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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望仙湖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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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艇被诡异的浪潮卷走，两人在漩涡中滚得晕头转向，冰冷的湖水不断呛入口鼻。然而在一片混乱与窒息中，程弈的手始终死死攥着苏温阳的手臂。苏温阳也下意识地紧紧回抱，双臂环住程弈的腰身，生怕被这黑暗的激流冲散。
一阵翻天覆地后，巨大的惯性将他们狠狠抛掷出去，以一种尴尬的姿势跌落在坚硬冰冷的石地上，似乎是某条水底古城的街道。程弈半靠着残垣，一只手仍牢牢箍在苏温阳腰间，而苏温阳则几乎是跨坐在他劲瘦的腰腹之上。
苏温阳被摔得七荤八素，刚回过神来意识到这过近的距离和暧昧的姿势，脸颊一热，手忙脚乱地就想爬起来。
“别动。”程弈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按住他后背的手微微用力，目光锐利地扫向四周，“看周围。”
苏温阳顺着他的视线，用余光瞥向阴暗的街道两侧，瞬间头皮发麻，血液几乎冻结——
只见那些原本隐匿在黑暗中的、皮肤滑腻泛着幽黑光泽的鱼人，不知何时已悄然聚集，将它们团团围住。
它们静默无声，脖颈两侧不断张合的鱼鳃在幽暗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们那双本该是眼睛的位置，此刻正散发着一种空洞而冰冷的惨白光芒，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他们两人。
这白光…苏温阳心中骇然，与前几次在湖心深处见到的那由光点组成的巨大诡异人脸如出一辙！结合宋锐那疯狂的话语，一个可怕的念头窜入脑海：难道这些扭曲的生物，就是百年前被洪水吞没的灵湖村村民？他的“兄弟姐妹”？
冷静，必须冷静。苏温阳在心中默念，试图压下翻涌的恐惧和恶心。
系统，这些是被洪水淹死的灵湖村村民吗？
【抱歉，地狱级难度无法获取该线索】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回绝了他。
……
“现在怎么办？”苏温阳感觉身下人有了异动。
“它们…似乎没有立刻攻击的意图。”程弈面色凝重，仔细环视一圈后低声道，“你可以先起来，法器能暂时庇护我们”
苏温阳立刻从他身上爬起，尽管明知是游戏数据，刚才那一幕还是让他耳根发热。程弈也随之站起。
鱼人群一阵轻微的骚动，为首一个身形佝偻、仿佛老者般的鱼人，蹒跚着上前。它抬起覆盖着鳞片的怪异手臂，递过来一块刻满了陌生符号的湿滑石块。
苏温阳迟疑地接过石块，刚想就着周围鱼人眼中惨白光芒仔细辨认其上刻痕时，一道猩红刺目的光束从幽暗的水体深处激射而来！
速度快到极致，根本没给苏温阳任何反应时间，再次精准地命中他的胸口！
“呃！”他闷哼一声，被那光束的冲击力狠狠掼倒在地，胸口那枚温热的铜钱瞬间变得冰冷。
“真是……跑得够快啊。”宋锐阴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悬浮在众多鱼人的头顶，周身弥漫着黑红色水汽，那只独眼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双手比划着一个复杂的图案。
“我忠诚的族人啊……”宋锐的声音带着某种催眠的魔力，回荡在死寂的水下古城，“为了灵湖村的繁荣复兴，为了化解族人永恒的苦难……请将祭司血脉与天定之人，请入‘归墟之水’！他们的奉献，将是尔等解脱的唯一途径！”
原本只是静默围观的鱼人群，在宋锐的命令下，眼中白光骤然变得狂乱！它们发出一种混合着水泡咕噜声的低沉嘶吼，猛地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走！”程弈反应极快，一把抓住苏温阳的手臂，将他猛地拽入银戒散发出的光晕范围内。
一层薄薄的银色光膜瞬间将两人笼罩，隔绝了外部大部分湖水的压力，他们的动作也随之变得轻快了许多。两人不敢有丝毫停留，沿着空旷死寂的古老街道狂奔，将那些动作略显迟缓的鱼人暂时甩在身后。
在街道的尽头，一座明显比周围建筑更为精致的石屋吸引了他们的注意。里面隐约散发着微弱蓝光，这时苏温阳胸口的铜钱再次变得滚烫，竟自行漂浮起来直直指向那座小屋！
“里面有东西！”苏温阳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屋内的厅堂布置得像寻常古人家，积满了厚厚的淤泥和水垢，并无特别之处。但那道蓝光指引着他们穿过厅堂，进入一间偏僻的侧室。
这里仿佛是间储藏室，地上铺着早已腐朽不堪的兽皮，靠墙的木质柜架大多坍塌，但其中一个相对完好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几件蒙尘的器物——刻有鱼纹的铜铃、骨质的匕首、还有几卷濒临碎裂的竹简。
而所有这些物件中央，一本以某种皮革制成的古籍，正散发着蓝色光晕静静地躺在那里。
苏温阳不由自主地凑近。当他翻开封皮的瞬间，书上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古老文字，在他眼前扭曲、重组，化为了清晰的简体中文：
「祭司血脉，携转世铜钱，诵此真言，可得窥时光之隙，溯洄之力：……
其下是一段发音古怪的咒文。
苏温阳屏住呼吸，依言照念。
咒文完成的刹那，古籍上的蓝色光芒大盛，化作无数细密的光流，顺着苏温阳的指尖疯狂涌入，一股暖流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冲刷着每一寸经络。
