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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揭皇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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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满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到处充斥着吆喝声和还价声。
“秧秧啊,又来帮爷爷买药啊!”一位老先生坐在街边摇着蒲扇,笑着问。
少年背着竹篓,在挑药材的时候抽空回了一句,随后继续低下头仔细挑选。
这位摊主是个药农,见他这幅认真模样忍不住打趣道:“还是秧秧乖哈!都帮爷爷买药啦!这老李头教的个好娃子啊!不像我家那几个小子,不光吃的多,还顽皮!”
少年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还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付了钱后转头单手叉着腰反驳:“我已经过了束发之期,还有一年就及弱冠之年了!”
周围听见这话的人都笑了起来,觉得这孩子有趣。少年虽说快及弱冠,但面容依旧清秀。
少年抬眼一看天,惊了一惊,连忙跟众人道别:“大爷!大婶!我先回去啦!”
大婶和善地笑着摆了摆手:“快去吧!”接着转头又跟别人说,“你看这孩子多好,出来买药都还惦记着家里……”
永和十二年冬,皇宫内苑,明德帝的咳声穿透重重帷幕。
“废物!一群废物!”玉器碎裂声伴着嘶哑的怒吼从寝殿内传出,“太医院养了你们这么多年,连朕的顽疾都治不好!”
寝殿内,太医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陛下息怒,只是陛下此症罕见,臣等已竭尽全力……”
“三个月了,朕连一安稳觉都睡不成!”明德帝面色蜡黄,眼下乌青,斜靠在龙榻上艰难喘息,“给朕寻天下名医!若无人能治,太医院也该大换血了!”
午后的阳光变得分外柔和,像一块温润的琥珀,将整个庭院凝固其中,也让那段躁动不安的岁月,沉淀出平静的光泽。
老人躺在竹藤编织的椅子上,一摇一摇,沐浴着暖阳。
院子的门被推开,老人轻晃手上的蒲扇,一偏头:“回来啦,把药铺好咯。”
少年乖巧地应了一声“好”,接着弯下腰,在铺满药材的大纸的角落里,继续铺上竹筐里刚买来的药材。
“爷爷!好啦!”
少年望去爷爷那边,发现他身后突然冒出来一只脑袋,双手朝他做了一个喇叭状的手势。
“陆未央!出去玩吗!”
这声音一出,坐在竹椅上的老头瞬间动身,在一边拿了一根顺手的棍子,扬起作势要追着少年打。
“你个臭小子!还敢来!”老头儿追的气喘吁吁,手支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喘气,指责少年的罪行,“你小子,上次把我药罐打碎我都没找你!上上次我一池子的锦鲤都被你喂死了我也没跟你计较,这次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少年一边嘻嘻哈哈地躲藏一边解释,“这不是来找哥哥玩嘛。至于药罐子和锦鲤,下次赔给你不就是了?”
老头“哼”了一声,一甩手,棍子一扔,手在背后背起,大步缓慢走了回去。
“你最好说到做到。”
“一定一定!”少年答应下来后,绕过竹椅奔向陆未央,拉起他的手就走。
“快快快!带你去看看街上的稀奇玩意儿!”
陆未央猝不及防被拉走,脸上表情有些呆愣,“等等汤夙!我筐子还没放回去——”
街道上,商铺林立,小商小贩们的玩意儿新奇,但聚集的人却寥寥无几。
全站在一堵墙面前,围了一个圈。
汤夙好奇心重,拉着陆未央地手挤进人群,走到最里圈。
众人围观在一张皇榜前,上面写道:「寻民间医术高超者,赏金银万两」
皇榜张贴三日,应者寥寥。
汤夙看到榜单上的内容后,当即就后悔了。拉着陆未央的衣袖转头想走,可一股力却把他束缚在原地。
汤夙万般无奈地回身,手搭在陆未央的肩上,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秧哥,你真的要去啊?这可是皇榜啊!”
陆未央面上漾开一抹浅笑,“试试呗。”
两人揭了皇榜,走出人群来到报名处。坐镇的是当今皇帝的贴身太监,姓雷,名宝泉。一抬眼,见两位少年携皇榜来报名,尖着嗓子道:“二位也是来报名的?”
陆未央拱手恭敬道:“是我。雷公公,他只是陪我而来。”
“行。任务完成赏黄金万两,任务失败则奖励作废,”雷公公捏着嗓子,下巴一抬,“重则头颅落地,想好了?”
陆未央不卑不亢,腰板挺着笔直,“是。”
雷公公随意挥挥手,“自己上前来填姓名。”
汤夙想拉都拉不住,在陆未央手持笔墨即将落上去的前一秒还在极力劝阻,等笔尖触到纸张后彻底哑了声。
“好了,请雷公公过目。”陆未央双手捧起名册,递给雷公公。
“放下吧,”雷公公摆摆手,随手指了一个角落,“明早卯时启程,现在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多谢公公 。”
二人回到小院,院中空无一人,药材也被收了回去。
汤夙凑到陆未央的耳侧,低声问:“你准备怎么和老爷子说?”
