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追求恶鬼的正确方式》涂然戏

27、027 信徒×祷告×信仰

　　第一名信徒进来的时候，奈音还抱着油纸包缩在墙角，捂着怦怦乱跳的小心脏，视线乱飘，无处安放。

　　她疯狂做深呼吸，试图把注意力放到嘴里的食物上，但心脏宛如脱缰的野马，蹦跶个不停。

　　她很想跪下来求自己别犯花痴了，却发现跪下来还能犯。

　　奈音摸着发烫的脸颊，要不是身边还有人在，都想在地上一边滚一边发出土拨鼠尖叫。

　　深度颜控晚期是这样的，就算知道那家伙是个十恶不赦心狠手辣脸上笑眯眯下一秒刀了你的恶鬼，当xp被突然戳中某个点的时候，还是会面红心跳在内心疯狂嚎叫牙白卡酷一。

　　呜呼。

　　她没救了。

　　……

　　童磨奇怪地瞥了像跳跳虫一样在墙角扭来扭去的奈音一眼，收回视线，看向台下的人。

　　第一位信徒是一个农民。

　　长年的劳作与风吹日晒让他的样貌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还要老上几十岁，脊背无法正常挺直，只能微微佝偻着，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麻衣，局促地绞着双手，走入这座与他的装束格格不入的殿堂。

　　四面八方神像的注视下，他突然感到自己仿佛一块掉在白瓷上的污垢，肮脏又刺目，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调头逃离的冲动。

　　直到一道磁性的声音将他的头抬起。

　　“田中家……田中太郎，对吗？啊，请不要紧张，说出你的愿望吧。”

　　男人缓缓望向台上的人，浑浊疲惫的眼中倒映出一丝光亮。

　　淡金的帷幔后坐着一道人影，从外面仅能看到模糊的轮廓。虽然只是一个剪影，田中太郎却感到了某种安定而神圣的力量，烛火朦胧的光晕里，他恍似看到了莲台上的神明，低垂长睫，朝他投来怜悯的一瞥。

　　政府并不允许务农者与游民入寺参拜，只有这位大人名下的极乐教还在暗中向他们伸出援手……

　　动摇的心在一瞬间变得坚定，田中太郎笨拙地将合十的双手举到胸前，断断续续道：

　　“请……保佑来年我的耕田丰收，家中无病无灾……教祖大人，今年的收成并不好，政府又拔高了赋税，地主多收走了一袋米，我们已经没有钱了……我的妻子患了热病，没有药，一直咳血，她昨晚倒在了水井旁，现在还没醒来……小杏很听话，从不喊饿，她挖遍了山，手上都是血，只找到很少的野菜，她昨晚偷偷在吃甘土，我骂了她，她哭了，她说她宁愿撑死，也不想受饿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帷幔后的奈音露出不忍的神情，她悄悄看向童磨，那人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托着腮，眼眸微垂，让人看不出他是在沉思，还是纯粹地发呆。

　　这家伙……应该已经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话了吧，像这样困苦的平民，在这个时代就像尘埃一样多。

　　忽然间，奈音意识到一个事实。

　　如果听一次、十次、百次，还能感到悲痛与怜悯，那如果听了一千次，一万次呢……毕竟照童磨所说的，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做这种事了……

　　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她不是圣人，要是让她一直一直听取别人的愿望……不断看到这个世界的残酷，哪怕只是几年，她也一定会疯的，她没有普度众生舍己为人的觉悟，只想自己好好地活着，而那家伙……

　　身为一个难以体会到人类正常感情的恶鬼，他已经做这种事上百年了。

　　奈音无法想象此刻童磨的内心。

　　末了，田中太郎道：“教祖大人，您说，我的愿望……能被神明听见吗？”

　　他已然很久没有一次性说过那么长的话，毕竟简单的短句就能应付生活，在来的路上也始终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七零八落的字句在大脑里犹如隔夜的残羹冷炙，此刻却在那位大人的注视下全部说了出来。

　　田中太郎不禁感到诧异，愈发地笃信这也是「神迹」的体现之一，他颤巍巍地、虔诚地在地上叩首了几下。

　　高台上传来声音：“当然。太郎的愿望，神明已经听见了哦。我已经传递给祂们了，祂们说，当下苦难是对你们的考验，只要你的心足够虔诚，你的妻子会熬过这个冬天，来年你们会有好的收成，一切，都会迎来转机……”

　　一旁的奈音：……

　　这家伙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吧？

　　这不全都是在胡编乱造吗？！

　　果然他就是一邪教头子……

　　但显然，下方的田中太郎对这些话十分受用，他一边浑身颤抖地连连点头，一边念叨着“多谢保佑”之类感激的话。

　　一块木质的令牌被从帷幔后抛了出来。

　　“等你出去后，请把这个交给门口的侍者看，他们会把神明的赐福给你。”

　　田中太郎捡起令牌，如获珍宝地揣入怀中，磕了好几个头，感激涕零地离开了。

　　奈音忍不住小声问：“神明的赐福……是指？”

　　童磨换了一只手撑下巴：“一些药和钱财而已。”他轻笑一声，突然转头看她，“小音……没有信仰吗？”

　　“啊，没有的……”

　　她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九年义务教育不是白受的。

　　童磨似是感到意外：“什么都不信吗？”

　　奈音：“对……”

　　“啊，那还真稀奇。在这个世界上，弱小的人，如果不去让自己信仰什么、依靠什么的话，是很难有力量能活下去的。”他笑道，“因为他们无法知道活下去的意义，所以只能被赋予意义。信仰……是最便捷的一种方式了。”

　　奈音忍不住：“可那些分明是假的吧……而且，您也没有把那个信徒的愿望传递给‘神明’……”

　　童磨似笑非笑：“小音，在我的面前，在这里，说出这些话，可是对神明巨大的亵渎哦。”

　　奈音一惊，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刚刚都忘了，面前这家伙可是这里的教主，向信徒传达神音的神之子。

　　不，那些「神音」，都只是他虚构出来的谎言而已……但是，一旦一个谎言被一千个、一万个人相信，它就不再是谎言，就跟本不存在的「神明」一样，因为有信众，祂们就成了真实。

　　所以童磨才会认为……虚假比真实更长久吗。奈音忍不住想，因为他从生来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她小心翼翼：“对不起，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您……会责怪我吗？”

　　他佯作苦恼：“唔……念在小音是初犯，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吧，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神明……祂们那么仁慈，也一定不会怪罪小音的。”

　　奈音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念头。

　　身为教主，他却没有任何要维护那些神明威严的意思……这家伙其实根本没有半点对神的信仰吧，他在面对这些信徒的时候，内心……恐怕从始至终都是嘲弄的。

　　“好了，休息时间结束，下一位信徒要进来了。”

　　童磨抻了个懒腰，拨了一下桌角的铃铛，很快，门后传来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