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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惊相逢 ...

  •   “你就是月儿救下的那个林家小姐?”女人眯着眼打量她。

      林如雪垂着头顶着她的目光,咬紧牙关,一字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正是在下,灭族之恨,没齿难忘,还请岛主全了如雪心愿。”

      三仙岛主是个年过不惑的妇人,揉和了上位者的威严与年长者的慈和,看她这样跪着只得叫她先起来,拉她坐到桌旁,语气状似和蔼:“你如何得知我要着人前去玉京城呢?”

      林如雪像是被岛主的和善安抚,顿时与她生出些亲密的意味,紧紧拉着她的手坐下,眼神却心虚地发飘,不敢与她对视:“是如雪自个儿猜的,想着到岛主这里碰碰运气……”

      “林姑娘,”三仙岛主沉下脸打断她,“你若是跟我的弟子们同行也这样不说实话,我怎么放心让你跟着他们?”

      林如雪本来也没指望她真的信了自己的胡说八道,眼下还是做出挣扎的情态,须臾像是豁出去般,扭捏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开口:“是,是照顾我的,沁雪姐姐,沁雪姐姐她说的……”

      抬头看到三仙岛主怀疑的眼神,她面上的扭捏霎时消失。

      像是个遭人诘问又无凭证的稚儿,林如雪唯一能做的只有提高声音:“沁雪姐姐说岛主安排见华师姐去做大事,我就磨着她给我讲清楚。她起先不答应,禁不住我磨,告诫我别往外说,才说见华师姐要去玉京城,此行似乎还关系到我家的冤情,我一时激动,想着等沁雪姐姐走了就来求岛主。”

      林如雪刚开始还说得掷地有声,见岛主脸色并没有缓和,话还没完就又往下跪:“这事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也是我一个人摸着来的,跟沁雪姐姐他们没关系,恳请岛主千万不要责怪他们!”

      她下跪的动作被岛主拉住,嘴里却还在连声恳求。

      三仙岛主颇为为难:“按理你寻着我三仙避难,凭着我与你父亲的交情,既然留下了你,就得保证你的安全。月儿他们此次的任务并非是专为查清你家的案子,且说起来有几分危险,林姑娘此举不是让我为难吗?”

      林如雪眼里噙着泪水,一字一句说得坚决:“岛主想必也早已知晓我家的惨状,若见华师姐此行真与那恶毒妇人有关,而我林如雪还无动于衷的话,让我地下的亲人怎么想,又让天下人怎么想?只要我一天还姓林,只要那恶妇还有一天活在这世上,我林如雪就不会罢休!”

      说到最后,她拳头紧攥,指甲险些扎进肉里,随着“罢休”两字落下,眼里噙着的泪水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罢了,姑娘既如此说,我若是再推三阻四就有些不近人情了,”三仙岛主叹口气,抬手为她抹了一把眼泪,“月儿她们后日就出发,姑娘回去收拾收拾吧,事情既已发生,还请姑娘节哀。”

      得了她的允许,林如雪起身朝她深拜一下,随后拭干了眼泪,慢慢走出了房门。

      在她身后,三仙岛主抬手抚平被她拉扯过的衣袖,凝神望着她一路出去,动作不疾不徐,眼底另有一番思量。

      林如雪方一出了房门,脸上的悲伤痛苦一扫而光。

      她当然没有忽略最后那道探究自己的目光,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旁人作何感想也与她无关。

      微微一笑,林如雪垂头敛了面容,朝自己住所方向去,正与前来向岛主汇报出行准备事务的邬兰亭擦肩而过。

      仅仅一个照面,邬兰亭似有所感地回头,盯了她的背影许久。

      这身形莫名熟悉,却又说不出在哪见过,按理说他记性尚佳,若是见过总也该有些印象才是。

      邬兰亭思考的功夫,林如雪已远得看不见了,他还是没想起在哪见过这个姑娘。

      几步踏进岛主的院子行至门前,邬兰亭敛容站定,用手中折扇轻叩三声木门:“师叔,弟子邬兰亭求见。”

      这任三仙岛主是琴仙一派出身的,闻言让他进去。

      邬兰亭推门而入,刚进来就听岛主问他:“你刚刚来的路上见到那林小姐了吧。”

      想起那让他觉得熟悉得诡异的背影,邬兰亭明白刚刚她正是从这屋子里走出去,随即点点头:“是,师叔有何吩咐?”

