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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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夜色浓重，出租车载着我们行驶在大斯普林的街道上。比起白天那趟压抑的行程，此刻的车内氛围让我舒心不少。
“记住，这只是一次勘察。”换上崭新西装的霍奇——我现在得试着适应这个称呼——递给我一个小型手持对讲机，他自己腰带上也别着一部，衣摆下隐约能看出枪套的轮廓。“进去之后，找个视野好的角落待着，留意举止异常、并且大致符合侧写特征的人。或者，你就当是去看看‘风景’。不要擅自行动，有情况立刻撤离。”
我接过对讲机，确认电源开启后，把它塞进了新买的工装裤口袋里。因为我原本的衣物都湿透了，霍奇临时给我买了这套便于活动的……连体工装服。是的，我知道这有点讽刺，但我并不介意。时间紧迫，而这衣服在随便一家服装店都能便宜买到，且至少合身。
更讽刺的是，我的大腿上正放着迈克尔·迈尔斯的那副橡胶面具。起初我挺抗拒带着它出门，但霍奇认为这能帮助我在暗处隐藏身份，避免过早被目标察觉，所以我最后还是带上了。
除了对讲机和衣服，霍奇还给了我两枚硬币，以备不时之需，比如万一走散了，可以去电话亭打给他的寻呼机*，或者直接呼叫911。这部对讲机虽然能双向通话，但信号覆盖范围有限，距离稍远就会断开，而且只能接通一个特定频道，无法直接联系警方。
“侧写范围是不是有点太宽泛了？”我反问，试图缓和一下过于严肃的气氛。三十岁左右、身强力壮的白人男性，在大斯普林放眼望去可不少，唯一的区分点可能就是面具了。更何况我们要去的地方人头攒动，更难锁定目标。
“这是我们目前为数不多能依仗的线索。”霍奇的声音很平稳，“今天距离他上次作案正好是第三十天。这家‘嚎叫’俱乐部在大斯普林很有名，我想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如果他真的准备今晚在这里动手呢？”
“那我们就只能祈祷大斯普林警方的响应速度足够快了。”说着，霍奇推开了车门。
这次在车里的闲聊感觉比上次好多了。不过，他话语里透出的那种孤注一掷让我有些不安。他一开始就是擅自找上即将服刑的我，现在又带着我投入这样危险的调查。我其实更担心他这样私自行动，会不会影响到他的职业生涯，还有那些被水泡过的文件，光靠晾晒真的能补救回来吗？他说过关键信息他都记在脑子里了，而且那些也不是孤本，可以再申请调取，所以我不该再过多操心了。
想到这儿，我耸了耸肩，抓起那个橡胶面具扣到头上，适应了一下狭窄的视野和有些憋闷的呼吸感，跟着他下了车。出租车在我们身后驶离，将我们留在了一家闪烁着刺眼霓虹灯牌的俱乐部外面。
与大斯普林常见的、只提供酒水的酒吧不同，这家名叫“嚎叫”的俱乐部晚上九点后会举办一场狂欢派对，播放着“鬼哭狼嚎”般的音乐，吵得足以扰民。里面基本都是年轻人，年纪大点的本地居民瞧不起这种锐舞*味太浓的活动。
我习惯性地打量四周环境。俱乐部外侧的墙壁上被人用红色喷漆喷上了涂鸦字样，在霓虹灯的闪烁下若隐若现——“NO WAY OUT”（无路可逃），上面写道，像一个不祥的预兆。
夜幕下，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俱乐部斜对角的街边，几乎融入了夜色，只有路灯在车身上投下光晕，暴露了它的存在。一次两次出现或许是巧合，但事不过三。我打算找个机会提醒霍奇。
一个肌肉发达的男人双臂交叉守在“嚎叫”俱乐部门口，对着我们做了一个禁止入内的手势。进入俱乐部需要检查年龄是否符合德州饮酒规定，以及是否携带武器。我身上没有武器——虽然我很想带着能给我安全感的折叠刀，但出于规定，霍奇不允许我持有任何武器。所以我只需要摘下面具，或者出示驾照，配合检查年龄。
这两者我都不想干，于是我选了在当地更简单的法子。在霍奇和门卫的注视下，我撸起工装服的袖子，稍微用力，臂膀的肌肉线条便清晰可见。门卫满意地点点头，而霍奇投来的眼神则有些复杂。我知道秀肌肉这招有点取巧，但我不能在未知的敌人面前轻易暴露长相——“收藏家”认得我的模样，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至于霍奇，他完全可以亮出联邦探员证件带枪进入，但他不打算打草惊蛇。被门卫拒绝后，他没有坚持，只是压低声音再次嘱咐我务必保持联系，一有不对立刻撤离。我点点头，觉得霍奇有点担心过度了。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正面冲突我未必能占上风，但跑我还是能跑得过的。
进入俱乐部前，我靠近霍奇，声音透过橡胶面具闷闷地传出：“注意身后那辆黑色轿车。我见到它好几次了。”
霍奇顺着我面具朝向的方向瞥了一眼，微微颔首。
