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能睡好》自由热

54、黑白

　　红晕爬上江斯湃的面颊，他转头装模作样地张望了一会，嘴里念叨着：“李叔怎么还没到。”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显得格外忙碌。

　　说曹操曹操到。

　　李叔发来短信说已经停在岔路口，几人迈步沿着小径原路返回。

　　“我去，真是豪车。”老王摸了摸车门，“少爷，真的是少爷，少爷竟在我身边。”

　　“嘿嘿要不你坐豪车，我坐瑶姐家的车走。”徐奕晨的算盘打得金昕瑶的爸爸都要听见。

　　“我跟瑶姐顺路哦。”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徐奕晨这样的厚脸皮和强心脏，江斯湃急需教程。

　　回去的路上还是换了位置，熬了大夜的人没了调笑的心思，车厢只剩下交错彼伏的呼吸声。

　　恍惚间喧嚣和沉默割裂，生活总是这样告诉人们，散场总是难免的，当下尽兴即可。

　　裴晞简单修整后就带着一叠国庆卷子敲江斯湃的门，没等到人开门，等到来自江斯湃微信“自己开门”和“别假客气”。

　　裴晞笑了笑掏出钥匙开门，站在江斯湃卧室门口的时候，他几乎看不清他人。

　　窗帘紧紧拉着没漏进来一点光，躺在床上的人穿着黑色卫衣，嫌帽子在背后硌得慌干脆地套在头上，整个人埋在被子里，裴晞莫名地感知到对方的脆弱。

　　“嗯？我没忘，别操心了。”

　　“没睡醒的缘故。”

　　“下周五吧。”

　　“练着呢练着呢。”

　　“机场见，挂了。”

　　裴晞在门口听见他在讲电话，鼻音重得不行，还对着电话那端的人好声好气说着话，想迈进卧室的脚步倔强地停住了，赌气般地坐到了沙发上。

　　过了五分钟，卧室静悄悄的，裴晞如坐针毡，叹了口气去翻药箱，调了杯感冒灵走到卧室门口，倚着门框看人闭着眼睛睡得一派安稳。

　　冷不丁的江斯湃声音响起吓得他端着杯子的手都抖了两抖。

　　“我当你走了呢？咳..咳咳...”

　　裴晞听到这哪还站得住，皱着眉走过去，站在床边就着客厅漏进来的灯光模糊地看他。一张脸被帽子和被子遮得只剩下嘴巴鼻子露在外边呼吸用，想来是有点鼻塞，嘴唇微微张着，裴晞不可避免地想到落在他脸颊上被强迫的蜻蜓点水一样的亲吻。

　　在昏暗的环境下，裴晞注视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好看吗？”

　　“不说话一动不动地站着干嘛呢？”

　　江斯湃许是一直没听见裴晞的动作和说话声，从被子里伸出手把帽子往上撩了撩，睁开眼睛看他。

　　“感冒了？吃药。”裴晞把杯子往人面前递了递。

　　江斯湃笑了声：“听你在外边搅和半天了，用手搅和的啊搅出那么大声音，我当你火气大呢。”

　　说着人倒是乖乖坐起来靠在床头，两只手从卫衣袖子里伸出来接过杯子：“上辈子是不是贤妻良母来的啊。”

　　裴晞没搭理他的玩笑，等人皱着眉喝完了药才问：“宁陌？”

　　“嗯？”江斯湃一直半会没反应过来，“哦是啊，下周要出个国，和他一起。”

　　“下周？去哪？”

　　“芬兰，有个比赛。”

　　“还回来吗？”

　　“说什么呢？差不多一周就回来了。”江斯湃闻言笑了，“语气怎么像流浪的小狗？”

　　裴晞没吭声。卧室里光线太暗，于是江斯湃错过了裴晞脸上很明显失落的表情。

　　裴晞握着空杯子的手都变得用力，没事的，近年来他可期待的时日本就不多，该习惯的早该习惯。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提步出门打算在客厅餐桌上写自己的作业。

　　下一秒江斯湃拍开灯，从被子里出来，他穿了条看起来很舒服的黑白格子棉麻睡裤。

　　“不再睡会吗？昨晚也没睡好吧。”

　　“不睡了，时间不等人啊，过来一起写作业。”

　　两个人坐着一写就是一下午，江斯湃抽出一叠理科的卷子跟裴晞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胜负欲，写到后面速度快得像有人在后面提刀追。回过神来天色已经全黑，连肚子都忘了叫饿，给江斯湃倒得热水早都凉了又凉。

　　裴晞写完一张的空闲时间停下来会想，自己真的挺搞笑的，怎么会有人跟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无时无刻只学习的。

　　“不写了。”江斯湃打了个喷嚏往椅背上靠，“有点头晕，去楼下买点药顺便吃饭。”

　　裴晞放下笔，伸手覆在江斯湃的额头上探他的体温，是正常温度，好歹没发烧。

　　“嗯，走吧。”

