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同学为何那样》洛苏聿

17、失控的靠近与狼狈的逃离

　　那份被强行塞过来的宣传册，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向明绥坐立难安。

　　他把它扔进抽屉最底层，试图眼不见心不烦，可傅清寒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耳根微红、动作僵硬别扭的脸，总是不合时宜地闯入他的脑海，连同那若有若无、不再充满压迫感反而带着点……笨拙试探意味的雪松气息。

　　这比直接的冰冷拒绝更让他心烦意乱。

　　傅清寒到底想干什么？打一棒子给颗甜枣？还是终于良心发现，觉得之前做得太过分，想用这种别扭的方式弥补？

　　无论是哪种，向明绥都觉得疲惫而抗拒。他不想再猜，也不想再陷入那种期望、失望、再期望、再绝望的循环里。他好不容易才筑起的心墙，不能再因为对方一点莫名其妙的举动就轻易动摇。

　　他刻意减少了在学校公共区域逗留的时间，除了上课就是泡在画室或图书馆，避开所有可能遇到傅清寒的路径和时间。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开玩笑。

　　几天后的傍晚，向明绥在图书馆查资料查得忘了时间，直到管理员开始催促清场，他才慌忙收拾东西离开。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已经彻底暗透，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晕。他没带伞，只好把书包顶在头上，打算一口气冲回宿舍。

　　刚跑出图书馆没多远，在经过一段光线昏暗、靠近实验楼的小路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攥紧！

　　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正倚靠在墙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等人。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和略显苍白的皮肤。

　　是傅清寒。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这种天气……

　　向明绥的第一反应是立刻转身，换条路走。他不想再有任何交集。

　　可是，就在他准备悄悄后退的时候，傅清寒似乎察觉到了动静，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雨水模糊了视线，但向明绥还是清晰地看到了傅清寒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愕然，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他的状态看起来很奇怪。脸色比平时更白，呼吸似乎有些急促，额前的黑发被雨水打湿，几缕凌乱地贴在额角，让他平添了几分罕见的狼狈和……脆弱感？周身那股冷冽的雪松信息素也似乎不像平时那样收放自如，隐隐透着一丝不稳和躁动。

　　向明绥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停住了后退的脚步。

　　傅清寒看着他，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哽在喉咙里。他站直了身体，脚步似乎无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就这一小步，让向明绥猛地惊醒过来！

　　他在干什么？难道又要重蹈覆辙吗？这个人稍微露出一点异常，他就又忍不住凑上去？

　　强烈的自我保护机制瞬间启动。向明绥猛地低下头，不再看傅清寒那双让他心乱的眼睛，抱着书包，毫不犹豫地转身，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冲进了旁边的岔路，将自己迅速隐没在雨幕和黑暗里。

　　逃离。他必须逃离。

　　傅清寒僵在原地，看着那个几乎是仓皇逃窜的背影瞬间消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垂下。

　　雨水顺着他冷峻的脸颊滑落，带来冰凉的触感。空气中，那丝惊慌失措的甜橙气息被雨水冲刷，迅速淡去，却像一根细针，在他心口留下绵密而清晰的刺痛。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眼，发出一声极低、极压抑的喘息。另一只始终插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口袋里，是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着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鬼使神差买下来的……据说能舒缓Omega腺体敏感不适的新型抑制贴。

　　而现在，它大概永远也送不出去了。

　　第二天，向明绥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课，精神萎靡。昨晚淋了雨，又受了点惊吓，加上心事重重，他觉得自己有点低烧，腺体也一跳一跳地不舒服。

　　放学后，他昏昏沉沉地往宿舍走，只想赶紧回去躺下。

　　路过布告栏时，发现那里围了不少人，正议论纷纷地看着新贴出来的什么通知。

　　向明绥本来没什么兴趣，却隐约听到人群中传来“傅清寒”、“计算机协会”、“处罚”之类的字眼。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心里莫名一紧。

　　挤进人群，看清布告栏上的内容时，向明绥瞬间瞪大了眼睛，睡意和不适感一扫而空！

　　那是一张校级处分通知。

　　被处分人：傅清寒。所在院系：计算机学院。处分原因：于XX月XX日晚，在实验楼附近无故释放高浓度Alpha信息素，对路过Omega同学造成惊扰和不良影响，违反校规第X条X款。处分结果：通报批评，扣减相应品德学分。

　　通知的日期，就是昨晚！地点，就是他遇到傅清寒的那段路！

　　向明绥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涌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高浓度信息素？造成惊扰？所以昨晚傅清寒那奇怪的状态，是因为他信息素又失控了？而他……是因为这个被处分了？

　　可是……昨晚除了自己，根本没有别的Omega路过啊？难道他惊扰的是……

　　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猛地钻进向明绥的脑海，让他浑身冰冷。

　　难道傅清寒昨晚的信息素失控……是因为……看到了他？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炸开！

　　他猛地推开人群，失魂落魄地跑回宿舍，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

　　所以，不是巧合？不是偶遇？

　　傅清寒昨晚等在那里，是因为……想找他？而他的逃离，刺激到了对方本就不稳的信息素，导致了失控和……现在的处分？

　　怎么会这样？

　　向明绥的大脑一片混乱，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和……内疚？虽然他知道这很可能不是他的错，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新短信。

　　发件人，是一个他曾经无比熟悉、后来又被自己强行屏蔽的号码。

　　【对不起。】

　　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来自傅清寒。

　　向明绥盯着屏幕上那三个字，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

　　所以，这算是对昨晚的解释？还是对处分的回应？或者……是对所有一切的道歉？

　　这三个字，像最后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他向明绥好不容易加固的心防，露出了里面从未真正冷却的、柔软而混乱的内核。

　　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