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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逼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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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您……派人跟踪我?”唐婉没直接回应,颤着声质问道。
“我可没这功夫。”关会意耸肩,坦然得很,“济慈院对面那家酒馆,我最是爱去,那掌柜的认得你。”
唐婉咽了咽口水,这原宿主是真爱喝酒哈。
“他可跟我说,你进去后将近半个时辰才出来,你去那儿,可是有什么要事?”
唐婉不明白两个老人为何对这事上这么大心,连一向平和的徐景明都在用脸咄咄逼人。
“你就这般生不出孩子?已经想到去济慈院领养一个的歪心思了?”徐景明直接点出。
不是,这哪儿跟哪儿啊都?
“父亲、母亲,你们误会了,”徐琛见唐婉词穷,忙解围道,“蕙仙只是没听说过此院,进去看看孩子,和掌院交流时候久了些,她用膳时还跟我说,有余力一定要使点银子资助这慈善之肆呢。”
“好奇也好,怜悯也罢,”徐景明打断道,“传宗接代是你们人生的头等大事,这几个月的磨合期也足够了,不可再把日子蹉跎下去。”
他下了最后通牒:“三月内,二儿媳必得有身孕,此事,不容半点耽搁。”
唐婉气极,她这辈子是能力平庸,过得平凡,但是好歹有人权。
这下穿来古代,就是当了高门贵女,反而还不能决定自己是否生育了?
她怒火中烧,下颌线绷得死紧,整张脸透着股戾色。
她就要反驳,徐琛却表了态:“是,儿子明白。”
你明白什么你明白,做个官还要靠你哥的小屁孩一个,唐婉冲向徐和关的不满转移到徐琛头上。
徐琛这一表态,倒也克制住她当众反驳的意图。
出了厅堂下一秒,徐琛就垮了:“缓兵之计缓兵之计,小婉你听我说——诶诶诶别打我呀,我也不想要孩子,真的。”
“上次你母亲提起,你含糊其辞,结果差点被你爹剥了官职,这会儿还能怎么缓和?别再掩耳盗铃了。”唐婉放狠话,“实在不行,就和离,你另娶爱慕你、愿与你相夫教子的女子。”
“别啊!”徐琛霎时拔高音量,把唐婉给吓一跳。
他嘴比心快,一听她想走,不得劲得很,找借口道:“要是和离了,你回哪里?你只能回唐家,刘夫人说不定早对你起疑心了,就差个机会召你归家,你这不是送上门让她‘杀’吗?”
他说得在理,唐婉便没再提,只是无力说:“我没想到你父母求孙子的心这般强烈,真是一刻也不想等,哪天说不定就把我们锁屋里头,不搞个三天三夜,不放出来。”
徐琛“唰”得羞红了脸:“你……你说什么呢,不……不害臊的!”
唐婉没理他的羞赧,自顾自说下去:“我都还没意识到济慈院有什么不对劲,她们便闻着味儿来质问,也是知道我要么真不能生育,要么就是不想生育。”
“生不生育的,都是私事,我也不知婉姑娘是否真是如此。”
“罢了,多想无益,至少还有个三个月安静日子,走一步算一步,”唐婉将眼前散乱的发丝向后捋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随即询问徐琛,“今日在我屋睡?”
“嗯,好不容易熟悉了,今晚我睡地饭。”徐琛大拇指一伸,指向自己,仿佛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到了晚上,临灭烛上榻时,她瞥见案上的鞠球。
它被搁在角落,久未拿起,皮面上蒙上一层细薄的灰。
唐婉将灰轻轻掸掉,凝神看着。
“小婉…还不睡吗……”徐琛窝在被子里,语调已经染上睡意,含糊软绵。
她闭眼,把球扔进抽屉。
索性眼不见,心不乱。
她轻手轻脚绕过徐琛的地铺,上了床,吹灭烛火。
经过一个月的同室共眠,唐婉已习惯徐琛的气息。
她想徐琛亦然。
一夜好眠。
日子一天天过去,徐琛拟好的草诏经过多次修改,才终于由尚宝监钤上玉玺,以明黄绫缎裹了,成了定案。
六月初二,吉日,宜上册受封。
等掌印太监项山携诏登门宣封,关会意早着一身深紫色织锦褙子,面上难掩肃穆。
项山双手高捧黄绫裱的诏书,踩着方步走在最前。
身后跟着两名手捧印匣的小太监及数名持戈的禁卫。
一行人在正厅中央站定。
府内徐景明、徐琛等人都上值,未在家中,张兆和唐婉立在关会意身旁,仆从则依次立在厅内两侧。
徐家人丁不算多,这碍眼的和有点好感的都不在,唐婉总觉得这场面有些冷清。
但她转念一想这个最碍眼的却要受封了,便耸耸肩,觉得与己无关。
