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短篇》念断袖

6、朽木如光（无CP，攘夷四主）

　　【壹】

　　“伤脑筋啊，总是搞不清楚回收不可燃垃圾的日期呢。”有着满头银色天然卷的男人站在垃圾箱前，手中捏着覆有墨绿色封皮的书本一脸苦恼的摇晃着。

　　“前两天是歌舞伎町旧物交易集卖会，怎么不见你拿它出来卖钱抵房租啊。”登势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吞云吐雾，发表着事后诸葛的建议。

　　“啊啊刚刚发生发生了一些事，才想起有这样东西。”男人用缠满绷带的左手揉了揉一头乱发，偏头盯着已经布满划痕和烧伤的薄薄一册，又生怕它不会散架一般使劲抖了两三下：“想着大概也派不上什么用处了，干脆扔了了事。”

　　“不要岔开话题，话说上个月和上上个月的房租你打算什么时候交？”

　　“死老太婆难道你的脑子里只有钱吗？就算拿去卖，这玩意也换不回房租的。”男人的回答掺杂着几丝不耐，却因为理亏而无法明目张胆的抱怨。

　　“就说你小子不要岔开话题！换不换得了钱和我无关，总之交不上房租就给我去卖肾。”登势没有心思和男人闲耗，头上爆起无数青筋。

　　“真是个不通情理的老太婆。”男人顺便把书本夹在腋下，摆摆手回身离开：“知道啦，算我错了，等到下次不可燃垃圾回收的日子再来扔好了。还有，把烟戒了吧，老抽那玩意可是会短命的。”

　　“我说的是房租啊房租！还有你手里那个是可燃垃圾吧。”登势抽了一口烟，顿时身边雾气弥漫，把她的面孔连同最后一句话都遮掩的模模糊糊。

　　“那么不想扔的话，就干脆不要扔。”

　　那是在坊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红樱事件停息后不久的事。

　　【贰】

　　萩城的花，素来比别处绽放的晚，直到夏至时分才算得开齐。私塾的纸窗上已然有了盛夏茂密树叶的剪影，周围也依旧能看到零零落落的野花，风过摇曳，引来几只闲散的蝴蝶。

　　高杉晋助的出现，就是那样在一个阳光充足的夏日午后。

　　身后散发黑紫色阴气的高杉和浅笑着的松阳形成了鲜明对比，银时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冻到打起喷嚏，难得从瞌睡中清醒过来，就看到了那个正用阴森眼神注视着自己的陌生小子。

　　从遇见的第一面起就看他不爽。

　　银时不以为然的发出“嘁”的一声，翻了个白眼之后侧过头继续睡觉。

　　按攘夷时高杉的说法，银时就是因为那个轻蔑的举动才使得他和高杉结下了单方面的梁子。

　　总之导致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高杉都在用那种冷冽到可以杀人的眼光盯着银时。

　　也许那是新年参拜，又或者只是某次单纯的祭典。

　　他只是恍惚间记得三人并排站在纳奉箱前默默许愿的场景。

　　“呐银时，许的什么愿？”问话的是站在中间的黑发少年。

　　“糯米团子一年份。你呢？”

　　“世界和平。”

　　“我替全人类的老妈谢谢你了。”

　　“……高杉君，你的愿望是什么啊？”

　　“我没有好许的。”

　　“不如就先祈祷脑垂体之神赐予你五厘米的身高吧。”

　　“想打架吗银毛。”

　　“别这样，难得来一次，听说这里供奉的神明很灵的，诚心许愿的话说不定就能成真。”

　　“免了，那种机会还是留给世界和平吧。”高杉一脸百无聊赖的打算走人，却再转身时看到了手拿两支棉花糖的吉田松阳。

　　“喏，这是给银时和小太郎的。”松阳将棉花糖递给两人，高杉只默默看着，一言不发。

　　松阳随后便走到高杉身边，半蹲下身，摊开高杉的手，轻轻覆上。

　　“听说晋助你不喜欢吃甜的，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礼物好，由你自己决定吧。”

　　高杉低下头看，手中是两枚沁凉的铜钱。他一愣，想都没想就转身跑开，只有银时跟在身后，一方怕他跑丢，一方面也好奇着这怪人到底会买些什么。

　　没想到高杉径直跑回神社，向纳奉箱中丢入了一枚铜钱。

　　“请赐予我强大到足以保护老师的力量。”

　　虔诚的闭上眼，双手合十的他如是说。

　　银时第一次觉得，高杉晋助这个少年所走的的路，也许和他离的并没有那么远。

　　也许他们可以一起走下去。

　　可结果是三人的愿望却没有一个能够实现。

　　“神明这玩意真是不可信啊，以后再也不要去参拜了。”

　　这是银时唯一所能回想起来的，和高杉和平共处的时间。

　　——名为高杉晋助的臭屁男若是论资排辈，还得叫我坂田银时一声师兄呢。

　　不知道这话要是被那个控高杉的暴力双枪女听到，会不会冲进万事屋把他打成筛子。

　　【叁】

　　对于坂田银时来说，在战场上的那几年是一段单纯到极致的日子。单纯到只剩下战斗。

　　那真是——有如修罗场一般的人间炼狱。

　　满溢的黄沙和血雾遮蔽了灰暗的天空，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残阳如血。钝重金属刺入□□所发出的切割声，宛如来自三途川的召唤。将刀插进敌人的胸口，拔出，来不及确认死活，便要进入下一个人的身体。

