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文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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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鼎十九年。
秋过半，天渐凉。
深山老林，空气冷冽清新。
风吹过，树影晃动下，某人屏气凝神，修长指节持弓搭箭，扣弦拉弓，蓄势待发。
远处，一只毛发光泽的吊睛白额大虫在山林间漫步。
它弓起腰，爪垫踩在岸边的湿润土壤上，伸出舌头，汲起那清澈见底的小溪。
“嗖——”
一阵破空声，撕开这片静谧。
箭没入老虎的眉心，穿过皮毛和血肉，钻进头骨间缝隙，狠狠地搅动它的脑浆。
当即毙命。
见此，姚越山锐利眼神松懈下来，剑眉微扬，笑唇肆意。
她没退步，隔着三百米都能精准射中。
她皮肤黑，自左眼角至右唇边，横跨鼻梁，有一线状褐色疤痕，显得她煞气满满。
少女把弓箭挂稳，长腿一蹬，在空中利落地翻身，皮靴踏上落叶，发出“嘎吱嘎吱”脆响。
身边随从跟着她上前，收拾起狩猎残局。
姚越山声音因刚才的全神贯注而微哑，吩咐道。
“这虎皮只伤了眉间一点，正巧冬日到了，做成毯送给京儿吧。”
随从讶异。
“大小姐，小少爷体弱，难免被惊吓到……”
少女打断他。
“京儿虽体格文气了点，但性格还是有姚家风范的。”
弟弟自母胎里带病，不能学武，但为人泼辣直爽，堪为姚家男儿。
就此，家里的事务摞到了姚越山一人肩头。
她打了一老虎，又打了些野鹿野狐之类，见天色渐暗，便意气风发地回程。
“之嫖，今个怎么回来那么晚?”
狐朋狗友问道。
姚越山，字之嫖，白了她一眼，随手扔给她一野鸡。
“明知故问。赏你了，不用谢。”
姚之嫖人如其名，敏捷轻疾，似猎豹一样迅猛，无论是打猎还是斗武，都是门中好手。
她少时练武，皮肤是成熟小麦色，肌肉分布恰当，浑身矫健，如今身着劲装，勾勒出她身形。
踏入门槛，姚之嫖抛去吊了郎当的面具，急匆匆走进卧房。
当今权倾朝野的宦官督军，江奕已暗地里联系她数遍，以皇后娘娘的名义拉拢她，试图拉姚家入这场政治风暴中。
姚之嫖不似她父亲，倒像她母亲。
她想要权力，她就必须做出抉择站队，承担起可能掉全家脑袋的风险和责任。
少女正沉思着，姚京闯了进来。
“阿姐，我们什么时候再次进京城?”
红衣少男问道。
一看到他，姚之嫖更是愁绪涌上心头。
这男儿自从某次宴会后，似乎春心萌动，有了少男心事，总是缠着她要进京。
问他欢喜谁，他只支支吾吾，说不上对面女郎的名字。
没想到，最终姚京一鸣惊人，道喜欢最高位坐着的女子，差点把一家老小震到昏厥。
那可是皇后娘娘!
姚之嫖三言两语把他敷衍走，终于下定决心。
屋内烛火亮起，她找出纸张，研墨写信——
“……姚家幸不辱命。”
苏月需要武臣支持。
而，她想要更多的兵。
尤其是……那娘子军。
不赌，怎么可能成事?
况且，她看得分晓，如今世家已是瓮中之鳖，只欠一把烈火，一个契机。
这边。
苏灵入宫已四季，名义上说是皇帝妃子，却根本没见过李梁几面，实际上是苏月手下的女官。
成为秀女前，她本是苏月同母胞妹，但年龄相差大，并不亲近苏月，对如今威严赫赫的皇后娘娘更是一无所知。
窗外夜色渐浓，刚才的红霞像是一团灵火，把燃烧后的灰烬撒入凡间。
望了一眼，苏灵停止抄写，对外传膳，又上前对女人道。
“娘娘，该用膳了。”
苏月按下心里的莫名焦躁，说道。
“我怕是月事将近，今个总是气郁。”
苏灵刚及笄一年，听到女人这般言论，懵了一瞬。
“怎么?”
苏月放下奏折，点了点苏灵前额。
“你个小丫头，还没来月事?”
