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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虚无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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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过窗户时,杜璇玑才缓缓睁开眼。
窗外是连片的茶田,夕阳把叶片镀成暖金色,风过时掀起层层叠叠的浪。
她盯着那抹熟悉的景致愣了愣,脑子里第一反应竟是楼下那家便利店的关东煮该煮好了。
可下一秒,灵力在经脉中若有似无的流转感,瞬间将她拽回现实。
好吧,这里不是地球。
是虚无界。
杜璇玑懒洋洋地用手遮住眼睛,慢慢将自己从恍惚里拖出来。
又回来了啊。
这话说起来漫不经心,背后却藏着近两百年的光阴。
十五岁那年,杜璇玑还在地球为一道数学题抓头发,再睁眼就穿进了这个叫虚无界的地方。
只能说命运多舛啊。
没有狗血的废柴逆袭剧本,她凭着一股韧劲和不知从哪来的强运,从一个连灵根都测不出的“异类”,一百多年里连破六境,硬生生挤入了那道天定的门槛,熬成了能在虚无界横着走的散修。
虚无界的修炼体系说简单也简单,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圣墟、神灵,六重境界像道阶梯,能爬到哪一步,全看天赋与造化。
但这里有个铁律。
圣墟境修士,天地规则定死了只能有一百人;
更往上的神灵境,更是掐着数的六个。
多一个,天地灵气便会自动排斥,绝无例外。
而杜璇玑,如今正是那一百人里的圣墟境高阶。
放在旁人眼里,这修为早已是站在金字塔尖的存在。
这次“回来”,
她姑且这么定义这场二次穿越,
说是满级大佬重回新手村,倒也不算夸张。
杜璇玑起身翻了翻衣柜,拣出件最素净的黑色衣裙换上。
料子是用冰蚕丝混着灵蛛丝织的,看着不起眼,却能自行调节温度,还能挡下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这还是她当年随手做的,如今穿来倒也合适。
她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又戴上了一对珍珠耳坠。
镜中人眉眼疏淡,看不出太多情绪。
说讲实话,她对重回虚无界这事,实在谈不上多热切。
虽说在这里待了一百多年,比在地球的日子长得多,但她的家人都在地球,还有她那篇改到第三十七版、只差最后收尾的博士论文。
该死的论文,光是想想,就让她这颗在虚无界硬熬了百年的道心差点破碎。
不过想再多也没用,既来之,则安之。
她自嘲地弯了弯唇,权当是给自己放个假好了。
天知道为了那篇该死的论文,她多久没睡过囫囵觉了,如今倒也算得偿所愿,有了段“被迫”清闲的日子。
正思忖着,院门外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杜璇玑走过去拉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黎宁。
她穿着一身浅青色的布裙,头发简单挽在脑后,素面朝天却难掩清丽。
作为为数不多能在她这里排上号的好友,黎宁性子沉稳,最是靠谱。
“醒了?”黎宁见她开门,眼底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我家那位今天难得有空,炖了汤,做了几样你爱吃的菜,我特意来邀你过去。”
杜璇玑正愁晚饭没着落,闻言毫不客气地应下:“巧了,我刚还在想今晚吃什么。走。”
她随手带上院门,两人并肩往黎宁家的方向走。
晚风吹拂着茶田,送来阵阵草木清香,黎宁侧头看她:“看你气色,这次倒是歇得不错。”
“毕竟是无债一身轻。”杜璇玑半开玩笑地应着。
走在下山的石阶上,二人许久未见,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从茶田的收成聊到邻村新出的灵米品种,琐碎却热络。
“说起来,你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黎宁终究还是问起了最关心的事,“又打算待多久?什么时候走?”
“意外。”杜璇玑踢开脚边一块小石子,语气轻描淡写,“至于走……说不清,看情况吧,反正不急。”
黎宁点点头,没再多问。她是少数知道杜璇玑“来历”的人。
当年杜璇玑随口提了句自己来自另一个没有灵气的世界,黎宁虽惊讶,却也只当是她有段奇特的过往,从不多探。
在杜璇玑看来,这事儿本就不算什么秘密,就像有人从江南搬到塞北,不过是换个地方讨生活,没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
“说起来,咱们得有……五六年没见了吧?”杜璇玑望着远处风景,隐约记得上次见面还是黎宁成亲的时候吧。
黎宁失笑:“你这时间观念还是这么差。哪是五六年,算起来该有二十年了。”
杜璇玑一怔,随即恍然。
地球和虚无界的时间流速本就不同,她在那边熬论文的一周,在这里可能就是小半年。
她以为的短暂分别,拉长了竟是二十年光阴。
“也是,”杜璇玑摇摇头笑了,“你倒是没怎么变,就是看着……更沉稳了。”
“都成两个孩子的娘了,能不沉稳吗?”黎宁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眼底漾着柔和的光。
杜璇玑来了兴致,挑眉问:“两个孩子?是你生的?”