他脖子上佩戴的铜钱发出嗡鸣，光芒剧烈闪烁，形态在短时间内不断变幻，最终在一阵刺目的蓝光中，化作一柄寒光凛冽的短刃，“啪”地一声落入苏温阳手中。
而那本完成使命的古籍，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合上，蓝光尽数内敛，自动飘回原位，沉寂如普通旧物。
苏温阳握着手中的短刃，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奇异力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程弈！我…我好像真的获得超能力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程弈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兴奋光芒，忍不住轻笑出声，抬手揉了揉他发顶，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嗯，看到了。全靠你的聪明才智。”
屋外，鱼人的低吼和刮擦声正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苏温阳握紧短刃，深吸一口气，看向程弈，跃跃欲试：“怎么样，想不想亲眼看看我的超能力量？”
不等程弈回答，他已双手执刀，屏气凝神，再次念动那刚刚习得的咒语。
嗡！
一股强大的能量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在水底掀起了一阵无声的强风！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
当苏温阳再次睁开眼时，强烈的眩晕感仍未消退，但他已不在阴冷窒息的水下古城。
喧闹的人声、汽车鸣笛声、以及阳光照射下的燥热空气瞬间包裹了他。
他正站在一个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行人匆匆，街边店铺放着过时的流行歌曲。巨大的广告牌显示着日期——整整十年前，Y市。
苏温阳茫然四顾，巨大的时空转换让他一阵恍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咒语念过头，回溯得太远了。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一个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背着书包的少年，正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那副眉眼，竟与他此刻附身的“原主”有着八九分的相似！只是更显年少青涩。
是年少时的原主！
苏温阳立刻压下心中的惊讶，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只见少年拐进路边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在进家门前，他脚步顿了顿，极其快速地、近乎嗫嚅般地低声念叨了一句什么，才踢掉鞋子钻进屋里。
苏温阳屏息凝神，只隐约捕捉到几个碎片：“…使命…奉献…一切…”
听起来是一种自我催眠的誓言。
门缝中，苏温阳看到他回到自己房间后，立刻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藏着的漫画书，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脸上洋溢着属于这个年纪简单纯粹的快乐。
看得正入神，房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
原主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漫画书塞到一本摊开的厚重古籍下面。那古籍的封面上，正印着几个模糊却令人心惊的大字《永恒之契》。他随即装模作样地念着扉页上的句子：“…欲求永恒之时者，须谨避时间回溯之扰……”
推门进来的是原主的父亲，一个面容憔悴却眼神坚毅的男人。他神色凝重地坐在原主床边，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开口：“小阳，这个假期…爸爸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少年眼睛一亮，期待地问：“爸爸！我们能去大城市玩吗？总是去村里看那些老爷爷，同学都笑我是土包子、老古董…”
男人脸上掠过一丝不忍与愧疚，勉强笑了笑：“乖儿子，等这次…等这次事情结束了，就让妈妈带你去大城市，好不好？”他伸出手，将儿子轻轻搂进怀里，声音低沉而沙哑，“不要理那些人。你要记住，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有重要的使命在身上，你是…特别的孩子。”
少年嘟了嘟嘴，低下头，小声嘀咕：“可我…其实不想当特别的人…”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看完他的漫画书。
画面骤然切换。
苏温阳跟着父子来到了望仙湖。
湖水湛蓝，波光粼粼。少年牵着父亲的手，兴奋地指着湖面：“爸爸你看！真的好漂亮呀！”
然而，苏临风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目光沉沉的望着湖心，仿佛在看一个深渊。
