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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逼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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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方叩还是蹲了下去。
重新面对林涧时,他脸上带着层掩不住的笑意。
这层笑意让他本就艳丽的五官,再渡上一层影影绰绰的面纱,隔着朦胧,看不清里面人的真实面容。
看着林涧微微陷入迷蒙的眼神,方叩笑意更深。
“你想还给谁?若是你把灵力逼出体内,我就敢学你的招式……”
他抬起手抵在自己脖子上轻轻一划,这一下仿佛划在了林涧颈上,心底的凉意冻得他瞬间如置冰窖,眼神也瞬间清明。
林涧立刻明白了方叩是在生气,便急急的想去拉他的衣袖——
可这次却扑了个空。
方叩附身捡起散落一地的碎瓷片,未曾再向林涧看上一眼,开门离开。
不过多时,门再次被启开一条缝。
林涧连忙坐好,他这次已经想好怎么劝方叩了,一定能说通他。
却不料随着门缝的扩大,他看到了投在门上的影子似乎身量不对。
林涧垂下眼眸捏紧了被角,再抬眼时,里面又溢满了自己一贯的笑意。
群岚蹑手蹑脚的先探了个脑袋进来,看到林涧正对着自己笑,她撇了撇嘴,大喇喇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别看了,他去熬药了,你没休息啊。”
她将手里的托盘放到床头的小桌上,拿起药碗试了试温度:“也是,想来你也睡不着。”
林涧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你这是专门来戳我肺管子的?”
他顿了顿:“都听见了?”
群岚拿着汤匙将碗里冒着热气的汤药,反复舀起再倾落,试图借此降温。
不料林涧主动伸出手接过,一口喝下。
“嗯,怕你们吵起来,就听了点。”
林涧一口喝下,将碗放回到托盘里,再抬眼却见群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纹丝不动,他飞快的掀起眼皮扫了眼群岚的神色。
嗯,正常,不像昨日那样要吃人。
又看了眼她的视线落点。
嗯,没有落到实处,那就是在发呆。
林涧心内有些无奈,只好自己先开口做善解人意的那个。
“说吧,想问什么。”
这句话之后,群岚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觑着林涧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师徒俩之前,私下也是这样相处的嘛?”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群岚来说很重要,这决定了她好方叩道歉时,心里的歉意有多少。
相处?
林涧听到问题一时有些出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和小方是如何相处的,但总归不是和群岚这样。
似乎比之群岚,他们二人之间要更多出一层默契。
他踌躇着,想要从身边知道的那些师徒里,挑出些比较常见的相处模式,对比着自己与小方的日常习惯,给群岚简单说道两句。
可林涧在外接触的人实在太少,故此群岚这个问题一出,倒惹得林涧愣在当场,看上去竟是个极为难的样子。
真正的师徒间该是如何相处?
林涧想起好久好久之前,久到自己才和方叩离开时令山的时候,久到他们俩都还是孩子的时候。
在流落人间的漫长岁月中,林涧曾见过一次真正师徒间的相处。
那位穿着清凉,举着小鞭的打铁师傅,把自己勒在额间,随时擦拭汗水的毛巾向上推了推。
随后就将手中的鞭子打在那个火炉前的小小身影上。
即使如此,他尤嫌不够,口中还在叱骂着“小兔崽子‘’狗东西‘一类的词语。
方叩只看了一眼就撇开头,推着林涧往外走。
他皱起的眉头与厌恶的表情似乎在说,自己准备送给林涧的礼物,怎么能由这种人的手里锻造而出。
可林涧在被身后那双手,推得即将被门遮住前,他又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错开摆放在前的火炉,那个小鞭只是软软的搭在铁板之上。
隔着火炉确实容易看岔眼,原本一丝不苟站立在火炉前的小身影,却撂下面前的铁钳,开始抱着那位大汉撒娇。
搞得大汉两只手举起,却期期艾艾不知该如何下手。
那时林涧就在心里记下了这两个称呼,他觉得这代表亲昵。
可他不敢在小方面前说。
他虽家族覆灭,但好歹也是大家子弟养出来的小公子。
对这一类不规矩的称呼,嗤之以鼻也是应当,所以他只敢在心里偷偷喊。
想起这些,林涧也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上弦宫与灵籁府中和小方的相处模式,这一下倒让他找到了如何应对群岚问话的解答。
“也不是……虽说小方之前也是有话直说的性子,但现在明显和顺许多?”
说到这里,不知为何林涧突然脸上出现了些喜色。
“你瞧,徒弟还是得放出去历练不是?现在的小方多沉稳。”
“沉稳个屁。”
群岚面对林涧的表情翻了个白眼,别开脸偷偷吐槽。
“算了,料你嘴里也说不出什么他不好的话。我现在过来是有话和你讲。”
群岚正色道:“之前君岑曾说过,穹灵宫的人都是内修灵魄,对灵魄的了解,也比我们这些没有灵力的人要高出不少。”
“我打算去找他们问问,你跟我讲讲你的具体症状。”
那日的随缘二字,并不是林涧信口胡诌。
他是真的想要将自己的生死交于命运。
既然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天道给自己划了一道死路。
那会不会,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也曾留下一线生机?