就这样，霍奇留在了俱乐部外，门卫为我让开了通路。俱乐部内部还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头顶灯光昏暗，不知是不是我戴着面具的缘故。越往里走，震耳欲聋的音浪便透过墙壁和内侧的门板阵阵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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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come to the jungle we got fun and games…（欢迎来到丛林这儿的游戏很有趣）
We got everything you want honey we know the names…”*（一切你想得到的东西我们都很熟悉宝贝……）
俱乐部内部烟雾弥漫，人声鼎沸，炫目的灯光随着节奏疯狂闪烁。年轻靓丽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随着音乐扭动身体，高举双臂，摇晃着脑袋。这与大斯普林街道上的宁静氛围截然不同，充满了躁动的激情与原始的欲望。我这一身工装加面具的打扮显得格格不入，幸好我待在舞池边缘，暂时没人注意到我。
我听着这首充满张力和危险暗示的歌曲，尝试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扫视舞池里的人群，但这显然是徒劳。在面具的阻碍下，我连分清男女都有些困难。
口袋里传来微弱的滋啦声，几乎被震耳的音乐淹没。我掏出对讲机，几乎是贴着面具的耳朵，努力分辨里面的声音。
“……我是‘首领’（BOSS）。能听得到吗？”
我按下通话键，把对讲机拿到面具的嘴部，“听得到，‘首领’。我是‘面具男’（Maskman）。”
用代号称呼彼此让我有种奇异的兴奋感，仿佛真的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虽然现状也差不多）。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再次传来回应：“我去查看了那辆轿车，里面没人。门卫说没注意车主的长相。”
我告诉他：“庭审那天我见过那辆车，中午到酒店时我也见过，我怀疑我们在被跟踪。”
“……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我怀疑我们被跟踪了！”我提高音量重复，但面具让我的声音变得沉闷不堪，同时也急剧消耗着面具内本就不多的氧气。我不得不深吸一口气，而对讲机那头只传来等待的电流噪音。
可能也因为俱乐部里实在太吵了。我观察了一下哪里更适合通话，比如相对安静的吧台，却发现要到达吧台必须穿过拥挤的舞池——这布局真糟糕。我只好对着对讲机说了声“稍等”，把它塞回口袋，然后尝试侧身挤过那些忘情舞动的人群。
面具在一定程度上隔绝了舞池里混杂的烟酒和香水味，也降低了音乐和喧闹的分贝。我在人群中艰难穿行，朝着吧台方向移动，同时分神观察俱乐部的内部结构，试图找出任何不寻常的机关或布置。俱乐部还有一层二楼露台，上面看起来要安静一些。但舞池的灯光太过炫目，我只要抬头多看几秒就会被晃得眼前发黑，只好暂时放弃观察环境。
在一次灯光骤然照亮舞池的瞬间，附近有几个人扭头看向了我。几只不同的手立刻趁机贴了上来，隔着工装服抚摸我的手臂和胸膛。
我都穿成这样了还能被骚扰？我尴尬地用空着的那只手飞快地拨开那些不怀好意的手，脚下加快步伐向吧台挪动。
*“Welcome to the jungle it gets worse here everyday…（欢迎来到丛林这儿的空气让你窒息）
You learn to live like an animal in the jungle where we play…”*（你得学着唤醒你的兽性才能在这残酷之林活下去……）
就在我快要脱离人群，接近相对空旷的吧台区域时，灯光再次暗下，这次黑暗持续的时间比以往更长。我的目光在狭窄的视野里游移，试图重新定位。然而，就在几步之外的人群缝隙中，我瞥见了一道微弱的银光闪动。那光芒的位置大约在成年人的大腿高度，形状像是一把利刃的反光。本就因音乐和氛围而紧张的心脏顿时狂跳起来，我的耳边几乎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逮到你了。
我立刻改变方向，朝着那道银光出现的地方挤过去。我紧盯着那点反光，直到它开始以一种半圆弧形的轨迹向上扬起，在灯光即将重新亮起的刹那，暴露出了它的刀尖——
我飞快出手，死死掐住那只握着刀的手腕，阻止了它挥刀砍向旁人的动作。持刀的人骤然扭头，从我掌心下感受到的瞬间绷紧的肌肉来看，我们俩都被对方——或者说，被对方的装扮吓了一跳。
他戴着一副布满划痕的曲棍球面具，穿着一身与我款式相似的深色工装，但体型比霍奇侧写的要瘦削一些，不像能轻易搬动我这种体格的人。