“回娘娘，来过的。”
苏灵更是呆滞，只傻傻点头。
女人坦然一笑，不再逗弄少女，站起身，走到院中桌边坐下。
今晚是她提前向御厨吩咐点的小火锅，即使月事快到了，萧瑟秋风中，她还是贪这一口。
来这个世界时间久了，现代世界在她身上的锚点逐渐淡去。
苏月怕被这吃人的封建社会同化，总是暗暗提醒自己来自何方。
桌上有切薄肉片，新鲜时蔬，鲜虾仁，小酥肉，菜丸子，水豆腐等。
秋季气温骤降，河蟹为了应对这天气，猛地肥腴起来。
苏月便令人做了真正意义上的蟹籽水晶包，外皮晶莹剔透，内里蟹黄澄澄，看起来和现代麻辣烫里的速冻制品两模两样。
女人招呼苏灵坐到她对面。
苏灵已习惯她的随性，顺从地坐下。
等水沸腾，苏月先下了她最感兴趣的蟹籽包。
不一会儿从滚烫赤汤中捞出，吹了吹，送入口中。
咬开被辣椒浸透的弹滑水晶皮，蟹籽，蟹黄混着汤汁进入口腔，鲜香四溢，油润细腻。
女人满意地眯起眼。
苏灵伶俐，也学着她往白汤里下了一块豆腐。
“小灵儿，姐姐来教你调蘸料。”
苏月吃得开心，也不摆架子，对苏灵说。
话完，她从备料碗中，舀出三勺麻酱，半勺辣椒油，一勺芝麻，一勺葱花，拿筷子搅拌均匀。
“简单吧?”
女人撑着脸笑。
热气烟雾蒸腾于锅面，缭绕在两人之间。
苏灵鼻子一酸，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对面是自己同胞姐姐，而不是一个至上权力的符号。
小少女连忙又学着女人的模样调了一盘，夹起骨汤里的豆腐，蘸了蘸料，塞进嘴里。
“好吃!”
苏月眼尾湿润。
她自幼冰雪聪明，随家里人在各地周旋游历，见过世间百态，又熟读经书古籍，知道自己姐姐做的是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以女子之身，叩权力门扉。
姐姐爬过比常人更多的台阶，才有这个机遇。
她不能给姐姐拖后腿。
一家人，兴辱与共。
况且，在这宫中，她只能依赖姐姐了。
苏月体贴地不说话，继续吃着火锅。
一个唤月。
一个名灵。
灵从月生。
自然是要追随她的。
苏灵想。
“小灵儿，你喜欢当女官吗？”
餐后，苏月问。
“灵儿喜欢做事的感觉。”
苏月不假思索地说道。
入宫前。
她只觉得满腹书华无处用。
反正最终结局是找个优秀男儿郎，家里人为何要让她读书写字见世面呢？
她恨自己的痛苦。
入宫后。
这些愤慨消散了。
踏踏实实做成一件事，让她的心稳了下来。
“不止是你。这天下，有多少女郎想要成就一番伟业!”
苏月像是看穿她的想法，望向晴空中的秋月，笑道。
“那……姐姐，会给她们一个机会吗？”
苏灵眼眸瞬时亮起。
“当然。到时候，小灵儿就是百官之首，给她们做榜样，怎么样?”
苏月揉了揉少女的头发。
苏灵眉眼弯弯。
明明，榜样是姐姐才对。
姐姐就像一轮月亮，在幽暗的夜中，照亮她们的身影。
即使荆棘满布。
即使泥泞不堪。
但，这里有路了。
也有人走过了。
夜中，苏月和衣睡不安稳。
一个上位者，需要追随者。
文武双全，方能安国治民。
她如今是借皇家的势，打着李梁的名号，师出有名，重击世家才那么顺理成章。
可，若她暴露出自己对天下之主位置的野心，那些酸儒官员，那些大军将领，还会服她吗？
今后李梁驾崩，这些人会怎么样?
她不想止步于皇后和太后。
苏月左拉拢姚家，右培养自家胞妹，是从危机四伏中寻找自己的生机。
烦心事一层层交叠，她索性传唤江奕入殿。
“舔吧。”
她坐在床沿，命令道。
江奕没穿着玄紫蟒袍，似刚沐浴完，湿润发丝滴水。
细眉长眼，鼻梁高挺，睫毛黑浓，唇瓣红艳。
素色寝衣配着他阴柔苍白的面容，鬼气森森。
潮湿气息铺面而来。
他像个刚从深宫禁井中爬出来的水鬼。
他听完，当即跪下，乖乖凑近，手轻轻按在她膝头，微微拉开。
随后，舌尖覆了上去，一步步深入，终而钻到内里。
秀气鼻尖则是伴着动作，不断戳动摩擦着。
苏月半阖眼，心里感慨江奕嘴上功夫渐长，五指插进他微湿发间。
旖旎后，苏月顿觉浑身爽利，于是翻脸不认人了。
“时候不早了，你走吧。”
江奕满脸水意，神情恍惚，听到女人的无情要求，心一冷，将指尖搭上她的脚踝，挽留道。
“臣留下，可否?”
女人已经进入贤者时间，只想趁着余韵赶紧入睡，踹了江奕胸口一脚。
“随你。不准上床。”
他心中因这句话渐渐回暖，唇瓣吻了吻苏月的脚踝，未等女人厌烦便松开手，睡到床边软榻处。
女人呼吸逐渐平稳起来。
这次留殿，下次定能爬床。
江奕舌尖微麻，这般想着，便怀着满足和期望入睡了。
他的脸一直对着苏月的身影，似乎在梦中也要注视她。
在外，是狠厉歹恶的九千岁。
杀人不眨眼，又权断朝野。
对她，是垂首乞怜的小太监。
低声下气，只求留下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文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