那个已经被蚕食掉的希冀，差得太多。

　　回过神，白兰仍朝我微微笑着，回答说：“我马上就离开了。安安要在我走之后再打开，并且，不允许你的拒绝哦。”

　　搞什么，这么神秘？……

　　3。

　　我支开那帮爱瞎凑热闹的女孩们，挨着柜台边坐下。

　　天实在太冷，大腿上虽然套了长筒袜，但薄薄的一层，比张白纸还不如，冻得我抖瑟得不行。

　　抖晃着双腿，我低头再仔细端详了下那封因白兰的话而显得格外神秘的信。
　　信封上是用金色的马克笔手写的称谓，右下角有轮廓模糊的雪月森林的图案，和背景的纯白融到一起。狠了狠心，还是揭开戳印，将信纸平直地展开，仔细阅览过一遍。

　　我顿时受到了惊吓。

　　立马掏出手机打电话：“喂喂喂喂……”

　　我仿佛可以看到手机另一头的人正不耐地轻捂住耳郭，一脸无奈：“安安……是你啊。大白天鬼哭狼嚎什么，兽兽、人兽什么重口味看多了吧你！”

　　我无力地挂下一排密集黑线。

　　“贝伦！”

　　“……安安，我耳蜗承受不住。”

　　“受不住也要受，你注定是个受了啊，贝伦。”没来得及等她炸毛，我快速地说了下去：“我给你说个事啊……”拈着信纸的手指已经僵住，知觉不剩多少了。

　　“什么啊？”听到她懒洋洋的哈欠声。搞了半天，她请假是为了睡懒觉？那我是不是该考虑下，偷偷放一只灰太狼在她家……她这种行为，深深伤害到了我的心灵。决定鸟，扣工资加倍。

　　“就是……杰索家族举办的圣诞派对。”

　　“嗯嗯。”依然打不起精神。

　　一边气愤着，我说话便开始不利索了。

　　“白兰他刚才来店里，把邀请函给我了。”

　　“哦？那很好啊安安，恭喜。”贝伦的声音终于恢复了点元气。

　　“而且他说，不允许我拒绝。”

　　“白兰桑这句真给力！” 感觉她好像开始有些兴奋了。

　　我却欲哭无泪，想来回挠墙，然后一头撞上去的冲动有增无减：“他怎么知道，姐姐就是很想拒绝的啊！贝伦……我要向你求救，你说我该怎么办！”

　　“……”

　　下一刻，她似乎兴奋过头，于是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