可现下他看着群岚如此费心尽力,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只能将最近的所有异常尽数托出。
群岚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住了,她起身向林涧叮嘱一句好好休息,便打算离开。
“等等……”
林涧却突然出声喊住了她:“你若是去穹灵宫的话,可以去找钟川。”
“钟川?”
群岚将已经迈出的脚收了回来,满脸疑惑。
“那不是穹灵宫的宫令吗?我去直接找他?他会理我?”
林涧一笑,惨白的嘴唇竟透出些血色。
“会的,你去吧,就说我承他的情,这些症状算是还他的谢。”
“什么情?”
群岚突然对林涧这次复活之后的忙碌有了实感。
只是不知他夹杂在城无坊、上弦宫与灵籁府这三处的空隙时间里,又是挑什么时候去了一趟穹灵宫?
群岚不可避免的开始思考自己今日听到的传闻里,有无穹灵宫出人命一事。
看着她突然开始发呆的举动,林涧不由失笑。
“别想了,只是上弦宫中偶然遇到,他替我隐瞒行踪而已。”
“哦,那我去了。”
群岚穿过那片未经修缮野蛮生长的竹林之后,推开院门准备前往不远处的阵法,去穹灵宫探一探消息。
不料自己刚将院门推开一条缝,便看到外面密密麻麻的站了几个人。
人影憧憧如同自己院中栽种的竹林一般,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打头的这位表情虽说严肃,但上下不断打量的神情,还是透露出他极为不屑的态度。
哟,来者不善。
群岚将头一昂,以同样不屑的眼神瞪视回去。
却不料来人又收回那副神态,转出一副和蔼体贴的面容,从层层叠叠的蓝色衣袍中探出手,掌心向下,向群岚伸来。
“我知道你是谁。”
“我知道你是谁。”
林涧听到面前人第一句话竟然是这句,顿时有些错愕。
他心想你当然该知道,不然他在灵籁府那番,称得上把自己名字刻在脑门上的暗示又算什么?
可当他垂下眼,看到对方紧紧捏着自己挂在腰间佩囊的手,又轻笑一下。
“嗯,知道,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
这是林涧自己要求的,群岚走前问他,还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她代劳。
林涧发了会儿呆,想起君岂死前那个答案,也一并想起自己那时迷茫之下,能抓住的唯一线头。
“帮我把城寥找来吧,他不是有话向告诉我吗?”
群岚只点点头便出去了,不过片刻门就再次被推开,林涧也没想到城寥会来的这么快。
城寥浅浅呼出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和林涧距离这么近,虽说他和方叩关系要好,可那也是小时候的情谊。
加之他是在方叩和林涧分道扬镳之后才重新亲近,故此之前也没有这个机会。
林涧扬名在外,独自一人一剑撑起方家门户,算是时令山中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凭自己拼出条路的人。
放眼望去说一句实话,时令山里现在最年轻的这一辈,没有不佩服他的。
这里面,自然也包含城寥。
当然,他作为城无坊这一辈的门面,自然不能长他人威风。
他都是自己偷偷崇拜的。
屋里的房梁上还藏着张林涧的画像,每每练剑前他都会拜一拜,以求让自己灵光大现,融会贯通。
城寥悄悄抬起头,偷瞄了床上的人一眼,只见那人虽苍白着面孔,却还是在对着他笑。
笑得十分好看。
这笑一下就让城寥想起城无坊中他见的那个人,难怪方叩一眼就能认出。
哦不对。
他猛然想起,与林涧距离这么近是第二次。
上一次见的时候,自己不仅和对方勾肩搭背,还小小阴了他一把。
啧,不对,是第三次,第二次被人家打得屁滚尿流。
想起自己这几次的壮举,城寥只想一头撞死。
“方……方叩呢?这些话他也得在场。”
他急急忙忙的开口,想要弥补自己此刻愧上加愧的心。
林涧笑下掩盖的是无奈,自己上次不是放过城寥了吗?
怎么现在还是这么一副害怕的样子。
他开始反思,难不成是自己上次下手太重了?
他重新端起一个自认更加和蔼的笑,来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朋友’。
或许是长了方叩一辈,城寥又与方叩是好友。
他总觉得自己也长面前人一辈,是个看小孩子的心态。
“你有什么话告诉我就好,方叩那边我回头去……算了,我去喊他。”
林涧的本意,其实不想告诉方叩。
但小方才因为自己太过独断专行发过脾气,眼前这人和他又是好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说漏嘴。
与其到时候平白给自己添麻烦,不如现在防患于未然。
林涧正是个掀被子要下床的举动,就看到方叩自门外推门而入,手上端着又一碗满满的黑色汤药。
是了,群岚走前和他说过,这么一大碗药,自己今日要喝五碗。
林涧嘴角不由得抽搐一下,眼神从碗中滑向方叩时,他眼上的笑意更盛了——
自己这次总没做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