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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家门前的“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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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杯”带来的喧嚣和失落,在回到海若别墅区的那一刻,被一种更深沉的寂静迅速吞没。
袁知屹推开沉重的雕花铁门,脚步声在空旷得可以听见回声的门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别墅很大,是那种时下流行的极简奢华风格,冷色调的装修,线条利落,一尘不染,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薰味道,是管家定期来打扫时留下的,试图掩盖这栋房子长久无人的空寂,却反而更凸显了它的冷清。
奖牌被他随手扔在玄关的柜子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那点金属的光泽,在这片巨大的、灰调的空间里,微弱得可怜。
他换鞋,上楼。经过客厅时,目光扫过壁炉上方那张巨大的全家福。照片里,九岁时的他穿着小西装,被母亲温柔地搂着,姐姐站在另一边,笑得眉眼弯弯,父亲袁秋铭的手搭在母亲肩上,脸上是满足而温和的笑容。
那时的阳光,好像能穿透相纸,暖融融地洒出来。
而现在,相框冰冷,照片的颜色也因为时间而微微泛旧。那上面的温暖,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细微却尖锐的疼。他迅速移开视线,快步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是整栋别墅里唯一有点“人气”的地方,但也仅限于此。
书桌上整齐地码着课本和习题册,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看到一半的体育心理学期刊,墙上干干净净,没有海报,没有装饰,只有一枚市队发的旧队徽孤零零地别在软木板上。
衣柜里的衣服不多,大多是队服和简单的休闲服。
他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没有任何来自父亲的未读消息或未接来电。比赛结果,他大概会通过助理知道,或许还会有一笔数额可观的“奖金”被打到卡上,作为身一位父亲对孩子的补偿和鼓励。
袁知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嘲讽的弧度。他宁愿要一句最简单的“还好吗”,而不是那些冷冰冰的数字。
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家居服,湿漉漉的头发也懒得擦干。他走到书桌前,拿出物理竞赛的习题集,试图用繁琐的公式和电路图填满大脑,驱散那些不该有的情绪。
然而,笔尖在纸上停留了很久,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唐与州冲线时那道红色的身影、看台上季凌栩咋呼的加油、领奖台上那块冰凉的铜牌、还有那句清晰的“不是只靠起跑漂亮”……像循环播放的碎片,不断闪现。
尤其是唐与州那句话。像一根细刺,扎在心里,不深,却持续地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存在感。
他烦躁地合上习题集,走到窗边。
窗外是别墅区精心打理的花园,绿树成荫,远处可见其他风格各异的豪宅,安静得如同模型。这就是困住他的“金丝笼”,华丽,却窒息。
或许,他真正害怕的并不是失控本身,而是失控背后可能再次降临的、无法承受的失去。冰场上最后关头的收力,不过是对这种恐惧最直观的投射。
就在这时,楼下隐约传来门铃声。
袁知屹微微一怔。这个时间,会是谁?管家刚来过不久,快递也不会送到内宅门口。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下楼走去开门。
厚重的实木门打开,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人。
唐与州。
他依旧穿着那身醒目的红色省队外套,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果篮,脸上带着点运动后的红晕,额角还有未干的汗迹,眼神里有一丝猝不及防的惊讶,似乎也没料到开门的会是他。
两人隔着门框对视,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呃……”唐与州先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晃了晃手里的果篮,“那什么……我姑姑住这边,我来给她送点水果。刚好……路过你家门口?”他这个借口找得有点生硬,眼神飘忽了一下,“没想到真是你家啊?够气派的。”
袁知屹看着他,没说话。目光从他脸上,落到那个与他张扬气质格格不入的果篮上,又移回他脸上。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有点躲闪。
唐与州被这沉默的注视弄得更加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平时那股劲儿:“咳,今天比赛……你那个起跑确实厉害,名不虚传。”他顿了顿,像是斟酌了一下用词,声音低了些,“就是最后……你明明能赢的。”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轻,几乎像是自言自语,却清晰地钻进了袁知屹的耳朵里。
袁知屹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门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又是这句话。和比赛时不同,这次没有嘲讽,没有挑衅,反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或者只是他听错了。
但他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道谢?反驳?还是像在领奖台旁那样,继续无视?
他的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
唐与州等了几秒,没等到任何回应,脸上的那点不自在变成了些许挫败和讪讪。他摸了摸鼻子,把果篮往门口一放:“行了,水果……给你家大人的。我走了。”
说完,他几乎是有点仓促地转身,双手插回外套口袋,快步离开了。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劲儿。
袁知屹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被放在门口的精美果篮,又看向唐与州消失在小径转弯处的背影。
晚风吹起他半干的头发,带来一丝凉意。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关上了门。
厚重的门扉隔绝了内外,别墅里重新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那个孤零零放在玄关的果篮,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而奇怪的造访并非幻觉。
袁知屹走过去,拿起果篮。里面是些昂贵的热带水果,包装精致。他注意到果篮的提手边,还卡着一个圆滚滚、橙黄饱满的橘子,像是被人临时塞进去,又或者,是没来得及送出去的。
他的指尖碰了碰橘子冰凉的果皮。
唐与州……到底想干什么?
他无法理解。那种直白的热烈和莫名其妙的靠近,让他本能地感到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好奇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