      “你们这次玉京城之行,怕是要多一个人了。”

      三仙岛主端起在林如雪进来之前倒的茶水抿了抿,此刻已有了微微的凉意。这丫头进来不是说就是哭,连累她都来不及喝上口水。

      邬兰亭当下了然,想起自己求见的目的,遂先向她细细交代了此行计划,又说现在再加一人,一些杂事怕是要重新安排,说着便要告辞出去,被岛主出言拦下。

      “不急,”岛主又抿了口茶水,“月儿那丫头医术一绝,出门在外,带上她总能安个心。但她的身手你也知晓,便劳你多看顾些,这些你有分寸,我倒没什么担忧的。”

      她说的是邬兰亭听过数遍的嘱托,只是这次还多了一句,“至于林小姐,怕是同样要你多‘看顾’些了。兰亭啊,此行辛苦你了。”

      岛主说完,放下手中的茶盏,拍了拍邬兰亭的肩膀。

      邬兰亭微微躬身,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双手执扇应下。

      林如雪压着面上喜色,匆匆往回赶,恰逢弟子们都在广场上习练,一路都没遇到什么人。

      不知不觉放下心中防备,待得推开房门,她抬眼一看,刚刚松快的心顿时收紧:“你怎么在这!”

      话音未落,人已利落地进屋反手合上房门,背靠在门上瞪着那位不速之客。

      即便当下震惊,林如雪念及所处之地,发出的质问也只是配合着口型的气声。

      靠在她床沿上假寐的男人听到声音,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说话的腔调浑不在意:“门主说你已先出发,让我寻到你与你会合。”

      男人说着抬起一只手,手背上站着只彩色的鸟儿,此刻也安静地同他一起望过来:“到山下见到小九,索性进来看看。”

      林如雪站直身子走到床边,没有欲盖弥彰地去关窗。

      她双手抱胸,半蹲着贴近男人耳侧,隔着两指宽的距离问他:“这里来来去去全是三仙岛的人,你来做什么?”

      男人却不再言语,只沉默地逗弄着手上的鸟儿。

      他耳边是女子唇齿开合间漫出的热气,这样的距离实在有些暧昧,但自幼相伴的两人有着无数次看似更为亲密的距离。

      微微的热源此时反而带给他一种惯性的安全,慢慢在他耳侧汇聚、起舞,蒸腾出一声声热切的呼唤。

      见华师姐,见华师姐。无声地掠过广场的人群,他听到来往的男女这样唤她,颇有些声势浩大,她叫见华。

      渐渐的,男男女女繁杂的呼唤声越来越小,慢慢凝成一个声音:“七夜?七夜!你在听吗。”

      急促的低喊昭显出主人的不耐,回过神,身侧的美人面已从他耳边远离,隔着一臂的距离看着他,同时带走的还有他落于安稳中的绮思。

      眼前人伸出的手似乎下一刻就要重重落在他面颊上,七夜这才把神思聚拢,抿唇轻哼权当回应。

      林如雪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却仍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再出口的声音都带着一股火气:“别忘了我们这次到底要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去玉京城等我吗?”

      像是接收到某个关键指令,七夜用另一只手盖住手背上立着的彩鸟,直视着面前人望向他的眼睛。

      他连反驳的话都没带什么感情:“明寐,我不是你的下属,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决定,我也可以不照你所想的执行。你没权利决定我该做什么。”

      所谓的林如雪闻言,刚升起的怒意反而消散了,丝毫没有被他道破身份的尴尬,站起身将抱胸的手背到身后,唇边的笑意都快漫到与他对视的眼睛里。

      她说话的声音拿腔拿调,语气也像打了几个转让人晕:“哟,影杀大人这是生气了?有伤在身就得执行任务不说,还被身为同僚的我呼来喝去,难怪会生气。”

      男人的眼里还是没有半分情绪,也没有转开眼神。

      第一万次感叹这人实在无趣,明寐又接着道,“可说到底,我也是为了快些完成任务呀,想来影杀大人一定能理解吧?”

