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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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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教学楼的楼顶天台下方学生人来人往,但天台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真是少见!
临简雾双手手臂压着栏杆往下看,不由得如此想道。
听到背后脚步声,她才转身。
程馥今天穿的是很简单的亮蓝色微透寸衫搭配浅卡其色的亚麻短裤,裤长只到大腿中部,腰间宽腰带的打结设计显得她整个人尤其瘦,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最近降温降的厉害,程馥这都不怕冷的吗?
临简雾首先开口:“你化妆,是你姐姐教你的?”
“嗯,姐姐说即使长相普通,会化妆的话也会很漂亮。”程馥摸了下耳垂说道。
初高中只是化淡妆,程馥学习成绩好,老师们就算看出来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那你之前怎么不化?”
“因为我觉得我不需要在意除了姐姐之外的别人的看法,在姐姐眼里,我从来都是最漂亮的。”
“那现在上大学怎么又化了?”
“也不是说大家都好色,但即使面对的是同性,长的好看的人在人际交往中总是占据优势的,现在有需要我使用这种优势的情况。”程馥觉得这么聊下去很浪费时间,“临简雾,我认为你最好明白你要跟我谈谈,到底是要谈什么!”
被程馥话语逼迫的有点窘迫,临简雾干咳了声缓了缓:“就是过来给你一些建议,虽然我说了你大学可以谈恋爱,但是大学时光难能可贵,有时间还是要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临简雾说这话时的语气很认真,甚至还带着点谆谆教诲的意思:“大一最好就把英语四六级给考了,大三法考大四校招,想要积累实习经验,也就大二的寒暑假时间,大学四年一切都要好好计划,不能放松,不然就算你是a大法学专业毕业的,后面工作还是会很难找……”
只是到后面慢慢就变了味儿。
“不是不让你打辩论,但打辩论你记得一点,不要胡乱泡女孩子,不要泡队员,不要在泡队员的时候想着去泡别的队的队员,不要看到一个女辩手就想着去泡……这样很不好知道吗?很不好……”
“你在说什么?”程馥觉得临简雾这种话光是能说出来就很离谱,“辩论这种需要长时间高强度对抗的无收益活动,只能使用感情来维持关系,一旦感情分配不公,无法做到一视同仁,队伍顷刻间就会崩塌掉,我怎么可能会向她们出手。”
只对队伍内某一人出手,当然很难做到一视同仁,但是同时对队伍内所有人出手,就可以很完美地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瞬间,就被临简雾自己压了下去。
“说的也是……”很生硬地转移话题,临简雾故技重施,开始没话找话,“你这段时间过的还好吗?”
“很好。”程馥听半天没听到主题,实在有点不耐烦,“你如果只是想要说这些,我还很忙,就先走了。”
“……我不想就这么结束。”临简雾拉住程馥的衣角,话说的很小声。
程馥有点没听清:“你说什么?”
刚刚还能说出口的话在被程馥这么一问之后就怎么也难说出口了,而程馥的耐心是有限的……应该是说灵机一动吧,感觉到程馥开始挪动脚步之后,临简雾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你左手腕是怎么回事?”
程馥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左手腕,又迅速地中断了自己的这个动作。
尽管速度很快,但临简雾还是注意到了。
好可疑。
临简雾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可能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短暂的喜悦过后,她不由分说地抓住程馥,把袖子拉了起来,很快,她便看见程馥手腕内侧犹如蛛网般密布的刀痕,有些都已经蔓延到了小臂上。
这些痕迹大多都很新鲜,没有完全愈合,像是婴儿嘴巴那样,周边皮肤泛着白色的同时里面透露出一丝血色,小小的伤口密集的一道叠着一道,仿佛她再用些力气,猩红的血液便会再度填满这些口子,然后一滴一滴地汇成血流,从眼前滴落下来。
临简雾差点忘记程馥的精神问题。
不管程馥表面看起来有多正常,程馥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
程馥试图抽回手,但是临简雾不放,于是程馥反而手上用了些力气,不住挣扎,临简雾担心那些被血小板勉强凝固的伤口再度崩裂,只好暂时妥协性地松开了手。
就这么会儿功夫,程馥的脸色就白了不少,看起来很不健康。
临简雾不敢表现的很生气,她觉得她一旦反应激烈,说不定还会刺激到程馥。
所以她只能强行压下所有的愤怒,以一种满不在乎的态度进行试探:“你打个辩论赛给自己整的压力也太大了吧?”
