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柿子》Eleven亦

9、那场比赛

　　祁政下晚自习回到家的时候，门口多了一双女士拖鞋，还有一个黑色公文包。

　　他下意识的蹩了蹩眉，刚才幸福的快要洋溢出来的好心情也瞬间没了踪迹。

　　他知道，是他妈来探视他了。

　　祁政妈妈是大律师，事务所一直都驻扎在上海，而祁爸爸是搞房地产的，两人自生下祁政后就愈吵愈烈，谁也不肯放弃自己的事业，前10年祁政一直都跟着她妈林雅，如今林雅事业正在关键期，也不得不把他送到他爸这儿来。

　　母子二人虽分隔两地，可该有的关心却一点也儿没少。

　　“小政回来了，跟你爸生活的怎么样？还是在上海舒服吧。”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询问，林雅还是老样子，总是爱跟祁政父亲比事业，比对孩子的教育方法，比谁的思路才是最合理的。

　　祁政早已听腻了，他觉得两人分开真是最正确的选择。

　　“妈，您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祁政卸掉书包，拉了个椅子，在林雅不远处坐下。

　　听到祁政拉椅子的声音有点大，林雅本能的皱了皱眉。

　　“祁政，妈妈跟你说过，拉椅子的时候要把椅子抬起来，你这样声音太大，不礼貌。”

　　听到这句话，祁政微弓着的腰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立马直了起来。

　　他妈妈不喜欢他坐没有坐相的样子，尽管那是一个正常人坐的姿势。

　　祁政没再开口，只是头一直低着。

　　“我听说你当了英语课代表，还是主动跟老师提的要求？”

　　“我……”

　　“行了，我就知道把你送到你爸这儿来是个错误的决定，他真是一点儿也不上心你的学业，你休息吧，我会尽快把你接走的。”

　　林雅身上还穿着职业装，应该是刚下班就立马赶飞机到的这儿，她甚至连祁政的解释也不愿意听完，就拿上公文包扬长而去。

　　唉，又是这样，祁政总是搞不清林雅生气的原因，他真的做错了吗？他从小到大都按部就班的依照林雅的指示生活着，什么都要做到最完美的，哪怕只是拉椅子这样一个芝麻小的细节。

　　祁政翻来覆去在床上实在睡不着，他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把蓝色雨伞，都快被摸掉色了。

　　他捧着伞看了又看，心情稍微好了点，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浮现。

　　祁政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小纸条，上面有一串号码，这是他向潘小海打听来的。

　　半点儿犹豫都没有，祁政即刻就拨出了电话。

　　沈痕那边刚做完一套物理卷子，困的不行，都快23点了，是谁打来的电话啊？

　　“你好，你是谁？”沈痕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你睡觉了吗？我想见你，我是今天下午亲你的人。”

　　沈痕再三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大半夜的，对面在胡说什么啊？

　　“我跟家人吵架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想找个人倾诉。”

　　“那个，其实在电话里面也能说。”

　　对面又没了动静，不会又要哭吧，沈痕觉得这大学霸怎么如此脆弱，动不动就掉眼泪。

　　他迷迷糊糊的跟对方说了个“好”，又乖乖的报上了自家地址，等挂了电话沈痕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

　　电话重拨回去也没人接，估计这时候祁政已经出发了。
　　算了，沈痕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在犯困的时候说胡话了。

　　祁政赶到沈痕小区楼下的时候，刚想给他回个电话，却发现门口有个小小的人影，应该是蹲在那儿，手里好像还提着什么东西。

　　他觉得这人很熟悉，又往前走了走。

　　沈痕在小区底下等的快睡着了，他听到动静，十分艰难的睁开双眼，出于习惯，他想往上推推眼镜。

　　完了，困的一点意识没有，他忘带眼镜了。

　　“冷不冷？”

　　沈痕本来就瘦，往地上一蹲就显的更小巧了，乖的让人想紧紧抱住他。

　　“还行，这个蛋糕你吃吧，吃了心情就不那么差了。”

　　祁政见他一直低着头，看不到对方的脸，祁政有些急了。

　　“谢谢，你是专门给我买的吗？”

　　“不是，我留着解困用的，你吃也可以。”

　　从祁政的视角来看，一个小小的人儿十分乖巧的蹲在他面前，一个小小的手露出半截，纤细的手指上还挂着个小蛋糕，一头柔软的头发耷拉着，嘴巴一张一合，时不时的还吐出几个字。

　　靠，实在太乖了！祁政觉得他自己要被眼前的人给迷死了。

　　“不一起吃吗，这可是你最爱的蓝色。”

　　沈痕听到这话一怔，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蓝色？

　　小区底下没有路灯，实在太黑，祁政只好点开屏幕，借点光把蛋糕打开。

　　突来的亮光致使沈痕不得不看了眼对方的手机屏幕。

　　这一看可把他惊醒了，这壁纸上的伞怎么这么熟悉，好像跟自己的那把一模一样。

　　也许只是巧合呢，可自己的这把伞是自己用白伞亲手画上去的，按理说不会出现在别人手中。

　　“祁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你说吧。” 祁政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是沈痕第一次喊他的全名。

　　“这个问题可能会涉及到一些隐私，你不想回答也关系。”

　　“嗯，你说吧，我听着。不管什么问题，我都回答。”

　　沈痕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黑，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个大致轮廓，那对方应该也看不到自己的。

　　“你屏保上的这把伞，是谁送给你的吗？”

　　对方沉默了许久，缓缓应了声“嗯”，这个“嗯”字带着点炫耀，又夹杂了点期待。

　　祁政把沈痕拉到了旁边的一个石墩上，他害怕沈痕因为蹲太久而腿麻。

　　两人原本是各坐在一个石墩上，但离的有点远，祁政干脆就直接蹲在了沈痕旁边。

　　祁政不接着说，对方也乖乖的闭口不再问。

　　“你还记得四年前，在上海杨浦区少年宫的一次联谊大活动吗？”

　　四年前？沈痕在心里往前一点一点的推着时间线。

　　四年前，他还在上海读初中，那时候他们还和爸爸一家生活在一起。

　　四年前，他在念初中时被各种各样的公子哥霸凌，自己的好朋友也成了霸凌他的帮凶。

　　更何况他还被自己的老师辱骂和污蔑，被爷爷奶奶嫌弃，被他亲生爸爸忽略。

　　尽管如此，还是有那么一天让他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幸福。

　　“嗯，记得。”

　　“当时一楼是漫画展厅，二楼是市初中组的演讲比赛总决赛，这个你还记得吗？”

　　沈痕当然记得，那一天是唯一一次，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出去玩，没有爷爷奶奶的争吵，还去看了他最爱的漫画角色的展出。

　　“记得，那天好像突然还下起了大暴雨吧，”

　　沈痕记得那天的雨下的出奇的大，自己回家的时候还得了重感冒。

　　“嗯，你都记起来了吗？”

　　祁政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一度哽咽，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小狗，终于在草丛中被主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