陆未央同样压低声音回道:“试试。”
突然,两人眼前的屋门被推开,老头儿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一眼,“哼”了一声,“进来吧。”
陆未央提起鹅黄色衣摆,大步跨过门槛,走到烧酒的炉子边上,掀开盖子看了一眼。
“爷爷,这酒已经烧好了,您现在喝吗?”
“喝。”
汤夙殷勤地主动上前倒酒,“我来我来。爷爷,您喝。”
老头儿睨了他一眼,接过酒杯,轻抿了一口,发出一声喟叹,然后语出惊人。
“说吧,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老头放下茶杯,平静开口。
汤夙震惊出声:“老头你怎么知道唔唔唔唔——”然后就被陆未央一把捂住了嘴。
陆未央一边制服乱说乱动的汤夙,一边朝老头颔首,“爷爷,我想进宫。”
“啪”的一声,老头猛的把杯子摔在地上,杯子瞬间被摔得四分五裂,杯中残留的茶水四溅,全都流到了地上。
“胡闹!”老头站起身,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宫里是什么地方?杀人不眨眼,每一块砖瓦的下面就是一具骸骨,你一旦踏进那里,就是有去无回!”
“爷爷,未央心意已决,也已揭下皇榜,没有回头之路了。”陆未央朝老头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请爷爷首肯!”
老头颤抖手指指向跪在地上的陆未央,脱力瘫在高位,不断喘着粗气。
“你!你去了之后就别再回来!就当没见过我!”
汤夙终于从陆未央手下逃脱,第一时间跑到捂着心口的老头身边扶着,接着连忙向陆未央摆摆手。
“你看看爷爷都被你气成什么样子了!赶紧出去反思一下!”脸上疯狂在给陆未央使眼色,像眼睛抽筋了似的。
陆未央回到自己屋内后就开始收拾东西。他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是些古医术和诗词。他全部打包收纳,也只不过收了三个包裹罢了。
第二天一早,陆未央早早启程出发。
离别前,汤夙趴着马车窗子,掀开布帘和陆未央道别。
“秧秧,实在不行咱回来,不在宫里受这气,”汤夙摸了把眼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哦对了,这是老头给你的。说让你走不动路了再打开。”汤夙说着说着还笑了一声,“我还说呢,你什么时候才会走不动路啊?这不是要你老年再开吗?一点用也没有。”
“别哭了。你哭的时候好丑。”
陆未央垂下眼接过,只得及最后说一句话,就被官差强硬打断。陆未央只能被迫启程。
留汤夙在原地吃了一嘴马车扬起的尘土。良久,他反应过来,气得捡起地上一块碎石,朝马车离去的方向狠狠丢去。
秋风今又是,荻花瑟瑟,天渐凉。
一直行驶到京城,没有片刻休息,陆未央就被侍卫带入宫中。
“草民陆未央,参见陛下。”青年声音清越,不卑不亢。
皇帝眯眼打量眼前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面容清俊,身形修长,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如水,亮得惊人。
“你一介布衣,也敢揭皇榜?”
“医者不论出身,只论医术。”陆未央抬头,“草民愿以性命担保,三日内缓解陛下病痛。”
太医院众太医窃窃私语,面露不屑。王谨之的医术称太医院之首,此刻冷哼:“狂妄小儿,陛下病症复杂,岂是乡野偏方可治?”
陆未央不理会旁人议论,上前将手覆在皇帝的脉搏上,仔细诊脉,接着从随身药箱中取出银针。
“草民需为陛下施针,请陛下放松。”
针尖轻颤,准确刺入穴位。不过半柱香时间,明德帝的咳嗽竟奇迹般平息。
“神了...朕的胸口不闷了...”明德帝长舒一口气,数月来第一次呼吸顺畅。
“陛下日夜操劳国事,静脉堵塞,只要疏通就好。”
明德帝龙颜大悦,当即要赏赐陆未央,大手一挥,“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治不好朕的顽疾,你倒好,几针下去,朕的病立马就好了一大半。说吧,你要什么奖励?朕全都满足你!”
还未等陆未央回答,门外有人来报:“陛下,匈奴来犯,恳请陛下准许臣率兵出征!”
皇帝倚靠在龙榻上,听闻此时,便想让太监把人请进来。
陆未央上前制止了皇帝的动作,“陛下,静脉尚未完全疏通,您的病需要静养,不宜操劳过度。”
陆未央又开出一张药方,“此方需连服七日,七日后,陛下夜间可安眠。”
陆未央之后又为明德帝诊疗了一个时辰。而门外的人也就等了一个时辰。
陆未央走出寝殿,就见一人跪在地上。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人不会是跪了一个时辰吧?
君如珩一直跪在门外,好不容易等人出来,结果出来的却是个没用的。
抬眼瞬间,两人四目相对。君如珩冷淡的眸子里瞬间荡过一丝微妙的涟漪。
世间怎会有男子生得如此好看?他心里琢磨着。
陆未央则是很快就低下了头,从君如珩身边快步走过,带起一阵风。