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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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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被你那黑心肝的小徒弟蛊惑了吗?”
是被蛊惑了,但又没完全蛊惑。
谢御寒之放松了姿态,轻轻擦着剑。
他没头没脑落下这么一句。
展开的大门合页晃动,夜风卷着残香,颇显落魄。
“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打什么哑谜?”
“……我真是越发看不穿你了”
仿佛是有扇子敲打头部。
道场空无一人,却倏地传来惊讶声音。
不是落荒而逃的姜临川,而是另有其人。
寒霜染血的眼瞳里倒映一抹皎皎身影,谢御寒之视线往上抬。
淡淡的酒香弥漫,原来漆黑狰狞的枝桠上坐着一人,轻盈的折扇“唰”一声打开,他双腿不停晃荡,时不时仰天喝酒。
“好久不见啊,谢御…”
那人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熟念,掩面呵笑着:
“……好你个谢御,枉我大老远赶来想看你笑话”
“细数起来,我们也有百年未见了,对待老朋友就这么冷淡?”
说着,对方从树下跳下来,腰间的罗盘与五方铃铛清脆相撞。
与那日遇见的魔界瞎眼神算子,服装相同,气质也相似。
余观澜勘勘站住,他有严重脚疾,偏偏这人还喜欢站高,每次出场总要贼拉风才心满意足。
全部力量靠在拐杖上,斜眼看着一脸寒霜的太初尊座。
老实说,多年不见,他真是越发看不到这位昔日同窗在想什么了。
这三年里,杀徒又护徒。
那一桩不是离经叛道,瞠目结舌的哗然。
过往里,谢御寒之虽然也冷,但至少还有人情味,会很毒舌的睥睨天下,但现在?
余观澜说不上来,或许是对方对长生大道有了新的感悟,修为更加精深起来。
想到便说到,余观澜并不是个能藏住话的人。
“……我真的越发看不懂你想做什么了?我还以为你真心爱上你那黑心肝的小徒弟了,准备背天而行了呢”
当意识到说了什么时,余观澜倏地止住嘴。
可惜已经晚了,他谨慎地抬头望天,都说天道不可言,自己怎么又管不住嘴了。
待会,不会突然从天而降一个惊雷劈死自己吧!
呸呸呸,真是流年不利啊碰上清灵宗这帮粗鲁的剑修,果然没好事。
尤其是谢御寒之这个扫把星,自己一生可没少吃瘪,栽跟头。
余生栽的最狠两次,全是拜鼎鼎大名的太初尊座所赐,一次他丢掉了自己的双腿,落下残疾。另一次丢了宗门基业,被人撵得像流浪狗一样可怜。
谢御寒之收了剑,依然是百年前能噎死人的态度。
“看不懂就别看,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一个人看懂,我便就是我……”
很好,熟悉的谢御寒之又回来了。
瑟瑟寒风肺里灌,余观澜被呛了一口。
他大度地决定不与傻子计较,毕竟谢御寒之从小到大就是个奇葩,昔年里,清灵宗与言灵宗两派关系密切,欣欣向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时常互相开课交流,供弟子们学习。
那时的谢御寒之,虽出色却远不如今的举足轻重,只是清河掌门的关门最小弟子,却早传出骄奢淫逸之嫌。
老掌门派他去听言灵宗讲座,他却执拗梗着脑袋顶撞:
“徒儿不去,徒儿还有要事去做,可没空听那些神棍故弄玄虚!”
说罢便走,隐隐已有自闭倾向。根本不顾清河掌门身后的呐喊与挽留,以及老掌门不正常臊红的脸,低声朝自己解释:
“……寒之平日不这样,他是个善良孩子,孝敬师长友爱师弟师妹们,就是被我惯坏了”
薄脸皮的掌门讪讪。
而那时的余观澜自己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他尴尬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至于谢御寒之口中的要事就是日以继夜地用刻刀雕刻莲花,他最开始雕刻木莲花,到后来难度更大的冰莲花。
满满一屋子,余观澜观察过,对方做这件事时很虔诚专注,以至于连有人偷偷潜入都没注意。
什么善良孩子啊,可信度为零。
哪个善良孩子能千辛万苦做完所有雕刻后,又轻而易举地全部毁掉,即便手上细小划痕无数,潸潸流着温血;脸上依然毫无波澜。
修仙逆天而行之人,必须苦其心智,磨其坚韧。
他像一块浮冰,浮动在清灵宗内。
谢御寒之这人,不说话就算了,还能当做一个漂亮的木头人,可一但张口说话,就气得让人牙痒痒,恨不得直接咬死他。
眼见被人这么诬蔑轻视师门,余观澜当时少年心性,也有些来气,心想你不信,我偏要拿出些真东西将你征服。
三番两次给对方找了麻烦,又被谢御寒之躲过去。
他们不断在暗地里交锋。
直到后来,余观澜才发现原来谢御寒之这人真不信任何命理玄空,他那日说的话并非诋毁,而是字面意思。
谢御寒之就是不信八字命理,什么趋吉避凶,未卜先知。
他只认他自己。
他的长生之途,修仙大道只在自己手里。
百年不见,太初尊座还是那么桀骜。
却不见昔日捧冰少年。
余观澜少有地感慨,夜里寒气渐重,丝绒般的薄雾叠罩,层层垄垄像鬼蜮般飘荡在谢御寒之冷厉的脸上。
“你看不懂我没关系,我看的懂你就行,我知道你是为你弟弟来的”
收拢起的莲花剑反映着对方的笑。
余观澜一哂。
看吧,讨厌的谢御寒之又回来了
他还真是为了那不争气的弟弟来的。
“谢御,你又不是不知道余临江那个不动脑筋的家伙,给他一个教训算了,如今他眼睛也瞎了,也算罪有应得……”
酒葫芦里早以没了酒,余观澜定定看着谢御寒之尾指银白的储物戒。
瞎了眼的神算子就被关在那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