半晌，他蹲下身，双手用力抓住儿子瘦小的肩膀，眼神定定带着一种偏执，问道：“小阳？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被父亲异常严肃的态度吓到，他小声回答：“喜…喜欢呀。”
男人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那你想不想…永远留在这里？”
他彻底愣住了，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另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少年看到他，乖巧地打招呼：“张叔叔好，您也来了。”
苏临风看到来人很是惊讶，站起身问道：“张恒？你怎么…没把程弈那个孩子带来？”
张恒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有些事，顺其自然更好。”
苏临风闻言语气激动起来：“顺其自然？你怎么能说顺其自然？！这是我们、是我们父辈努力了多少年的结果！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所有心血毁于一旦吗？”
张恒叹了口气，解释道：“那孩子现在就在你家隔壁，小阳应该也见过。他现在不愿意来，我强迫他，对我们的‘任务’没有任何好处。况且…”他话锋一转，“你觉得你做的就比我好多少吗？真相，你至今还没告诉小阳吧？”
苏临风露出一抹苦笑：“…马上就说了。我只是…只是想让他再多过几天轻松日子，有个快乐的童年…”
张恒冷哼一声：“快乐的童年？到现在才说，你以为还有用吗？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苏临风仿佛被戳中了痛处，他猛地转向儿子，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着：“小阳…其实，我们…我们的祖先，并不生活在这里。他们一直一直，都生活在这片湖的湖底…那里曾经是一个很美的村庄，叫灵湖村…”
他快速讲述了百年前那场惨剧——因上游泄洪，村庄一夜覆灭，无数亲人溺亡成冤魂。而他们的祖辈因上山采药侥幸逃生。
“现在…现在我们找到了方法！可以时间回溯，可以复活所有的亲人！这个使命…将来就要由你来继承！而现在…现在是爸爸必须去完成使命的时刻了…”男人的眼泪终于决堤。
少年小脸煞白，无法消化这巨大的信息，愣愣地问：“爸爸…你…你要走了吗？再也不回来了？”
“是的…小阳…”苏临风泣不成声，他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向张恒，“篡改记忆的时候…你对她们母子…下手轻点！”
一旁的张恒却抱着胳膊，语气冷然：“说实话，我根本不想干这档子事。我也有我自己想过的生活。为什么我们不能就此打破这个循环？仇恨，只会滋生更多的仇恨，根本没有尽头！”
苏临风陷入沉默。许久，他哑声开口：“如果我们不帮他…不完成这件事。你觉得小阳，还有他妈妈…还能有活路吗？那个人…不会放过他们的…”
“所以说啊，”张恒讥讽地笑了一声，“你的心也不诚。不过是被威胁着才走到这一步罢了。”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我看…倒不如我们俩联手。你的‘时间回溯’和我的‘记忆篡改’加起来，力量未必比他弱！我们直接…解决掉这个祸患。之后，各过各的安生日子，不好吗？”
苏临风眼中闪过一丝动摇，最终却说到：“…我…我这也是在替我父亲完成他的遗愿…罢了。走吧，别再说了…时间…快到了。”
在少年视角里，他只是恍惚了一下，仿佛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就骤然改变。
刚才还在说话的爸爸突然浑身是血，跪倒在他面前，呼吸急促而艰难。男人颤抖着手，将一枚用红绳穿着、带着体温的铜钱项链，无比郑重地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身后的张恒叔叔，也是衣衫破损，身上带着伤痕。
“小阳…”苏临风用尽最后力气紧紧抱住儿子，“以后…以后就是张叔叔照顾你…不要再想爸爸…是爸爸对不起你和妈妈…”他咳着血，断断续续地嘱咐，“你只要…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这项链…爸爸…会在里面…一直…保护你…”
张恒却在一旁道：“他以后什么都不会记住了。他只会记得，自己的父亲在今年因病去世。然后，他会‘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长大。”
苏临风闻言，无比眷恋地捧起儿子泪流满面的小脸，气若游丝地说道：“小阳…再…再叫一声爸爸…”
少年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满脸都是冰凉的泪水，小身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用尽全部力气挤出微不可闻的声音：“爸爸…你别走…爸爸…”
苏临风听到这声呼唤，他猛地将孩子的手塞进张恒手里，用最后的气力嘶吼：“快走！！我还能…再挡一阵！！”
张恒复杂地看了一眼男人，叹了口气，不再犹豫。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细长的银针，以极快的速度，精准地刺入了孩子的后颈。
“你好自为之。”他对苏临风留下最后一句话，抱起瞬间昏厥过去的少年，转身快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湖畔浓重的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