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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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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庭穴,降逆平喘,宁神助眠。
安眠穴,平肝熄风,宁神镇静。
按压的功效不如针扎来得刺激,那就上针,有许多事没来得及铺好,还是不要扎错的好。先按压一阵,拿话糊弄一番,哄得他闭眼昏睡,再摸准了穴位缓缓下针。
博山炉里燃着安神香,帐子四角挂着装沉香的香球,鼻尖有她悄悄抹上去的平宁香,三百斤的猪也能放倒了。
她安心撤出来,隔着珠帘问开福:“除了大殿那几位娘娘,别处还有没有?”
这……
开福迟疑。
她弯腰拎起一旁的水桶,催道:“没名分的,还活着的那些,安置在哪?”
“奴才不知情,过后想法子去打听打听。”
开福要进来帮忙,她摆手拦了,这只手也去拎,一左一右,都是描金提桶。
她拎着它们,在屋里走了十几个来回,等到手酸了才停。
富贵吉祥桶,做工精致,但不够大,盛满了水,也只有二三十斤。
就这点力气,差得远。
她走到帘子前,放下桶,开福招呼徒子徒孙们干活,自己留在原地等候差遣。
玉姑退回去,在美人榻上歪着,朝他招手。
开福猫腰进来,蹲在榻边,先伺候茶水,再小声问要不要传膳。
一听这两字就犯恶心,但不吃,力气不会凭空长出来。
她闭上眼,想起了一样东西,笑道:“打发人去问问,看有没有芥辣汁?芥辣拌肚丝,没有就弄个萝卜汁或酸辣汁。清清爽爽送来,点心不用,要一碗杏仁茶。”
“奴才明白,这就去办。”
“叫别人去,你早些回来,腿上酸痛,指着你呢。别人我信不过,不叫她们进来。”
“是,奴才快去快回。”
等他回来,她早就等不及了,蹬了鞋袜,将脚踩在了盆里。
开福双手盖在金盆外壁捧一会,确认水温不差,这才安心往外捞药材和花瓣,只留黄橙橙?的药汁。
她坐得笔直,盯着脚尖问:“泡这么大一盆,要费多少红花?”
“用得不多,奴才没称过,看着是这么一抓。玉姑不必操心,库房里多的是,怎么也用不完。您看,这力道还行吗?”
她默然,又靠了回去,闷闷地问:“今儿是什么日子?宁王几时到,有没有消息?”
“奴才还没听到信,这不是小事,等有了,一准要报到里头来。”
她将右脚缩回去,换左脚上前,又问:“你在宫里当差多少年了?”
“快三十年了,奴才蠢笨,手艺不精,一直跟着人打下手,有伺候不周的地方,还请您恕罪。”
“嗯,照这么算,他被带过来养的时候,你也在。”
“是,入宫第三年,奴才就跟着老神仙了。”
久隆没把端王当回事,是因为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后讨厌这个庶子,太子讨厌这个弟弟。按理来说,开福在御前当差这么多年,不会看不穿,实在没有冒险投靠的必要。
不为利,那就只有情了。
她随口试探:“当年是你照看着他吧?”
开福含糊答:“小主子们个个孝顺,奴才在御前伺候,时常见得着。”
“你多大了,家里还有没有亲人?他们待你怎样,还有没有情分在?别扯那些废话,我问的是除钱财以外的往来。”
开福纳闷:这位主儿怎么突然想起要笼络他了?凭她的能耐,实在没这个必要啊!
心思难琢磨,但这些问题不难答。开福抛开顾虑,如实答道:“谢玉姑关切,父母早亡,叔叔不愿意收留,送了出去,辗转到了这里边。这是老天爷看奴才身世可怜,赏的福气。”
是废话,但她没恼,沉默一阵后,翘起脚,沉沉地说:“辛苦了。”
开福忙称不敢,擦脚端水,送到帘外再让别人接手,去外头仔仔细细洗过手,抹上香膏,再回来伺候用膳。
小憩过后,玉姑翻身起来,照往常按着顺序练字,作画,投壶,而后是埋香,开窗透气,倚在窗边等着老神仙醒来。
外头一天比一天冷,屋里一日比一日闷,她抱怨两句,开福赶忙去推窗。
北风呼呼地刮,吹得起日渐宽大的鸭子法衣了。
老神仙很高兴,摸着大襟,找玉姑讨赏:“果然有用,松快了不少。玉姑,你仔细瞧瞧,是不是有长进?”
玉姑懒得伺候人,告病歪在那不动,眯着眼答:“是不错,可惜只这么一件,委屈您了。不知道这样的料子找不找得着,若有了,我比照样式给您缝一件,凑合着替换吧。”
“有,要什么样的都有,你只管说!”
“我手艺不精,绣出来的花样糙,跟这件比不得。您不嫌弃吧? ”
“哪的话,高兴着呢。”
玉姑闷声咳嗽,老神仙丢下还在整理后摆的开福,快步过来端茶递水。
玉姑接过来喝两口,泪眼汪汪道谢,“您这么好,我却不能尽心回报,实在惭愧。”
“别的事,有他们操心,你安心歇一歇。别,别起身,我好着呢,今儿不下雨,预备出去走走,不用你伺候。你呀,放罢几日吧,心思太重了,怎么好得起来?”
“也好。”
玉姑病得及时,老神仙不必撒谎就能找着机会召幸美人。
吃素虽好,偶尔也让吃两口肉,分外香。一样的道理,用在节欲上,也没毛病。
人走了,玉姑翻身起来,“带病”裁剪。
不多会,开福打发注子回来报信:“玉姑金安,游公公打发小的回来说一声:老神仙到泰西殿走走,一会就回来,叫了几位大人跟着,叫您不必担心。”
游是开福的姓,她知道,但不知道面前这人的名字。
“你本来叫什么?”
“奴才刘新柱,柱杖那个柱,公公说那字太俗,叫改这个名。公公教过奴才,说注子是酒壶,也是注解的意思。奴才觉着新名字更好:既能为主子预备茶水,也能替主子说事,传达消息。奴才该死,多嘴了,还请玉姑指教,有不妥之处,奴才赶紧改了。”
“外头谁当值?”
“照您的吩咐,减了几个,海屋添筹宝座屏风那块有芄兰姑娘候着,松鹤延年处是婉妙姑娘在。”
玉姑放下剪子,招他上前,小声叮嘱一番。
注子出去,换婉妙进来。她要跪,玉姑拦了,拉她过来坐,叫她帮着绲边。
树老根先枯。
老神仙雄风不在,折腾半天,淋淋漓漓,并不爽快。他败兴而归,进了暖阁,瞧见玉姑拖着病体为自己裁衣,得了些欣慰,又有些惭愧,一时激动,如实交代了行踪。
玉姑不恼,也不深究细问,只温柔安慰:“食色,性也,这是成仙前要蜕掉的壳,晚一些也不要紧。只要您高兴,都好。”
老神仙喜不自胜——原来不是龙根不行了,是本座就快要蜕掉凡人这层俗壳啦!
他喜一会,又恼恨起来:先前那些狗奴才使劲给他熬苦药,骗他吃了就能重整旗鼓,花言巧语哄他去玩女人,原来是受人指使,要坏他修行,好将他困在这人间!
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