众人跪地,恭敬道:“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项山目光扫过厅内,清了清嗓子,缓缓展开诏书,字字清晰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邦国之昌,系于文治;门庭之耀,本于母仪。翰林院掌院学士徐瑾之母关氏,毓质温恭,秉心淑慎。相夫以礼,睦族以和,课子以勤,导之以正。俾其登进词林,典掌翰苑,敷文阐道,弼成圣化,裨益朝堂,厥绩尤著。兹特封尔为二品硕人,赐织金凤纹霞帔一袭、累丝嵌宝金冠一顶,锦缎六十匹、东珠十斛、白银三千两,御制湖笔二十支、端砚一方、官窑青瓷一套。于戏!荣膺宠命,宜敦懿范以承休;益懋徽音,永膺休命,垂范宫闱。钦此。”
唐婉内心翻白眼,这里面有零个字跟关会意相干。
项山宣完旨意,将诏书卷好递与关氏,又微微躬身道:“硕人,陛下念徐大人掌理翰林有功,特加恩于您,这可是难得的荣宠。”
关会意接过诏书,对着皇城方向深深叩首,声音微微颤抖:“老身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关会意起身,欲率众人再度行礼,项山摆手说:“诸位不必多礼了,咱家还得回宫复命呢。”
随后他便带着随行太监离去。
之后的八天,日子跟停滞了般,在各方面都毫无进展。
唐婉先是去张兆那儿要“讨个说法”,谁知她只装傻充愣,不认之前说过的字字句句。
这点上,她跟穆煦简直一模一样。
她既不认,唐婉也懒得多纠缠。
毕竟她已是有妇之夫,告诉她冬阳的去处,也是于事无补。
不似关硕人成日里出去玩得勤,她一直闷在屋里,还是把蹴鞠拿出来,摆在桌上,只吩咐明心打扫屋子时记得掸掉它上面藏的灰垢。
她这一沉寂,明心还没叫嚷关心,反倒是遥兮拉着明心悄悄说道:
“你要不明日撺掇着奶奶出门瞧瞧去,正逢月集,天街必然热闹。”
“这种事,怎么你不去说?”明心不解,“奶奶随和,你说她也肯听肯去,你出了门,也好散散心。”
遥兮摇头:“我嘴拙,不会讨奶奶欢心,你比我机灵,拎得清,你陪着她出去,那才叫解闷。”
明心一寻思,是这么个道理,点点头,仔细一想,又觉不对,出口便是反驳:“你这时候说自己嘴拙了,你都敢在奶奶面前数落我,十几句话没一句重样的,你哪里嘴拙了。”
遥兮照旧没回应,起身准备走人:“记得跟少奶奶提。”
“诶诶诶,你等等我,”明心追上,嬉皮道,“再给我煮碗茶,我就答应你。”
“滚。”
“成。”
唐婉把羊毫笔一搁,肩头向后一沉,伸了个懒腰:“今儿正好约着要去宋府找尘尽玩,顺带去逛逛。”
她看向窗外,感叹道:“也是有些日子没出门了,这糕点都不够吃了。”
明心赶紧接过话头,笑着说:“那正好出门再淘点。”
“你啊,”唐婉像弹最喜欢的学生那样用食指轻弹她凑上来的脑门,“是不是又见着什么新鲜玩意想买了?”
此时遥兮正端着晾晒完的被褥进屋收拾,明心早有预谋,提议道:“少奶奶,让遥兮也同您前去吧。”
被子厚大,险些遮盖住遥兮半张脸,唐婉还没说话,只听得被后她闷闷的声音:“不必,这屋里头什么人都不在,今日的洒扫你来做?”
唐婉微微笑道:“这一去是要些时候,遥兮在屋里,我也放心。”
她也是被那日遥兮的一番玉人面的话整怕了,实在怕跟她呆在一块再露馅。
“是。”遥兮答应着,路过明心时,用脚背轻踢她小腿肚。
明心随机向后甩手拍她屁股,以作回应。
唐婉没在意她们这些小举动,直起身子道:“那早些动身,出发!”
六月初十,天气渐热,街上游人如织,皆穿着轻便衣裳,欢声笑语中气氛热络。
“来三十个荷叶卷,要热乎的。”唐婉多要了十个,准备带给宋越。
“好嘞!”
明心面上看着不伤心,实则谨记遥兮叮嘱,极力搜寻一切能取悦唐婉的物件。
她环视周围,终在人群中瞥见熟悉身影。
是那个货郎担。
少奶奶前日里还对那鞠球爱不释手,想来是很喜欢的。
“小姐您瞧,”明心想到便立马做,“那货郎担在呢,咱过去瞧瞧?”
唐婉随着她往那方向瞥去,目光一凝,心头一颤。
有什么可去的,再买上十个八个鞠球来聊以自慰吗?
明心还在绘声绘色描述:“哟,他还给鞠球换了新花色呢…咦,总觉着这鞠球大了不少。”
唐婉还是走过去了。
走到近处,发现这小摊不似上次那般热闹,一女子背身对着她,在跟那货郎谈得正欢,手里似还拿着什么。
唐婉越发觉得这个背影熟悉。
那货郎有商人本性,一下子捕捉到唐婉投过来的目光,跟女子交流的间隙,往她这儿瞅了好几眼。
眼神谄媚,仿佛在说:“马上来招呼您,马上,诶。”
女子显然注意到这点,头一愣,便要转身。
唐婉想逃已经来不及了,慌张爬上双眼,跟她在眼神撞了个满怀。
她看见注依落扭过她那清秀的脸,面庞上挂着的惊讶转为得意和窃喜,仿佛在说:
看,还是被我抓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