　　不分日夜的战斗着。

　　只有死去的人才能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上进行长达几百年的休息，没有人会去处理，唯一的后途就是曝露在恶劣的战场上等待风化，或者成为秃鹫的食物。

　　会不会哪天自己也成为其中之一呢？

　　银时本来很不愿意考虑这种磨磨唧唧的事情，他所在乎的是国家的明天和老师的遗愿，自己的性命随时都可以作为铺路的血祭贡献出去。可惜肩上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发起炎来，疼得他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而失眠的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的。

　　他想起了老师的死，想起了前两天将死的茨木被叫着“茨菇你小子给我挺住啊”的坂本握着手，一脸遗憾又好笑的表情，甚至考虑着一定要嘱托队友死后把自己埋在一个看得到丸子屋的地方。

　　身边的坂本发出的呼噜声越来越响，银时忍了又忍，直到声音大的已经可以植入脑部彻底打断思考，他终于忍无可忍，想伸手狠抽这笨蛋一巴掌，却在要触及到那张流满口水的脸颊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手。

　　毕竟不是谁都能在激战三天之后还有闲心失眠。

　　他披上衣服踱步到木廊，却在一片烟雾缭绕中望见了凭栏远眺的高杉和看着高杉的桂。

　　“还没睡？”银时有些讶异。

　　“恩……”桂回答道：“在和高杉商量接下来的作战对策，高杉主张乘胜追击，我则希望暂且静观其变，银时你认为呢？”

　　“我只会打仗。至于谋略之类的事情，恐怕我没有发言权。”银时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三人一时相对无言。

　　“话说回来，”银时耐不住沉默，只好岔开了话题：“……高杉，把烟戒了吧，老抽那玩意可是会短命的。”

　　高杉没有搭银时的腔，反而兀自说：“再过几日便是老师的阴忌，也该抽时间回趟萩城。”

　　“萩城离这里太远了，一去一回至少半月，难保战事不会陡生，保险起见还是暂时别去的好。”桂劝道。

　　高杉不答话，还是默然的倚着栏杆，烟嘴中飘散出缕缕青烟。

　　“啊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搞得我一觉醒来都见不到人了，在谈论你们的老师吗？说实话我也对能培育出你们的人很感兴趣，哪天一定要去看看啊哈哈哈哈哈。”安睡了一个好觉的坂本照旧拖着他没心没肺的笑声从屋中走出来。

　　“比起这个，我倒是对能培育出像你这样笨蛋学生的老师更好奇呢。”银时对于坂本的自说自话报以了极为辛辣的吐槽，哪知道对方完全没有听进去。

　　“不用担心，等我以后有了钱，就用世界第一快的宇宙飞船载着你们去萩城。”

　　说罢他就又扯出了几近断气般的笑声啊哈哈哈哈哈的傻笑了起来。

　　那时的银时，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平凡如现世人丛，渴求着幸福。

　　所以这样就好。即使残酷，即使艰难，有友如斯，足矣。

　　既然如此，直至分离的那天到来之前，什么都不要考虑的活下去吧。

　　【肆】

　　结果坂本辰马在说完那句话不久，就由着性子离开攘夷去了宇宙，后来高杉晋助和他们彻底决裂从此分道扬镳，后来的后来攘夷战争在一片颓坯中结束，银时也和桂断了联系。

　　人和不存在的神一样，全都是不可尽信的家伙。

　　其实终究没有什么永远。

　　【伍】

　　高杉离开时，桂没有去送，他说他最看不得战友离去，尤其是即将自此划界为敌。

　　银时将高杉送到河堤旁，再想往前就只得撑渡船，高杉定住脚，回头看向银时。

　　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的。

　　“我的力量太过弱小，不足以保护任何东西，因此只能在毁灭中追求强大。银时，你和我不一样，所以我才看你不顺眼。”

　　他转身，踏上行路。银时只得寂然目送。

　　夕阳斜照在前途的河川上，泛着连绵耀眼的粼光，高杉的身影没多久就被吞没进去。

　　银时突然想起，渡了这条河，对面就是萩城。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大圈，却又回到了原点。

　　银时才明白，高杉选择了过去，而他只能看向未来。

　　他们的路从一开始便背道而驰。

　　再见面，刀枪相向。

　　【陆】

　　坂田银时从不是个怀旧的人。所以他不会去回想那些时过境迁的老故事。

　　但也偶尔在熟睡时记起年少时代，梦中当年的血雨腥风突然变得模糊不堪，他不再记得如何做一个忘我的人斩，不再记得如何提刀挥向对方的命门。他甚至忘记了队友们一个个倒在战场上的样子，剔除了繁复累赘，于是净剩下些美好过头的回忆。

　　那年的桂还只是依稀冒着些傻气，那年的坂本还没有闯荡宇宙的愿望，那年的高杉还同他们并肩作战。

　　彼时经年。朽木，如光。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