      她惯会拿着鸡毛当令箭,每每想结束争执时就搬出任务目标来,七夜早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却从未违逆她的诉求。

      他没再接腔,两人默默结束了一场心照不宣的争吵。

      七夜从地上起身,刚刚明寐低头就能看到的淡漠双眼现在俯视着她,双眼的主人收回目光走向敞开的窗户,屏息左右扫视了一圈,正欲提身越出去,被明寐叫住。

      “把小九留给我,”明寐伸出手,“千里香我用了,小九留给我备着吧。”

      小九是七夜养的传信八哥,自小跟着七夜长大,认准了两种味道——七夜身上的味道和他特制的千里香的味道,隔着老远也能循着这味道来。

      千里香是七夜配的,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材料再配,他想也没想就将手贴上明寐抬起的手掌,手背上站着的小鸟乖巧地跳到明寐手心里。

      明寐微笑,看着他从窗边一跃而出,倏忽间失去了身影。

      来来往往的三仙弟子不知道他来过,也不知道他离开了。明寐看了一会儿,又暗自思索一阵,半晌,合上了窗。

      转眼到了第三日,仍尽心扮着林如雪的明寐拿着行李到岛主门口与其他人汇合。

      自得知她要跟邬兰亭一行前往玉京城,沁雪就开始自责,这个姑娘总觉得是自己多了那几句嘴,才让她得了消息。殊不知这本来就是明寐的真正目的,她不过是个挡箭牌。

      等她到的时候只看见门口站着的邬兰亭一人。

      对方也瞧见了她,合扇抱拳向她作了一揖:“林姑娘早,初次见面,在下邬兰亭。”

      明寐颔首笑着回了一礼:“邬公子说笑了,前日不刚见过吗?”说着还冲他眨眨眼,“往后一段日子,还要麻烦公子多多担待。”

      两人正说着话,恰逢月见华从岛主房里推门出来,明寐余光一瞧见她,立马撂下邬兰亭,上前几步一把执起她的手。

      明寐本就高出月见华一些,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更是让月见华一惊。

      反应过来这是那个见着自己就说个不停的林家小姐,月见华才扯起笑问她:“林姑娘有什么事吗?”

      “如雪多谢见华师姐救命之恩!”明寐满脸的感激与庆幸,月见华后来一直躲着她,今日这算是避无可避了。

      她道谢的话语水一样流畅:“若是没了师姐,如雪怕是已经去与地下的亲人相见了,我家的血海深仇也就要随着我一起埋进土里。”

      月见华自幼便跟随师父治病救人,听这话已经听到快没有感觉。

      碍于修养不好直接挣开她的手,月见华只得委婉地提醒:“见华不过举手之劳,林小姐不必放在心上。马上就要出发了,我还得去取行李,林小姐先放开罢。”

      明寐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手,远远瞧着还以为两人感情多么深厚。

      等月见华取了行李回来,就见明寐冲她尴尬地笑:“方才是我太过唐突,只是今日见着救命恩人实在激动,如雪自小长在江湖中,未免行为有些粗鲁,见华师姐别介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月见华即便心里有些不快,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提及,况且她为人本就随和,也就回了个笑权当安抚。

      这点小插曲并未影响出发的进程,几人一同向停着马车的谷口走去。

      此行除了明月二人同邬兰亭,只带了一个随行驾车的师弟。

      明寐紧随着月见华上了马车,见月见华刚坐定就靠着车厢小憩,摆明了不想再说话,也没自讨没趣,只将车帘掀开条缝向外看。

      马车外传来师弟挥鞭的声音,伴着一阵细微的颠簸,几人终于踏上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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