“不是,是我夫郎生的,”黎宁语气自然,“一男一女,老大叫欢欢,都能跑着喊人了,小的叫乐乐,刚会爬。”
杜璇玑并不意外。
这里是龙川乡,在她看来,算得上整个虚无界思想最“超前”的地方。
女嫁男是妻,男嫁女是夫郎,成亲时乡邻凑在一块儿送贺礼,说的都是“好好过日子”,从没有那些该死的封建糟粕。
至于男子生子,在灵气充裕的虚无界本就不算难事,有专门的孕灵草和温养阵法,只要双方愿意,谁来孕育子嗣都一样。
快到黎宁家院门口时,杜璇玑忽然“啧”了一声,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光顾着说话,倒忘了正经事——该给孩子们带份见面礼的。”
黎宁忙摆手:“多大点事,小孩子家,见了面给块糖就乐呵半天,不用特意准备。”
“那可不行。”杜璇玑指尖在腰间一抹,一个巴掌大的乾坤袋隐现微光,“我这儿还有些闲杂玩意儿,正好适合小家伙们。”
她当年云游时顺手收了不少稀奇物件,什么会自己转圈的琉璃球、能发出鸟鸣的玉哨,都是哄孩子的好东西,一直搁在袋底没动过。
两人说着进了院,黎宁的夫郎是个清瘦俊逸的青年,正系着围裙在灶房忙活,听见动静探出头打招呼,声音温吞如浸在溪水里的玉石:“都来了?快坐,汤再焖片刻就好。”
他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姓苏,性子沉静,喜欢读书,据说连给孩子换尿布时都能念上两句诗句,偏生黎宁就吃他这温润性子。
杜璇玑笑着应了,目光扫过院里温馨的画面,嘴角弯了弯。
饭桌上摆开碗筷时,黎宁给她盛了碗汤,状似随意地问:“你回‘老家’之后,有没有……成亲?”
这“老家”二字,指的自然是地球。
杜璇玑刚喝了口汤,闻言挑眉看她:“怎么?我们家黎大娘子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这些八卦了?你不是一向最稳重么。”
黎宁被她打趣得脸上微红,却还是坚持说了下去。
“我不是八卦……只是觉得,你当初和离的事,还是太……”她顿了顿,想起另一位好友,“就像紫说的,你们俩当初站在一块儿,任谁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实在可惜。”
紫是她们共同的朋友,性子像团火,当初得知她和离,差点提着剑去找男方理论。
杜璇玑舀汤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她在虚无界那段婚姻,不算秘密,毕竟她没修无情道,成个亲本就寻常。
只是十年道侣,最后和平分开,确实让身边几个好友惋惜了许久。
“有什么可惜的。”杜璇玑放下汤勺,语气淡然,“合得来就过,合不来就散,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黎宁欲言又止:“可你们……”
“紫看的话本子太多了,”杜璇玑打断她,眼底带了点自嘲的笑意,“总觉得成了亲就得爱得死去活来,非要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才敢分开。但你我都是活了百八十年的人了,哪来那么多轰轰烈烈?”
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慢嚼着:“成年人的日子,舒服就好。硬凑在一起互相折磨,那才是真傻。”
黎宁看着她平静的侧脸,终究没再说什么。
她知道杜璇玑的性子,看似随和,实则比谁都拎得清,既然做了决定,必然有她的道理。
灶房里传来孩童的咿呀声,黎宁的夫郎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走出来,另一个稍大些的孩子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着杜璇玑。
“快叫璇玑姨。”黎宁笑着招手。
杜璇玑眼睛一亮,从乾坤袋里摸出个会发光的琉璃球递过去
先前的话题,在孩子们清脆的笑声里,悄然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