几乎就在下一秒，他猛地扭动手腕，变正握为反握，试图用这种别扭的姿势划伤我的小臂。我迅速欺身靠近，另一只手也加入压制，奋力想从他手中夺过那致命的凶器，凭借力量优势反拧他的手腕。曲棍球面具下传来一声沉闷的痛哼，他手指一松，匕首掉在我们脚边。
几乎在武器脱手的瞬间，他抬腿狠狠踹向我的腹股沟。剧痛让我瞬间弯腰松开了手，向后踉跄着撞进了几个正在跳舞的人怀里。人群中爆发出惊呼，我眼睁睁看着他推开人群，朝另一个方向狂奔逃走，立刻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起身追了上去。
我一边快步穿梭，一边小心地推开挡路的人，同时注意不让手中的利刃误伤他人。而那个戴曲棍球面具的家伙身形更为灵巧，在舞池中穿梭自如，快得我只来得及捕捉到他后脑勺晃动的黑发。被波及的人们纷纷停下舞蹈，有人开始起哄，而背景音乐仍在继续：
*“You know where you are?（你还能记得你在哪里吗？）
You're in the jungle, baby…（你已深陷密林，宝贝）
You're gonna die, in the jungle…”*（在丛林里，你必死无疑……）
我顺着那人逃跑的方向挤出人群，看到一个通往二楼露台的楼梯，他的背影在楼梯顶端一闪而过。我毫不犹豫地冲上二楼。二楼的人少了很多，三三两两坐在桌边，也有人靠在栏杆上俯瞰下面的舞池。我们这边的动静几乎吸引了二楼所有的目光。
我看到他穿梭在几张桌子之间的过道里，在看似无路可逃时，背对着我的他突然抬手往脚下扔了什么东西。一股浓密的烟雾瞬间在二楼弥漫开来。首当其冲的我猛地刹住脚步，抬起手臂挡住扑面而来的烟雾，但气体还是顺着面具的缝隙钻了进来，刺鼻的气味呛得我眼泪直流，剧烈咳嗽起来。
那是什么鬼东西？！
戴着面具的我都如此难受，其他人更是惨不忍睹。慌乱的尖叫声顷刻爆发，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咳嗽。紧接着，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压过了所有嘈杂。我强忍着不适，眯着被烟雾刺激得不停流泪的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前进，不小心撞翻了桌子，又踉跄着稳住身体，挥舞手臂试图驱散浓得化不开的烟雾。
当我终于在烟雾相对稀薄、并且明显向外流动的地方，看到一个被打破的窗户时，我也顾不上形象，手脚并用地爬过一张被遗弃的桌子，探头向窗外望去。只见楼下地面闪烁着玻璃碎片的光芒，而那个戴曲棍球面具的男人已经消失在夜幕中，无影无踪。
“该死！”我忍不住咒骂。要不是怕被碎玻璃扎伤，我真想一拳捶在窗框上！
窗外下方看起来正是俱乐部入口附近，但我没看到霍奇的身影。我立刻转身掏出对讲机，一手还握着那把夺来的匕首，按下通话键呼叫霍奇。
“‘首领’，我是‘面具男’……咳……”烟雾还没完全散去，加上嗓子干痒，我一边咳一边说，“有个可疑家伙刚从窗户逃走了！你看到他了吗？！”
“滋啦……”
我一边恼火这对讲机的信号，一边透过逐渐消散的烟雾观察二楼。现在除了我，只剩下一个似乎还没搞清状况、仍靠在远处栏杆上的家伙。
“……是的！我看到了！你没事吧？”对讲机的信号突然又清晰起来，谢天谢地！
“那家伙可能跟‘收藏家’有关……我让他跑了！”
“没关系。你能先出来吗？”
“当然！我马上出来！”
霍奇的声音仿佛有种奇异的魔力，让我焦躁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我把对讲机塞回口袋时，二楼的烟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我注意到楼下舞池传来了巨大的骚动，夹杂着尖叫和哭喊。照理说二楼出了这种事，下面的人要么上来围观，要么早就该一哄而散了。可他们现在还在下面——
还是说……他们根本逃不出去……
这个乍现的念头本该立刻消散，可当我再次看清了那个始终背对着我、站在露台栏杆边的男人时，我心里的警铃顿时疯狂作响，连着那个危险的念头也愈发清晰。
不对劲。
那人的体格看起来与我相仿，甚至更为壮硕。从我上二楼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双手撑在栏杆上的姿势，背对着所有人，面朝楼下舞池。即使在二楼爆发烟雾袭击时，他也纹丝不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再次举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咽了口唾沫，用对讲机刚好能收听的音量说：“‘首领’，‘收藏家’……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团体？”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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