　　江斯湃看他一眼，在室内倒是不冷，十月晚上的安城夜晚，裴晞这个勇士打算穿着短袖就往外冲。

　　从衣架上扯了件黑白格子衬衫扔到裴晞身上：“穿上，别回头感冒了怪我传染的。”

　　裴晞没意见，瞄了眼江斯湃的睡裤，和这衬衫乍一看倒是像一套的，干错利落地套上了，他穿江斯湃的衣服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夏天的衣服还有两件在他衣柜里没还，裴晞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也该在江斯湃衣柜里掺几件自己的衣服才公平。

　　买了药习惯性地走到了老王家的米线店，早过了饭店，王叔坐在店门口戴着副老花镜在手机上斗地主。两人走近了，江斯湃在王叔耳边悄默声地喊了句“叫地主”，王叔被吓了一跳，笑着拍了拍人的手臂招呼着“吃什么呢”，又把老王叫过来接替自己玩这把斗地主。

　　江斯湃胃口不怎么好就要了碗清汤面说要面少汤多，裴晞跟他一样，王叔听了就去后头忙活去了。

　　“小江小裴，都八点了怎么才吃？”老王眼睛盯在手上的牌面，嘴里也不忘跟两人唠嗑。

　　“刷卷子刷忘记时间了。”江斯湃自然地答道，“你不知道裴晞多可怕，他刷一张物理卷只要一小时，八开的那种，你敢信吗，我好捉急啊跟他一起刷卷子。哎算了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

　　“.....”老王的眼神难得地从手机上移开，成功赢了几万欢乐豆，把手机往旁边一放，一言难尽地看着两人，“你俩是人吗？”

　　“老王你文化分怎么样啊？高三了不要再掉以轻心，画画画得再好咱也不能是个文盲啊。”江斯湃支着下巴有点谆谆教导的意味。

　　王叔正端着面放到桌上，听见江斯湃的话，颇为赞同地戳了老王的脑袋一下：“就是，跟人小江学着点吧你，看看人家小江年级第一的觉悟。”

　　裴晞嗤的笑了一声，他忽然想江斯湃以后还挺适合为人师表的，头头是道地胡说八道最能唬人。

　　才休息两天半的高三生回到教室怨声载道，两天半足够被圈禁已久的高三生放飞自我，放假的时候多自由，回校的时候就有多灾难。

　　江斯湃和裴晞正在慢悠悠地享用自己的午餐时，就在班群里受到无数人的艾特，“急急如律令”“数学答案速来”“呼叫江神”等言论频出，裴晞几乎从不在群里发言，反倒是后来的江斯湃天生有跟人打成一派的能力，大家都更爱跟他亲近同他开玩笑。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群里积极响应回复“飞奔而来”“等等我马上到”的人，正在餐桌上一口赛一口地细嚼慢咽着意面，全然没有江湖救急的意思。

　　江斯湃勉强良心发现，比往常早了十五分钟进教室，教室里一批人像狼看见了兔子，眼里都冒绿光。

　　以徐奕晨为首的狼群嗷呜一下扑上来，抢走两人的书包就开始抄了起来。裴晞耸耸肩，无动于衷地坐回到自己座位。江斯湃中二症发作，挤到抄作业大军的包围圈，叉着腰苦口婆心地说“各位听我说，抄来的知识终究是不属于自己的”“咱们都高三了，自觉性这一块还是要继续注重培养”“这样吧，你们别抄了，有不懂的题可以请教班长和裴晞”“二中理科的希望就寄托在咱们身上了，咱们千万不能自甘堕落啊”吧啦吧啦。

　　说了一大堆也没人听他，留下一句“别把我的卷子扯坏了”就自讨没趣地也回到座位。

　　裴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江老师，最近当老师上瘾了？”

　　“嗯呢，你这个学生我已经带出来了，我就膨胀地有了为人师的野心，惭愧啊。”江斯湃还病着，吃了药总想睡觉，一坐到座位上就趴了下来，“事已至此，先睡觉吧，卫来来了叫我。”

　　江斯湃的秋季校服里面穿了惯穿的白T，拉出一截袖子盖在自己的眼睛上遮光，裴晞托着右脸侧头看着他，眼神总不自觉地发落到对方的嘴唇上，裴晞想自己是昏了头了，只是亲脸颊就让人食髓知味。

　　有人拿着卷子过来还，裴晞在对方开口叫江斯湃之前抬手接过卷子，江斯湃应该给裴晞颁发一个最佳睡眠守护奖。

　　读书的时候总是觉得，趴在课桌上格外香，睡十分钟顶一小时，江斯湃也难逃此定律。

　　上课铃打响的时候，“卫来来了。”裴晞轻轻把盖在他眼上地袖子移开。他眼睛睁开又慢慢闭上，睁开又慢慢闭上，重复了几个回合才慢吞吞坐起来，吸了吸鼻子感觉有点不通气，感冒的感觉实在差劲。

　　第一节课后江斯湃追着卫来的脚步出了教室，裴晞看着人的背影眼底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