“跟辩论赛没关系。”
“那是为什么?”
程馥不说话了。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唉,猜也大概能猜到是为什么。
能让程馥这样的还能有谁?
临简雾叹了口气,她摸着程馥的手腕,避开那些伤口,用拇指轻轻摩挲,掌心的温度也便通过这样的途径紧密地贴合着程馥的皮肤传递了过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像是被安抚了一般,程馥才缓慢开口:“我很想姐姐,这样做会让我感觉好受一点……”
这说不清是解释还是在自我暗示。
“最近有去看心理医生吗?”临简雾把程馥的另一只手也拿起来,慢慢地拉起袖子也做了一番检查。
程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算是有些分寸,伤口都在左手腕,其余的倒是没什么。
“看了,但是没什么用。”
“你要跟我回家一起住吗?”临简雾问。
程馥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要,我一个人住挺好的。”
临简雾当时就想揪着程馥耳朵吼起来了,但还是忍耐住了,只是态度强硬:“你现在这状态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住,是你回来跟我一起住,还是我到学校跟你一起住招待所,你选一个吧。”
眼见着程馥不答话,临简雾便把袖子放下来,握着程馥的手,语气尽量轻柔:“你回来和我一起住,我不会再碰你的,你放心。”
其实问题跟碰不碰没有太大关系,但程馥还是答应下来,说了一声“好”。
临简雾在车上又等了小半个小时,程馥才和自己的队友们告别完成,姗姗来迟。
开车回去的路上,临简雾看程馥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低着头看手机,时不时打字发消息。
到家后也是如此。
等到临简雾把房子里所有但凡尖锐一点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后,程馥还和那边聊得起劲。
虽然大致上能猜到程馥是在和谁聊天,但站在程馥身后总是想装作无意路过,往程馥手机上看一眼。
程馥每次都很快熄屏。
好像是在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
回别人的消息那么积极,回自己的怎么就能当做没看见?
临简雾终究是没忍住问:“和谁聊呢?这么开心?”语气酸溜溜的。
“同学。”程馥回答的简单。
“高中同学?”
“大学同学。”
“你的辩论队队友?”
“嗯。”
“聊辩题吗?”
“差不多。”
临简雾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差不多’:“除了辩题你们还会聊些什么?”
“很多吧,泛泛地聊,比如说最近上映的电影电视剧,比较火的动漫,还有一些书籍漫画为什么会那么火、吸引那么多人看的原因是什么,也会就一些生活琐事互相请教一下该怎么处理,大概就是这么个流程……你上班在群里划水的时候多多少少也会这么聊吧?”
听起来都是很平常的东西,原本也不值得放在心上。
直到程馥说:“不过我和她们都还挺聊得来的。”
外面没打雷,临简雾却觉得自己被雷劈了。
临简雾像是没听懂那样问:“什么叫挺聊得来的?”
“就是有一些能够一起聊的东西。”程馥觉得临简雾有些问题完全是没事找事,有时候真的懒得回答,但她还是接着说,“历史、政治、哲学……大家的知识面都很广阔,我们能聊的东西很多,我想好了,只要我们还能一直这样打下去,不管遇到哪个队,我们都能赢。我有这个信心。”
临简雾简直能想象出来那个场景。
她想的很明白。
程馥参加这个新生辩论赛并不是玩玩而已,就是奔着赢去的,那么为了赢肯定就要好好准备,到正式比赛开始前,一篇立论稿子不知道要一起收集资料改上多少遍,一起练攻防,一起练框架,一起追求比赛中的细节……相处时间多了,共同话题聊的多了,就容易灵魂上产生共鸣,相互吸引,促进情感发展。
精神上聊得来后,追求的就是身体上的聊得来了。
“你是不是有点想太多了?”程馥叹绝于临简雾的想象力,不得已表态说,“别人再怎么和我想法一致,也不是我。”
程馥不是第一次遇到某个聊得来的人。
但不论和某人如何相谈甚欢,于短暂时刻中忘记一切,夜深人静之时,当万物都陷入沉眠,就还是会产生一种不会被任何人理解的孤独。
这种孤独的感觉并不想分享给谁。
姐姐也不能。
我的孤独只属于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